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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随遇而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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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身处火山,时而浑身冻结。
隐隐约约中,我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断,甚至明白自己正在发烧,亦感觉到有人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额头。微凉的,温柔的手,让我的鼻子莫名很酸。
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其实一直这样也不错,只要闭着眼睛,不用考虑未来……如果那只手不离开。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是不知隔了多久以后。浑身无力,我僵硬地转了转颈项,看见自己右臂上包裹的白布,于是记忆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虽然无力,脑袋却清醒了。我保持着仰卧的姿势,努力向四周扫视。
这是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屋子,能听见不远处的人声嘈杂,似乎还是在闹市之中。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影卫的良心还不算坏,没把我随便丢在荒郊野外。或者……是丢了,才被人捡到,安置于此?
正瞧着天花板发怔,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尽量抬起上半身,在身体有些倾斜的状况下无意识地伸手一撑,然后龇牙咧嘴。
——我说你好歹砍左臂,右边常用的不是?
脚步声明显急促了些,于是一只手臂在我倒下前及时扶住了我。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一个身着粗布素裳的妇人正对我微笑。
——这……是什么状况?
那妇人扶我躺回了原处,便转身小跑着出了屋子。不一会,又端着一碗什么回来。
黑黑的,浓浓的……
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又是药。
受伤了自然得吃药,即使不乐意,这种道理我还是明白。抬头瞧了瞧对方满是善意的面孔,我乖乖地低头饮药。
咂舌。不过几天不吃药,居然就不习惯苦味了,明明这药比起某大夫的,味道实在不能算差。
我尽力地大口吞咽,好不容易饮尽。对面那人冲我笑笑,一手接过药碗,一手将白水递至我的唇边。低头喝了一口,有微微清淡的甜味。
真是温柔体贴的好人,比某大夫强太多了。我有些感激地冲她一笑。她见了也回我一笑。
喝完了,她将碗放至一边,却伸手解我右臂的白布。
我吞着口水看她层层解开,露出皮肤……
原来那曾让我以为右臂要被废掉的剧痛,留下的仅是小指长短的口子。
经过清洗的微微刺痛,一阵凉意传来,是她冲那处撒了些什么粉末。
我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十分娴熟的动作,直到全部处理完毕,右臂被重新包裹上。
“啊啊……”我轻轻发声,引得她抬头。
她扬眉,似询问,又像理解了我的意思一般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部,温柔地说:“啊啊。”
一瞬间我以为她在模仿我,之后我有些明白了,却还是不确定地继续“啊?”了一声。
那妇人温然一笑,复又指了指自己咽喉,然后冲我摆摆手。
——不会吧……
我这回是真的无言了,对方却似并不在意,一面扶我躺好,还安慰般地抚摸了我的头几下,这才端起碗转身出去。
继续瞧着天花板,右臂又开始慢慢地漾起疼痛的滋味。虽不如当初的剧烈,却也很是折磨人。
也罢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至少还有人照顾着,我也算幸运的龙套一只。
一面自我安慰,一面自我催眠,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慢慢逃脱疼痛,进入梦境。
余下几日安然度过。
伤口渐渐不疼后,我便开始自行探索。而照顾我的妇人竟是名医者,在闹市之中经营着一间小小的药房……难怪包扎上药的手法都那么熟练。
对方的态度分明充满善意,眼神温柔得让我心虚。只可惜她竟连字也不识,无法沟通自然无法探求原因。防人之心我并非没有,不过对于一个没钱没脸蛋没力气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价值的龙套,似乎……没有加害的理由吧?
说到钱,又是伤心事一件。原本我那些分量不算轻的银子,回想下居然都丢在马车上,打了水漂。果然身外物就是身外物啊……下回要坚定不移地随身携带!
“姜婶!”
我那远游的意识被一声唤惊了回来。唤的自然是药房的主人,而来人我这些日子也混了个脸熟。一个大嗓门的老主顾,每回配的都是那几味药。
那人瞧见我,便笑嘻嘻道:“小姑娘,你师父呢?”
我摇头摊手,以示不知。
由于伤口渐愈之后我便常跟着姜婶左右,熟客们错以为我是她收的小徒弟,便这么叫开了。而我们自然没能反驳。
那人冲里间张望了几下,挠头道:“那你能不能给我拿个药?还是往常的方子。”
我一怔,埋头想想,确实那几味药早已看熟了。于是便学着样子,小心翼翼地一一取来。只是取好了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每味的分量,这可不能胡乱给。焦急地抬头一望,正瞧见药房主人笑眯眯的脸蛋。赶紧上交正主,然后惭愧地低头杵到一边。
直到客人出了门,脑袋被轻轻拍了拍,才抬起头来。那姜姓妇人脸上是一贯的和煦,丝毫看不出怪罪的意思,我这才放下心。
不一会又有客上门,姜婶忙做一团,我照例退在一旁观看,时不时上前帮个力所能及的小忙。
来人大多是衣着平平的贩夫走卒,药钱也常常只是几个铜板,这间小药房显然并不富裕。不过对于一个患着哑疾的妇人能开起这药房,已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里的衣食住各方面自然远比不上慕容府或解语轩,不过在这待了好些天的我心中竟有丝奇异的平稳感,或者说,安全感。
……因蹭吃蹭住产生的米粒大小的内疚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