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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朝朝暮暮 ...

  •   裴流觞把阿九孱弱的身子抱在怀里,飘出了“桃源”。思及山间罡风和师尊凌霄殿的冰寒,便抖开斗篷裹好她,转瞬消失在孤山之巅。

      凌霄殿前苍铭轩带着七个弟子垂手恭立。卯时一刻了,苍铭轩不免心中疑惑,二师兄往常到得最早,难道是天歌赖床不肯起来?想到那个清冷自持的师兄,对上胡搅蛮缠的小师妹,心情顿时春光灿烂。便在此时,孤山方向传来破空声,几息间一团青影由虚而实。

      苍铭轩望了望他怀里只露出发旋的人,便被二师兄铁青的脸色吓住,他一贯沉寂的眼眸中墨云汹涌,嘴唇紧抿着,浑身上下很是僵硬冰寒。

      苍铭轩紧走几步推开凌霄殿门,急道:“二师兄,天歌她又怎么了?”

      闻言他轻轻道:“茗轩你带弟子回小孤山去,今日师尊不得闲了。”

      一挥袖,殿门“扎扎扎……”开启,不等苍铭轩应声,抬脚便飘了进去。

      苍铭轩望着被二师兄挥闭的殿门,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惶惑一丝怜惜。回首望着天际流云,轻声道:“都回吧。”

      匡逸辰临去前又望了望紧闭的大门,眼神明暗了几番,跟在师尊身后问道:“师尊,天歌……天歌小师姑,身体又有何不妥?”

      “左右不过是经脉的事。你们往后修习切忌急功近利,断不可因一时的贪功冒进毁了道基,如若不然,便是再多补救也是徒然。你小师姑一生命运多舛,往后须记得好好护着她,让她开开心心的。”

      匡逸辰闻言颤了一颤,随云悠然、陌迁尘、醉清风和玉含婵等弟子朗声应诺。

      裴流觞抱了阿九进入凌霄殿,紧走几步推青山倒玉柱就是一跪。

      “师尊,求您救她。”

      赤明大喝一声:“住嘴!”

      裴流觞神情凄楚,猛地抬起头来:“师尊,求您救她!弟子知道,师尊并不喜她。虽不知道为何您明明不喜欢,还要授她玉天禄。但她如今也是您的弟子,是我的师妹,求师尊慈悲。”语毕纳头便拜,斗篷脱落,露出怀里灰白脸色的人,一头秀发如瀑淌下,在雪风里无力飘摇。

      赤明执了浮尘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震,遂冷笑道:“奇了,我的好徒儿何时有了七情六欲?这女娃命里有无数劫难,你便要解到几时?业力不济,即使用尽一生依旧不见得能逆天。你想清楚!”

      他坚定地望着师尊,沉声道:“为脱五识之苦,七情六欲之烦恼,千百年来我们跟随师尊清规戒律不食人间烟火不解尘世风情,一心悟道。却不知居本座而不乐,向往飞升之心,与小儿贪恋果蜜其实并无多大分别,依旧是贪念。”

      “我入道修仙之人,循的是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你五师伯清明长老传你的佛法,你学到哪儿去了?业力绝无悖理,相见分离生老病死乃是定数,不可苛求。你带她回孤山吧。”

      “师尊!没有入世谈何出世,修行如若不能求得安心便会心生魔障,如若安心便处处夏风冬雪春花秋月!弟子只知天命之说太过渺茫,佛讲缘,道存仁!求师尊怜悯!救救歌儿!”说罢深深叩拜,不再起身。

      赤明垂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儿,无声地笑了。

      “哥哥……”斗篷下伸出一只羸弱的手,仿佛想抓住什么。

      裴流觞依旧以额触地,抬手抓住了那只冰寒发抖的手,涩然道:“师尊,她的伤势徒儿已是无能为力了。倘若她不在l ,你就等着给自己两个徒弟念地藏经、往生咒吧!”

      “孽徒!你这是威胁你师尊了?欺师灭祖的东西,还不把人给我?晚了救不了了,你尽管去死,别指望我给你念咒诵经!”

      裴流觞不敢置信地直起身来,看着为老不尊的师尊,眼中蓄的泪彻底取悦了殿首满面红光的老者。

      “师尊……”

      “休做儿女态,将你师妹给我。”

      阿九一入他手,赤明便皱了皱眉。这时病得糊涂的阿九恍恍惚惚看着眼前一布乱蓬蓬的大胡子,便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夹杂着呓语。两人细听去,却是在叫“阿爹”。

      赤明微微一愣,曾几何时哪朝哪代,也曾有个红装童儿,口里叫着“阿爹,抱抱!”冲进自己的怀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儿,朝她伸出了手……

      果然如流觞所言,这小徒弟伤势很严重,屡次重创后没有得到调理,加之心中郁结,乱用丹药,给心脉和其它经脉造成负荷过重。若是不赶紧修复,对她以后的修行会有大碍。

      因想到裴流觞对阿九的照顾,一定会替她疗伤,便拉了他的手点查,果然……赤明震怒:“流觞,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流觞见师尊动了真火,忙回话说自己无妨,只是仙灵力耗损过盛。

      赤明皱眉又问:“你嗓子怎么了?”

      裴流觞咳了咳没吭声,赤明便怒其不争道:“如今剑仙是秋日螃蟹了!一个一个都染风寒?”

      想到为今之计便是去求师尊,心里又想到师尊对她的深意,自己此番前去,定然要领受师尊的白眼了。索性将流觞一道带去,有自己徒孙在,师尊多少会给自己存几分脸面吧?赤明一念散去,得知梦无痕在正好也在上三界“青丘”。

      “流觞随我去求师祖施手罢,你的伤势也须调理。”说罢领了二人便往上三界最高处飞去。

      裴流觞是第一次来“青丘”。进山的刹那,便觉这里的山势造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他自言自语:“难道我曾来过?”心中有个声音冒出来:“不要让梦无痕有机会接近她!”他无情地掐灭了。

      “青丘”中的确如苍铭轩所说,有许多狐狸。不过都还小,道行最高的也才三尾。来到半山灵泉,如果阿九醒着一定会惊讶,这正是上一次她泡过的灵泉。

      梦无痕、赤明、裴流觞三个男人,阿九一个少女。偏她又昏睡着,谁带去呢?赤明担忧她的伤势,便请掌门带她去边泡温泉便替她疗伤。自己也好替裴流觞疗伤。裴流觞面露不悦,赤明便喝斥他:“师尊乃是得道之仙躯,早舍了尘世间七情六欲,无论恶鬼抑或仙子在他老人家眼里都是一样,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梦无痕见了赤明怀里的人,眼里便再瞧不见别的人了。也不同他言语接了过来便往她上次泡过的泉水而去。

      赤明罗锅嗓子絮絮叨叨一大堆,听得裴流觞汗颜,也听得梦无痕汗颜,自己这二徒弟什么时候精研佛理了。

      “赤明,带流觞去那边泡泡吧,观他气色有些不妥。”

      “谨遵师尊教诲。”说罢拽了弟子便走。

      梦无痕为她除去碍事的斗篷,将她提进了灵泉。方才瞧赤明的模样便知道她伤得不轻,没想到却是如此光景,这纯粹是一张破烂不堪的网。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思虑过度,心脉冗弱……如今之计先打通所有的仙脉,再慢慢调理。至于忧思,日后即便我不能亲自出手,也会有人替你解忧!

      心中一定,双手列迦浑身仙气将印迦一催,灿烂光芒一片将阿九裹住,牵动水中勃勃灵气汇入光芒中……

      灵泉另一边,赤明吃惊于裴流觞的修为精进。趁着师尊和小徒弟还没出来,赤明颇为忧心地说起了天下形势。人间道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理应是孤魂野鬼肆虐,可尘世间却少有鬼魂出没,各岛各派均不得其解。妖族、魔族控有搜魂之毒盘踞里蜀山,而里蜀山究竟所处何方,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裴流觞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听进去,怔怔地望着泉水,人便恍恍惚惚地心疼起来。又一波痛楚袭来,他忍不住抬手摁住胸口。

      赤明终于发现了他的异状,巴巴地瞧着他道:“这是怎么了,流觞?”见他攒紧眉头,仿佛入了魔怔,动了仙气大吼一声,“流觞!”

      “呃~~~师尊?”

      “哪里不妥?方才不是好好的么?只是仙灵力耗损过度,别无旁碍啊……”他倾身再查,半晌很是不解地摇摇头,“为师方才瞧不出异常,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师尊,弟子仿佛有心悸心疼的毛病,这一年里偶尔会冒出来。疼过便罢,无迹可寻。”

      赤明“唔”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太敷衍了有些对不住徒弟,便道:“看情形也不会让你有个三长两短,疼疼便习惯了。”

      闻言,裴流觞唯有苦笑道:“确然,这委实不是个会让人呜呼哀哉的大事……”

      如此调理数月后,阿九的一条小命总算是鲜活了起来。想想就后怕,日后再不乱吃东西了!那玉石台小屋里的东西,等闲是不能乱碰啊。直到掌门点头,她才算是又度了一劫,刚开始怕水到后来便完全麻木,大小便算得又会了一桩本事。可叹她完全没有技多傍身的兴奋,反而有些发愁:呜呜呜呜~~~~~她在心中哀叹自己原本就黑黑的皮肤,现在更粗糙了。每天被泡的皱皱巴巴的,不变糟糕才怪呢。

      是以这段时日,轮到尧光山上汇学的日子,她便找了花样繁多的因由给推了。她才不要面对茗轩师兄皮里阳秋的怪笑,也不要在几个师侄跟前丢脸!匡逸辰又该吟诗了,云悠然和陌迁尘等几个男弟子必会佯装替她抱不平,实则委婉附和。而最可气的便是醉清风、玉含婵两个丫头,又会左一句“小师姑果然有师姑的颜面了”,右一句“小师姑你老人家贵体可算折腾足了”!

      ……啊!她才不要去做猴子,被这些没大没小的家伙戏弄!碧笙师姐教的也不知管不管用,总之上梁不正下梁歪,瞧瞧茗轩师兄都教出些什么人呐!师门不幸,天下不幸!

      “歌儿,收拾好了没,你还有五十息的时间!”乾坤镜里传来二师兄的声音。自她这场病后,他便一直唤他小名,初初她听了很是别扭不肯应他。然则,他倒是大方“歌儿”前“歌儿”后的,完全无视她的感受嘛。不过渐渐她也麻木了,总归是一个名字,他愿怎么喊便怎么喊了。更何况,自己三五不时地还要有求与他,也不好在这个小事上驳他的面子。

      “啊?做什么啊?一大早就来吓人。”

      “啊什么啊,昨日夜里不是跟你再三说了么?我说的时候,你又睡着了?”

      “啊!”糟了,昨日师尊说有事示下,让他们徒子徒孙今日卯时进殿!完了,如何来得及?她傻了,相处下来她总算晓得了,师尊彻底是一枚炮仗,不点都会炸,自己没少挨训,今天要迟到——完了完了!

      “二师兄,救我!”风风火火飘出窗户,便是一喜。

      悬停在“桃源”外的裴流觞眼神闪了闪,淡淡道:“还有二十息。”

      阿九闻言飞掠近身,攀着他的手臂做可怜状:“二师兄~~~”软软糯糯的声音,激得她自己抖了抖,这招自己不受用,他却是极为受用的。

      果然,头顶那人温声道:“抱紧了,这便去了!”

      风驰电掣一眨眼,两人便来到了凌霄殿外。

      “二师伯早,小~~~~~~~师姑,早~~~~~”整齐划一的挪揄声。

      阿九泰然自若地先向苍铭轩问安,边回想昨儿夜里碧笙师姐自乾坤镜里传的花式,回转身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再道:“乖~~~~~~”

      然后阿九看着他们的神情便得意地笑了。

      师侄们的表情果然很精彩。

      震惊了!

      不信了!

      抽筋了!

      受伤了!

      崩溃了!

      ……

      一旁传来苍铭轩嚣张至极的笑声,伴着几声低沉的浅笑,有那么一股子宠溺的意味。

      “你们几个委实胆肥了些,便这么欺负师姑的?茗轩你往日的严谨做派倒是收拾得挺利落啊。怎么,忍无可忍便还了本来面目了?”

      黑衣男讪讪地道:“……师兄,我这叫做至情至性返璞归真!”

      裴流觞不理他,牵了兀自神气的阿九,柔声道:“进吧。”

      背后几人便又不正经起来,你拉着我,我拽着你,捏着嗓子道:“进吧~~~~~”瞧得苍铭轩的心拔凉拔凉的,自己初初怎么就选了这些人呐!

      一些时日下来,阿九算明白了。自己尧光这一门都采用放任自流的修习方式。师尊的理由正是当初二师兄在山谷中所言一般无二。自己学习自己参悟,实在不懂的可以问。道法天成人各有其道云云。

      又提到山外送来衣衫,因前些日子阿九病了,师尊一时忘记了这茬,害大家白日里穿夜里赶着洗,不管多好的衣衫也瞧不出花色了。阿九方才醒悟,难怪原来师尊仅有的俩徒弟一身黑一身青,敢情是师尊给折磨出来的。

      “歌儿,你过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太师傅偏心啊偏心!”

      “师祖,你别太过分哦!哪有这样明目张胆偏爱师姑的!”

      阿九闻言乐滋滋地跑过去,完全不理醉清风和玉含婵两人。

      诚然,是太明显了些。赤明“嗯”了声补救道:“如此,一会儿让你们先选纳戒储物镯。”日前疗伤时,他便瞧见了歌儿手腕上的翠玉手镯乃是同内中的稀罕物。猜想许是师尊给的宝贝,也没说破。免得他老人家心气儿不顺,时不时便关照自己出山做几件事。

      女孩子都选了镯子,男子自然觉得戒指比较不娘气。

      众人出了传送阵便到了不知设置在哪一界的宝库。赤明解开库房的阵法,着裴流觞和苍铭轩领着八人去偏殿选兵器、乐器、法宝,炼丹炼器的鼎炉。并告知三年后去禁林降服自己的飞行兽,然后撇下众人回尧光山去了。

      阿九习惯了用自己那把扇子没有换,便去选乐器。心中思忖大师兄的笛子吹得极好,二师兄的琴也极好,便歪着脑袋:“二师兄,我选什么乐器呢?”

      裴流觞埋着头低笑了一声,不着边地说了句:“除了琴,其他的也不在话下。”便领了她往乐阁去。多宝阁架子从地上垒到天花板,琳琅满目的乐器在明珠的照耀下,泛着动人心魂的光芒。

      她记着当日老爷爷的评价,便撇开那些宝光烁烁的看。眼睛都挑花了,最后停在了一只笛子前。手还没伸出去,便被裴流觞拉开了。

      “二师兄?”

      “不用挑了,每样都要涉猎的,还是跟我学琴吧,我山上有多余的晚点给你拿去。”

      “呃,为何师兄不喜笛子?”

      “有么?”

      “没有么?”

      “……昨日我出山办事,路上拾到一包东西,你瞧瞧有没有用?”

      “拾到东西要物归原主啊!等等,师兄你出山都靠双腿走的?又或者这包东西在天上飞来飞去?”阿九接过一个香囊,上面绣了两只鸭子似的水鸟,只是这绣工还好,便是取色实在不咋地:一只羽色艳丽另一只却体羽灰褐。

      “不要便仍了去。”

      “五师兄说不能乱扔东西......”边说边解开香囊,“呀!这是珍珠粉?”

      “搽了皮肤会白嫩些......”

      “这个人真会掉东西,竟然是我最需要的。”

      “......那如今这失物还是不还?”

      “还什么呀?人家不要了,你再巴巴地捡了来换回去,不耽误正事嘛。我勉为其难收着吧。”

      “......”

      阿九名义上是小师姑,其实就是跟新近弟子差不多。所以经常会与苍铭轩座下七个弟子一起比试印证。渐渐大家都熟悉了。更多的时候她一个人呆在桃源,因外部有罡风的原因,以她现在的修为和身体,没人带她便出不去。

      每日卯时起,站在山巅面对太阳升起的方向吐气纳息,开始一天的修习。上午花三个时辰师尊和二师兄布置下来的任务,下午到夜里子时前边休息须弥界里的玉简。

      日子单调而充实,匆匆又是数月。阿九似乎忘记了家乡桃源,忘记了惨死的父兄乡人,每天烂漫地过着。最近师尊和长老们时常出去,自她病后那几月裴流觞除了外出或是偶尔去凌霄殿请安,差不多时间都留在孤山“桃源”。

      凉月如眉,裴流觞踏着月色进了“桃源”。

      近日,她身体休养得差不多了,便时常不在,许是去琅琊找卿绝尘了。

      书案上搁着一幅未竟的画卷。因案几恰对窗口,她出去时定是忘了掩上门户,远风穿堂而入将那宣纸吹得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奈何红玉纸镇压了角,只能徒然挣扎着。

      伸手取过宣纸看去,一片火红灿烂的桃花在他始所未料之时冲入眼帘。满山灼灼的桃花,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一副心如止水泰山崩于前也不曾动容丝毫的性子,而现如今,她的一举一动总关他的心绪。

      原来,她始终在他瞧不见的地方隐隐哀悼,脸上带着灿若桃花的笑,心里却下着缤纷的雨。她如何不知家乡桃源万木枯萎,昔日宁静安谧的村子已是断垣残壁兔走荒台,这还是当初自己命清鸿、清焕烧的。却哪里还有桃树,哪里还有虹桥?

      桃源所有的人都是她至亲至爱之人,一朝人祸后全身首异处连魂魄都被炼化,永堕地狱不得超生。她如何不悲不痛,然而山上寻了如此之久的“里蜀山”却无半点线索,她能如何?于是伤痛和不甘只有埋在心底,只能自我消蚀,只能选择暂时遗忘。

      当思念太过积聚,深沉得有如负赘,会使一些遥远记忆中的说话浮到心尖,因为没人堪寄,所以只能借一笔一纸……画给自己看一看。在漫长年月里惟有这种虚无寄托,才能聊以慰籍已走到绝处的愧疚。

      以至于梦里听闻“歌儿”两字,便以为是父兄来到,抱着自己,抱着师尊不放手。即便神志不清,那眼里流露的孺慕之情,连师尊也被撼动。也许这被她命名的殿宇“桃源”,便是她的第二个家,然则这个“家”依旧孤单冷清,依旧无片叶棵树。

      胸口又泛起陌生又熟悉的疼痛,细细密密的痛楚便如浓墨在宣纸上晕染开去。裴流觞左手捂住胸口,右手缓缓提笔,在画上落下几句。搁下笔后,抬眼自窗口望去,那对比翼鸟正缓缓自月下飞过。

      桃花,桃树,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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