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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大男人 ...

  •   乾清宫,皇阿玛坐在软榻上,眉头习惯性地皱起,难辨喜怒。“这个,真的是她的生辰八字?”

      我愣了一愣,才只他指的是前日里我呈上去的红豆的生辰八字,“正是。”

      “哼,鸾凤命格,贵不可言。”

      我吓了一跳,急忙跪倒:“皇阿玛,这······”

      “老四!不必多说!惠空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朕,宁可信其有!就把她赐给你二哥吧。朕意已决,宣你来只是知会你一声。跪安吧。”

      我的心狠狠一震,霎那间头脑中一片空白。匆忙理理思绪,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皇阿玛!儿子对列祖列宗发誓,倘若往后有半点觊觎皇位的不臣之心,便叫儿子死于非命,身首异处,生前孤苦零丁,身后骂名滚滚!红豆她,她已是儿子的女人,求皇阿玛明鉴!”

      “你!”皇阿玛重重地拍了桌子:“放肆!你倒是和你皇玛法有一拚啊,不要江山要美人?”

      我强压着惊怕,稳着嗓子:“皇阿玛,儿子既然要了她,就一定会对她负责,既然允诺过,就一定会娶她,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反悔?”

      皇阿玛深吸了几口气:“罢了,朕信你的忠君爱国,更想成全你的君子一言,不过,莫要忘了你今日的话!”

      出了乾清宫,冷风一吹,我终于有些清醒,我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皇位?还发了毒誓?刚才一定是魔怔了。

      琼林宴,那徐仪终不负我和十三的重望,高登榜首。他穿着一身大红的状元袍,微醺之间,醉眼迷离地瞅着台上那人儿,连旁人敬酒道贺也不管,着实叫人恼火。红豆她也是帽插官花,足蹬红靴,眉宇间三分神气,七分稚嫩,摇头晃脑唱着: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照啊,照婵娟啊。

      那神情,仿佛真成了女状元一般,神采奕奕,明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却偏偏生就了一双媚眼,眼波流转,把人勾得恨不能立即娶回家。宴席上众人羡艳的眼神极大地满足了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十三还附耳嘱咐:“四哥,这媳妇儿可得看紧点儿,我瞅着,眼馋的狼多的是!”

      我却不以为意:小丫头从小就缠着我,赐婚的事也是她死皮赖脸求的,难不成还能喜欢上别人?仗着她的全心爱慕,我有恃无恐。

      大年夜和福晋进宫熬了一夜,初一又给各宫请安,我乏得直奔回府,只想拥着那小人儿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在大街上就看见府上隐约冒着黑烟。待我跨进跨院,不禁呆了,好家伙,好一幅墙橹灰飞烟灭的惨象!采自盛京的百年大梁一根又一根地塌下来,始作俑者却立在房顶指手划脚上窜下跳,她走过的地方有瓦砾哗啦啦地掉下来,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决定,今天要好好给她立规矩。传了廷杖,她还以为我是吓唬她,傻乎乎地坐在那,不求饶也不哭闹。直到她被摁在长凳上呼痛哀叫,才明白这次我是动了真格。我记得那天她穿着我送的貂皮大氅,领口和袖口都缝着一圈貂毛,黑油油的,小小下巴垫在上面,眼睛就像黑葡萄,还满满蓄着泪水,十分惹人怜爱。大火把她的脸熏得恁黑,再加上泪痕肆意,嘴又被堵上,活像只拿娇的花猫儿,闷着声呜呜咽咽。我硬着心肠不作声,看着她哭得惨兮兮的小脸,不能自己的心疼。她眼角滚落下的泪珠儿,仿佛是铁炉里的浆汤,叭答叭答,全数熨在我心上。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停,抬手抽出她嘴里的布头。她慢慢合拢嘴,然后抬起眼看我。那双眼,黑漆漆的,活像一口泉眼,不停地涌出泪水。她脸颊的汗水浸透了耳前的一缕头发,嘴唇一丝血色也无,哆嗦着翻下凳子。我碍着福晋的面子,不好过去抱她,可她竟然扶着丫环,颤栗着身子跪在我面前。

      她将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说:谢四爷赏赐。

      她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忽然那么疏远,让我不敢出手亵渎。那一刻,我分明觉得周遭的所有人都远到了天边,连三五不时爆出的炮仗都那么微弱,她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却离我越来越远,像是要从我的生命中永远抽离。

      从小在皇宫长大,我自然知道廷杖的厉害。宫里的老人们都知道一句老话:二十杖红肿淤青,三十杖皮开肉绽,四十杖残废,五十杖毙命。红豆放火烧房,本该狠狠痛打一顿,可我哪里舍得,长个教训就算了。谁知她连区区十七杖都受不住,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到了后半夜,竟说起了胡话,昏迷不醒。府上的大夫用了药又施了针,她还是不肯转醒,我只好请来太医。蒋太医凝着眉毛不肯舒展,只开出了消肿止痛的药方,可对红豆高烧昏迷,却是一愁莫展。

      我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牙关紧叩,药石不进,再这样下去,我的小新娘也许会一直昏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将太医院的老头儿一窝都端来府上,自己连夜跑到九弟府上,把他从温香软玉中搅和起来。胤禟系着腰带一脸忿忿:“四哥!大过年的,您行行好成不?这哪出啊?”

      我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听人说,从你府上外放出去的几个小的,上天香搂嫖妓?”

      九弟立马闭上打哈欠的嘴,这朝廷命官嫖妓那是犯法的,一个不好就是卸官杀头的重罪。

      “四哥,这正月初二您不窝家里跑弟弟府上寻不是来了?”

      我见他终于上道,腆着脸皮张口:“你这儿不是有天山百年一开花的绛色雪莲么?”

      从九弟那儿诈来雪莲,我飞奔回府,红豆烧得更厉害了。满地的太医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林太医算是太医院的元老,他捻着胡子斟酌了半晌,开口问:“臣斗胆,敢问小主以前可受过重伤?”

      我一愣,想起她两年前为我挡的那一剑。太医摇头晃脑说了一气,大致意思就是那一剑伤及动脉,身体本就孱弱,如今又遭此重创,情形十分不妙。若能唤醒进药,还有七成把握,若不能醒转,就真的回天乏术,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初三一天,我守在她枕旁,再没心思管旁的了。她乖乖地睡着,辗转身子呼痛。我用一百金从一个游方术士那里买来一块千年寒玉为她敷上,她才停住不停冒出的虚汗。

      兴许是心诚所致,到晚上,她竟幽幽转醒,我喜得不知怎么才好。

      不过,她醒是醒了,却再不肯像以往一样和我亲近。我心疼她,知道这回真的是把他吓坏了,干脆什么事都由着她。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只要她醒来,我一定如珠如玉地待她。

      三月三,是她过门的日子。我与她饮下交杯酒,结上合欢带,从此她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兄弟们很缺德地狠灌我,我心猿意马,寻了个由头把他们打发走,终于得以脱身。喜房里,她乖巧地坐在炕上,手指绕着衣带,害羞了。我含笑执着喜秤,挑起喜帕。喜帕下的那张脸,抿着红唇,带着羞涩的笑,却不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小乖。我大怒,下令封了府,搜。

      三天了。府上早被我掀得底朝天,连京城九门提督都打好招呼,对出城的人严加盘查。饶是如此,还是没有她的丁点消息,她仿佛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山东又遭了水灾,我看着各县呈上的折子,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西洋自鸣钟铛铛响起,我伸伸胳膊,罢了笔。这个点儿,该是她捧着一沓宣纸一蹦一跳跑来让我检查的时候。等了一刻,还是没人叩门,才堪堪反应过来,她再也不会来了,那个最喜欢搅我的小东西,再不会歪着头笑吟吟地倚在门框提醒我:爷,小乖好饿,先吃东西行不。

      我从不知道,她对于我有这样不可或缺的意义,就仿佛晴天缺了一角,再无往日的缤纷。

      红豆,红豆。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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