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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爱染贪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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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羽见东皇替天歌疗伤完毕,便招手让她近前,不待她坐下便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天歌与阿爹阿娘分别了数万年,中间又多了人世间的一段亲情。原本微妙的隔阂,在商羽怀中迅速冰消瓦解。
商羽心疼地望着女儿红肿的眼睛憔悴的模样,狠狠剜了东皇一眼:“你好歹也是上古正神,却连自己几个儿女都顾不周全,你索性自封元神从头修过得了!”
原本坐在一旁笑眯眯望着母女俩的东皇,闻言嘴角抽了抽,咳了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天道轮回,倒行逆施只能让他们的劫难加重,得不偿失。好好好……是我错是我没能耐,你别哭了。哎呀,你看天歌不是历劫归位了嘛,小三儿也返老还童了,便是老四也差不多了……”
天歌无奈地端起凉茶,边品茗边看戏,以她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两人估计又将她撂一边了。沧海桑田啊,阿爹仍拿阿娘的眼泪没辙。眼瞅着老夫老妻恩爱非常,乐此不疲地玩儿着“我哭给你看”——“我怎么舍得你掉眼泪”的游戏,天歌仿佛将中间蹉跎的几万年也补足了,心里满是温馨。
谁晓得,在青丘乃是三界六道威严寡语的上古正神东皇太一,骨子里却是个“妻管严”呢?
若说“妻管严”这词儿,还是阿娘嘴里蹦出来的呢。天歌托着下巴,回想起自己同哥哥们小时候,都爱缠着阿娘说故事。阿娘的故事很多,比起阿爹来来回回就一个“盘古开天”有趣多了。大约是受了冷落,每每救兄妹听得上劲时,阿爹总会“吐槽”。吐槽么,阿娘说了就是抬扛、拆台罢。
阿娘讲《白雪公主》,阿爹便说:“那什么公主的会被欺负,根本是因为她修行不刻苦,若能像他老人家一般修得一身翻云覆雨的神通,还怕刀枪?怕区区一个神龙鼎里炼化的毒苹果?到头来,还要靠一群矿石精来保护……那什么魔镜,抵死便是一个成了成了精的镜子罢了,说得神乎其神的……”
一人九狐脸“唰”地青黑。
“那什么王子的便更离谱了!以貌取人,只瞧了人家姑娘长得好,没有魂魄的肉身也要!啧啧……哎哟,羽儿你轻点儿啊!”
商羽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几个人讲故事的眉飞色舞,听故事的津津有味,被阿爹这么一搅和,都恨恨地将他瞪着。三哥甚至还会跳出来指着阿爹鼻子吼:“脱线啊你,出来混,总的讲个诚信吧!上回的《海的女儿》你乱讲一气,搞得龙神听了把几个女儿一气儿全嫁了,知道给我带来多大的损失么?阿娘,阿爹上次写的检讨书还贴在洞里呢,敢情他说不插嘴是说着玩儿的!”
老四立时附和:“就是嘛!照这么下去,您老人家想让青丘成女尊国是白想了。阿爹根本不当一回事嘛……”
阿爹见犯了众怒,总会涎着脸道:“我话没说完呢。最扯淡的便是那个国王了。若羽儿难产了,我这做……那啥?”
“老公!”阿娘不知不觉便被阿爹带偏了题。
“嗯,我这个做老公的,定然先渡她一半修为,上天庭入九幽搜刮仙丹妙药将你治好才是王道嘛。更别提另娶一个女人回狐狸洞来折腾我的一窝小崽子了,我说得对罢羽儿?”一张脸望着阿娘笑成那个样子,委实不害臊。偏偏阿娘就吃这一套,往往丢下哭丧着脸的九只狐狸,梦游般被阿爹拐走了。
后来阿娘讲起了《变形金刚》、《阿凡达》,也总讲不完便会被阿爹打断。记忆中听得最不完整的便是《爱江山更爱美男》了。只因为除了天缳和自己,阿爹同哥哥们根本不听。他们不爱听也罢了,还不让阿娘同姐妹俩传播人类原始的繁衍技巧,委实忒也霸道了。
不过姐姐天缳向来极富钻研精神,竟无师自通,待后来入世历劫时,据说派上了大用场。好在这门功夫对他入世时的伯邑考不顶用。
两人的争执唤回她游走的神智,侧耳一听,脸皮“唰”地红了。
“乱弹琴!呃,”东皇太一见商羽柳眉倒竖,揉了揉额角,缓了口气道,“不好这样罢,这女尊什么的,你在狐狸洞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搁在流觞和孔鸣那里万万行不通的!你不是没瞧见两人霸道的模样,两人为了歌儿,明里暗里切磋多少回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着几只狐狸开盘下注!”
商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要有娱乐精神嘛,你这么紧张做甚么?”转而问天歌:“歌儿,你同娘说,到底要哪一个?”
天歌眨眨眼睛,无奈地望着两人重申:“阿娘,我失忆了,失忆啦!不认识叫流觞、孔鸣的!”
商羽屈指戳戳天歌的额头:“你也就骗骗天启他们几个,天骋都发现了。你还真以为骗得过我跟你阿爹?依我看,孔鸣怕也瞧出门道了,流觞现如今正心如刀割没注意到罢了,也就是我们转身遁走的功夫,我估摸着他怕也通透了。”
天歌愣愣地望望商羽,又望望东皇太一,小声道:“我哪里出错了?”
商羽语重心长地训导:“这个不重要,现在我们说的是你到底要哪一个做夫君。按我的意思便是兼柔并蓄。”
“咳咳咳!”父女俩同抽同咳嗽。
商羽颇为恼火,索性开门见山:“那他们两个当中,你同谁kiss过?××OO过?”
东皇闻言脸一黑:“唔,我方才想起,该去收菜了。你们娘俩慢慢聊,我走了……”话未说完,一片光芒狼狈闪过,东皇太一火烧屁股般逃了。
“呃……”商羽方想起自己说了甚么,扭捏地动了动,却瞥见天歌一副羞愤又走神的模样,惊地跳起来一把拽过她的手,发现原本应该有红点的地方白皙如玉,气呼呼道:“是哪个臭小子做的?”
天歌赫然,脸皮都快红得燃起来了。抽回手除下袖子遮住小臂,弱弱地嘀咕:“阿娘,我是真的失忆了……”
商羽眼珠一转:“如此说来便是他们当中一个了?!”说罢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她。
到底谁才是正宗的狐狸啊!阿娘你果然被阿爹带坏了!天歌招架不住她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垂首郁郁道:“阿娘,我一个都不要。”
商羽了然笑了,将她揽到怀里,温柔地托起她的下颌,轻轻叹道:“歌儿,你受苦了!”天歌闻言浑身一颤,扑在商羽膝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将几人的事情抖落出来,听得商羽一阵心酸。
商羽听她抽抽噎噎了个大概,忍不住咬了咬牙,这个流觞真是,真是太man了!哈哈,小三你们输定了!还是老娘眼光辣啊压了流觞赢!未免有个万一得给歌儿吹吹风!唔,这算不算暗箱操作呢……
至于婉华仙子……商羽倒是挺钦佩的,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她的狠正在于,用那般最极端的方式,让她流觞此生此世永远忘不了她!
至于那个禁咒,她大概能确定,婉华是堪破了继而对这个二叔产生些许亲情罢。得不到也要让他过得好,即便是牺牲所有。不能爱慕,还可以孺慕。只怕此节,自己这个女儿怕是将自己绕进去了。大约觉得两人心生爱慕了罢......
天歌与流觞这几世的情劫算来算去,婉华总要担几分责任。只是魂飞魄散,便委实有些凄凉了些。不过这事儿扯到自个儿女儿,唔……只好不厚道了。
哎,原本还想着说考虑考虑凤凰家的老二,只是天歌这颗狐狸心早落到了流觞一人身上,只不过她自个儿尚未察觉……得想个法子……如何是好呢?这个女儿披了一身狐狸皮,却长了个鸵鸟的性子,驴子的脾气……伤脑筋。
“话都说出去了,你明日便出青丘罢,好歹全你娘我的脸面,行不?”商羽见她也哭得差不多了,淡然宽慰道,“我瞧着流觞便挺好,适才那声阿爹阿娘唤得多顺啊!”
天歌鼓着包子脸将商羽望着。
“咳咳咳,重点是你不是都与他××OO了嘛,咱得从一而终不是?”
天歌哑然,仿佛之前那番女尊的话不是阿娘本人说的般。她苦着脸道:“阿娘,我真不想被他俩找到,便让我在狐狸洞里安安静静呆着吧。”
“你不就纠结着流觞同婉华仙子的事吗?这醋忒也大了罢!待与他成亲后一日三虐找回场子不就得了?不然,你也开几树桃花让他也醋上一醋,这便抵消了。至于孔鸣,你要对他没有心,便不要招惹他了。这孩子,你阿爹是挺喜欢他的。天缳若不是被帝辛拐跑了,依你爹的意思……哎呀,你们这窝狐狸真是让我操碎了心,明日你便出青丘罢!”说着撇下天歌便往外去。
“可是……”
“接着,这是你腕上原本的菩提子,我让你爹加持了法力,你若有心不想被他们找到,他们便从你面前过也发现不了你的。”
“等等阿娘,这菩提串子原本便是他给的,这行不行啊……”
“你信不过阿爹的神通,还信不过阿娘的法眼?”屋外传来商羽轻飘飘的话。
阿娘,你说反了罢。天歌望着手里的菩提子愣了半晌,慢腾腾地回自个儿房间去了。然则却一宿不得安枕,几个哥哥知道她要离开,给了一堆堆的东西让她带着。天骋最晚一个来,偷偷摸摸塞给她一枚玉珏,压低嗓子道:“丫头,你懒床那几百年里,流觞已在天尊护法下修成正神,却不知道为何没有断他七情六欲的仙根。喏,你戴着这个管保他找不到你!”
天歌站在榻前,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玉珏,甚疑惑:“你哪儿来的?”
天骋跳到榻上踮起脚尖摸摸她的头,唏嘘道:“天尊着了三弟子青华送来青丘的……”
“……”
隔日天光不明,天歌便被踹出了青丘。招来祥云往东去,几个时辰便到了桃源村。人间四月芳菲尽,桃源却还醉在花香里。凡人一世,草木一秋。她不豫见外人,捏了诀隐身落在小院中,才发觉这里早住了人家。连自己房间里那幅画也已不在了。
她茫然地飞到东山,却发现原本的墓冢已成了一片梯田,那棵老桃树也不知去向了。怔怔地站了半晌,满心空荡荡的。尘世如潮人如水,自己在人界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么?她取出血印的魂魄将之封印后,施术埋进地底深处。之后,默默地朝着墓冢的方向三跪九叩。
然后随意坐在草地上,静静地望着山下的村子,一坐到天明。
远处瀑流激荡的声音传来,她心念一动瞬移到了彩虹桥下的小洞里,扫了扫洞壁,惊喜地发现那两排字还在。
洞天福地。
一排歪歪扭扭,一排却鸾翔凤翕。
她痴痴地望着风皓庭留下的字迹,不由得伸手轻轻地描摹着,来回几遍才发觉这字是被施了仙术保存的。回过神来打量一番,惊觉这洞不知何时被人下了仙障,方才心乱如麻竟不曾发觉。
天歌眸中亮起星光:“是你吗,风哥哥!你曾来过?你还活着么?”她再呆不住了,抬手在壁上留下几个字又布下一层仙障。匆匆往里蜀山去。
蜀山经当年一劫已不复存在,如今里蜀山已为仙道之人所用。各门各派都派了几名弟子镇守封印,等闲之人不得靠近灭却阵百丈之内,主持此间事物的便是千水剑。
天歌悄没声息地来到阵里,随着一声温润剑鸣,阵眼处那方金黄色的巨剑迸发出一片柔和的光芒将天歌罩住。
“风哥哥……”天歌绝望地发现,风皓庭封印住天妖的同时,也将自己禁锢在了灭却阵中,再不能离开了。
“为什么?好人总是千灾万劫!风哥哥,这难道便是你的宿命么?你的道,便只有舍弃小我,成就大我?”天歌泪流满面,缓缓地摇头,“这太残忍了!难道说一遇妖星魔神,便非得让你们来封印?一定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
“风哥哥,小卿,我会找出法子来的!”
风过玉柱,清脆如笛。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东山,那个净如白莲,温润如玉的男子,在风中横笛就口,飘逸轻灵的“洗尘”清冽而出。
她轻轻地抚摸着剑身,似乎想通过它触摸到他。空中的光芒慢慢汇集成一条光带,在她身周盘旋舞动,似在安慰似在低诉。
“小卿,你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