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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改弦易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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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夜续道:“今日请众位仙友见证,我逍遥派选出独孤鸣为少掌门。独孤鸣上前听令!”身后弟子当中一个少年模样的仙童出列背对众仙道跪下:“弟子独孤鸣接令!”
凡各门各派立掌门都有一套既定的程序,繁复亢长。先是沐浴更衣,然后依次是焚香祷告、祭天、祭神,宣告即位、门人朝拜、道友贺礼……
逍遥派立派数千年,历代中不乏修成大神通者,为仙道所敬仰。之前大家都没用被告知会有此事,否则各派说不得也会派出长老甚至掌门级别的来观礼。可见此事是临时定下来的。
即使仓促,这礼数还是要到的。当然,大战时阵前禅立由另当别论。
然则,今日宣立少掌门简陋至此,众人不禁心生敬慕。逍遥一门果然秉承删繁就简的太上道,连天下各门无比重视的即位仪式也一笔带过。也有疑窦丛生的,裴流觞抬眼望去,几个同辈中的佼佼者,均蹙了眉头互相撞了撞目光又移开视线。
这个立少掌门的仪式,显然是独孤掌门临时起意的。便是逍遥一门如何删繁就简,这仪式也太过潦草。当中有人便想到了日前收到的警讯,难道妖魔鬼三族当真来犯?独孤掌门这是,这是在交代后事?那为何独孤掌门对同道却是避而不谈?
裴流觞见风皓庭那边一二代弟子交换了回眼神,心中才大定。自己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又虚虚朝苍铭轩立身的位置扫了一眼,低垂眼帘,眸中光芒一闪而没。动了动仍不时抽痛一番的尾指,心中道:茗轩,等过了这事,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边黑衣某男莫名其妙打个哆嗦,脖子后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他忍不住扭头往这边瞧了瞧,刚刚似乎有股杀气从脖子上掠过啊……没瞧出个所以然,又掉头看向那个少年老成的少掌门,只当这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大师兄果然深得戒律殿虚明长老威逼利诱之深邃,自己在他手下恁是走不出三招。看吧,大好儿男都被整出幻觉来啦!
独孤鸣在天下同道灼热好奇的目光中,从容淡定来到独孤夜身侧站定,跪受少掌门令。接过世尊手中象征着少掌门的令牌,恭敬地收入袖中。他虽年幼,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沉稳内敛的气质,模样也甚好,此时他侧立世尊右后方还礼。
独孤夜目光扫过台下诸人,在裴流觞和阿九脸上略作停留,目光又若无其事地滑开。
原来是他?他布在紫竹林里的记忆灵球,早被长老们毁去,只能从紫竹叶上的鲜血用秘法大致算出闯入林中之人的样貌。他也知道长老们必是结阵送他出林,才会将油尽灯枯的灵气全数汇入阵法中。
那么独孤夜,你当初的诸般设计,是否错了。
倘若将所有事情都告知长老,今日是否又是另一番景象?他原本想独自挑起这副担子,却从没想过,万一这副担子自己根本挑不动会如何?然则,一路坎坷走来,自己已无退路。若自己魂魄不失,再向逍遥山的列为先人请罪吧。
略偏头甩去心中杂念,独孤夜朝天下仙道同门谢礼,竟一揖到底。身后所有逍遥派弟子跪下答礼,众人不免纳罕,与之前的仪式相较,逍遥派执礼未免太过隆重了。
众人对这个逍遥派少掌门不由心生好感,只看独孤掌门择徒严苛便能想见,这个独孤鸣异日必成大器。也有人想:别下山一番历练后又与他世尊一般,带个草木精怪回来才好。
独孤夜这时宣布禁地开启,逍遥派除了他本人、新继任的少掌门与大徒弟勾离会留在外面坐镇,其他人也会同众人入禁林历练。
裴流觞却注意到独孤夜宣布这一决定后,那个少掌门一直垂着头,连衣纹也没用一丝涟漪。有此可见逍遥一门门规甚严,如此难得的机会被掌门剥夺也顺服应了。又或者是……极度悲哀,以致浑身僵硬?
阿九虽灵力被封,五识却仍是不凡:“二师兄,那个独孤鸣好像很是伤心呢!”
裴流觞闻言拍拍她的手,不做声。
午时三刻,禁地开启,众人有条不紊地进入禁地。
待最后一人消失在门后,独孤夜便封住了大门。转身扫了扫空荡荡的紫光阁,空荡荡的招摇山,嘴角扬了起来。一手牵着一个徒儿,往仙踪林飘去。
仙踪林里此时雾气弥漫,在他师徒三人进入后,更锁得眼前虚幻一片,便是近在咫尺的竹子也是瞧不见。这云雾甚是古怪,竟比夜色还要粘稠。
独孤夜在林中飘行一会儿,停了下来。眼前豁然一亮,独孤夜甚满意地瞧见两个徒弟目光中由初始的惊骇转瞬便化为沉静。
他浅浅道:“鸣儿、离儿,你二人在此闭关修习。三月后若为师没有来接你们,那便在此再闭关修习,直到能破解为师的机关阵法,才能出去。所有要说的话,为师昨夜已交代完毕。你二人当记得,日后便是受尽凌辱,也不可轻言生死!切记忍辱偷生,延续我逍遥一门!”
独孤鸣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望着世尊,咬牙道:“弟子遵令!”
一边的勾离牵着师弟的手,郑重道:“弟子会保护师弟,请世尊宽心。”
独孤夜面露微笑,甚欣慰地拍拍两个孩子的头,转身消失在空中楼阁。
裴流觞带着缥缈山的道友有意坠在昆仑丘后。自己和歌儿带了面具,容貌声音身形都变了,便是因所习道藏三书,故意外泄的气泽也迥然不同,一时也不担心被同门看破。
阿九以为这禁地或如须弥界,又或者如昆仑丘天权禁林,却没有料到一行数千人饶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走进了砖石砌成的迷宫。你砌墙的砖石很是奇特,非金非玉泛着青色光泽,让甬道内不至过暗。阿九好奇凑近了摸一摸,便觉有两丝古怪的情绪潜入脑中,一则冰冷一则温暖。她不敢造次,赶紧退了回来。
一路行来别说鬼怪妖孽,连只蚊子也不曾瞧见。愈是如此,裴流觞愈是不敢大意。掌中扣着阿九手腕,小心前行。眼看着前方的风哥哥和小卿,心里犹如猫抓,几次想甩开二师兄的手跑上前去,均是无果。
到了后来,他们这一路竟还有五六百人,大约都如裴流觞所想,跟着昆仑丘的安全些吧。到了第二日,众人竟绕出了迷宫,眼前一亮仿佛来到了世外仙山。
这是来历练还是来赏景?
越来越多原本走散的门派弟子踏入此地汇合,难道说饶了一日之后,众人殊途同归,都来到了这个玄奇美妙的神仙地界?众人以昆仑丘的为圆心,止步不前。
唯一能肯定的是众人还在逍遥派禁地内,因一直无法与外界联系。但是来这里历练,未免太扯了。
慈航静斋的东方眉提议道:“问问逍遥派同来的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柔美的女声也道:“是啊,是啊!敢问逍遥派的师兄在哪儿,能否为大家指点一番?”阿九望去,那人正是峨眉的舞蓉儿。
逍遥派的麻布葛衣很是大眼,众人一边应和着,一边四处张望。
这时便听得一个环佩叮咚般温润的声音道:“众仙友不必找了,逍遥派的师兄们虽进了禁地,却未曾一同来此间。”
风乍起,吹皱一波池水。原本不平静的斜坡上,被那男子一席话搅动,便有沸腾之势。
“风师兄,那是昆仑丘的风师兄。”
人群中一个锦袍男子摇着折扇,唏嘘道:“为何逍遥派的师兄们不见了?这难道是陷阱不成?”
“此人乃是长留山的墨云。”阿九听闻二师兄的声音响起,便越过众人头颅看过去。便瞧见那人的确黑得周正。
“怕什么?连九幽鬼蜮老子都不曾哆嗦过。这里如此祥和,你们倒惊慌失措,恁地丢脸!怕死做什么来历练?”
“天机宫的说话向来大俗大雅。”阿九有些莫可奈何地听着二师兄传音入密的点评。
“话不是如此说,事有反常即为妖!小心总是好的。”这人阿九识得,乃是武当的枫月。
这句话无端勾起众人回忆,在来路上那句夜里造访过各派领队的“小心无大错”,仿佛又在耳边萦绕。难道这里真的会有妖魔鬼三族来给他们练手?
风皓庭此时复朗声道:“各位仙友,最好结门派而行。此间祸福难料,若遇危难还请响箭鸣示。”手一扬,各掌门眼前便飞来三枚仙箭。原本还有何质疑的,也被他这一手慑服。单说这里大小门派加起来数十上百,各掌门散开隐于人群中,要一个不差地记忆计算,让仙箭如天女散花般同时到达各掌门面前,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称道声、喝彩声发自肺腑地响起,风皓庭谦和地一稽首,带着昆仑丘弟子行去。余下各门也随意选了个方位离开。
裴流觞朝缥缈山掌门拱手道:“仙友继续跟在昆仑丘后吧,我二人不喜人多,这便拜别。大恩不言谢,日后若仙友用得着在下的,我夫妇二人定当竭力,以报今日之恩。”说罢便递过去一张符。
缥缈山掌门称谢后接过道符,不甚在意纳入袖袋之中。他自然没有想到,这对萍水相逢的夫妇,日后会给缥缈山带来怎样的福泽。而他袖袋中那张普普通通的道符,有朝一日会成为缥缈山日月香火供奉的宝物。
众人这几日相处下来,也知道他二人喜静,客套一番便离去了。
阿九望着空落落的斜坡,笑道:“二师兄,莫非想在此地守株待兔?可这里除了山水草木,也没见半只奇兽啊!”
裴流觞转身朝迷宫走去:“我们现在便往回走,花花草草瞧着多没乐趣。二师兄带你去抓妖怪玩儿!”
阿九便如兔子般蹦跳到他身后,瞪大眼睛张大嘴:“不是吧二师兄,我们不是刚刚出来么?”
他闻言扭头:“所以说夫人纯真地紧呢!”
阿九却知二师兄又在嘲弄自己一根筋了,这三日里,只要二师兄笑话自己必是以夫人相称。自己自动略过,知道争辩是没用的。想想便又有些不服:两人一同来招摇山、一般进退,为何师兄好似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哪里知道自个儿入定后,二师兄便如一只蝙蝠,在招摇山上飞来飞去,好不忙活。
裴流觞循着布下的记号竟然走到了断崖边,来回走了几步,沉吟片刻云淡风轻道:“歌儿稍等,我下去瞧瞧下面可有路?”说罢在阿九惊叫声中纵身跳下断崖。
阿九惊叫未绝,便瞧见二师兄稳稳站在断崖外数十步的云岚上跺脚。
“歌儿这里有个磨盘大小的平台,我方才所做记号便是这里。然则,现下被一个古怪的结界封印了。”
断崖边的阿九闻言飘了过去,平台不大,裴流觞只好揽住她的腰身。
结界么?阿九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穿越昆仑丘结界的情形,使劲一跺脚,眼前光芒闪过,两人果然回到了迷宫之中。
然则此刻的迷宫与半柱香前已是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