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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蜕变(补上一章) ...

  •   死牢里沸反盈天,狱卒们像是集体死了亲爹,一个个蹲在金九龄的尸体旁哭得险些断气。

      天杀的,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刚刚还请大夫看过呢!

      他们完了,先不说刑部主审那边儿怎么办,单是一个林默就没法交代。

      她徒手卸铁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么粗的铁栅栏说撅折就撅折,这要是迁怒起来,照着他们大腿来这么一下……收拾收拾准备下辈子吧。

      怕什么来什么,门口有人慌慌张张连声叫道:“林姑娘,哎呦林姑娘您怎么来了,留步留步,这里面,唉,刚处决了一个犯人,放心哈,不是您家那位,里头血腥气重,要不您改天……改天……”

      狱卒追着林默喊,林默却仿佛没有听到,惨白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没有一个人敢拦。

      穿过四五个牢门,她见到了金九龄的尸体。

      他穿着囚服,一身血污,神态还算安详,只是手中死死攥着稻草,手指头几乎要掐出血来。

      林默走过去,蹲下身将尸体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发动能力,请君勿死,请君勿死……请君勿死!

      他没能睁开眼睛,也没能等到她。

      “他是怎么死的?”林默扭头,将狱卒们一个一个看过去,看谁一眼,谁就抖一下。

      “请务必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狱卒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推出来的管事的,支支吾吾道:“他……他……金捕头他是自杀。”

      除了自杀,他也不出别的合理的死法。

      “自杀?”林默垂下眸摇头道:“他不会自杀的,他答应了要等我的。”

      “是不是你们……”

      她的声音不大,看上去也不狠厉,只是很平淡很平淡的在问,而被她问的人腿一软,当场吓瘫。

      闹哄哄的死牢里人人安静如鸡,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别说狱卒,就连囚犯都小心翼翼的,要么趴,要么躺,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管事的抖了半天颤声道:“小的们哪敢再对金捕头动手啊!之前用刑那也是上面吩咐的没有办法,我们哥几个对金捕头可是崇敬得很呐!”

      “您看,小的们还给金捕头换了新稻草,伤也裹了,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他硬着头皮道:“或许是金捕头等了太久,以为您……反正跟小人没有关系啊……”

      林默静静地听着,她居然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觉得累,像是忽然在心上压了几千斤的包袱,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

      好想就这样躺着过去……

      她站了起来,将尸体轻轻放好,如同放下一个被哄睡的孩子。“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没有人回答。

      她又道:“让我把他带走好吗?”

      这个当然好,死牢隔壁就是棺材铺,掌柜的家什么款式的棺材都有,若是买个上好的重工红漆棺材还送伙计抬棺。

      秋雨淅淅沥沥,一场秋雨一场寒。

      棺材被一路抬到城外荒郊安葬,林默顶着雨走在一边,看着他被一点点埋入土里。

      呼吸间,带出一股白色水汽。

      到了傍晚,风越来越冷,雨越下越大,天上翻涌着漆黑的墨团。

      林默抱着臂蹲坐在泥水中,浑身湿透,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恨,却不知道该恨谁,只觉得累。

      她双目空朦,呆呆道:“在里面很难受吧,你从来都没吃过那样的苦,怎么受得了啊……”

      “我已经很努力的想救你了,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

      “为什么,不再多等等我呢?”

      “生死相许……生死,相许?”

      为什么他会突然爱她那么多?为什么他死时手里紧握这稻草?为什么……

      正想着,一把伞遮在她头顶,温暖的毛斗篷披在她身上。

      林默慌忙站起来,她怕把斗篷弄脏。

      “谢谢。”

      陆小凤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我都听说了,逝者已矣,你已经尽力了。”眼睛有些酸胀。

      他没法想象她那么羞涩内向的女孩子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又怀着什么样的决心去一个一个拜访那些恨金九龄入骨的人,一个一个道歉,又是怎么跪在地上祈求原谅的。

      她脸都不要了,抛弃了名声和尊严只为了换金九龄一条生路,现在却……

      “你已经尽力了。”陆小凤只能这么说。

      “你说错了,我并没有尽力。”林默忽然笑了,自嘲道:“跟要杀他的人比,我尽的那点力算得了什么?我现在好后悔啊,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劫狱!他那时候已经伤得很重了,我居然没想到他会死。”

      “我居然没想到他会死!”

      “我真傻。”她笑着,摇头道:“我居然在这无序的世界里遵守法律!我居然妄想人人都和我一样傻!”

      “我错了,我明明比谁都有资格为所欲为!”

      我明明有机会救他出来,只是很贪心,想和他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妄想,全部都是妄想!

      夜已深,雨霁云开,秋风吹着泥土香。

      陆小凤陪着林默喝酒,她已换下了满是泥水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喝酒时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全身只裹着一条大浴巾。

      烈酒灌进喉咙,又从眼睛里流出来。

      陆小凤不敢看她,只敢顶着酒杯道:“我以为你会查他的死因,为他报仇。”

      林默趴在桌子上,望着虚空:“报仇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事,报了仇又不能让他活过来,只是多一个人陪他死。”

      “仇是给活人报的,不过是为了平息怒气。”林默苦笑道:“他没有亲人,朋友也全部弃他而去,他只有我了。”

      “我不生气,也没有特别难过,只是觉得累。”

      陆小凤干了一杯酒,笑道:“我唱歌给你听吧。”然后他就唱了起来——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海浪打湿白裙试图推你回去……”

      这是林默那时候唱的歌,现在他唱给她听。

      一遍又一遍。

      很悲伤的歌,被陆小凤唱得很搞笑,林默最后也噗嗤地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不要唱了,真是……你是怎么做到一个音都不在调上的?”

      岂止是不在调,那声音简直像一头待宰的驴。

      陆小凤笑道:“那你唱给我听。”

      林默酒劲儿上来了,脸红得像发烧,摇头道:“我不。”

      陆小凤道:“可是我想听。”

      林默摇摇晃晃站起来,房子也跟着转,陆小凤从一个变成了三个,从一张嘴变成了三张嘴,每张嘴都在说着不同的话,很吵。

      她头疼,想按住他,叫他不要说话。

      她扑倒在他怀里,温暖,结实,手臂在她腰间收拢,她忽然就不想起来了,就这样,睡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她感觉自己飞起来了,飞到了床上。

      浴巾散乱。

      陆小凤的心跳得飞快,一肚子的酒都化作热汗顺着脸颊淌,他的喉结动了动。

      ……她不会知道的。

      他的手伸出去,停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把头发拨到耳后。

      她不会知道的。

      他整个人贴上去,头靠着她的脖子,一点点把身子沉下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

      呼吸越来越急,伸出去的手在发抖,汗也流得越来越多。

      “我本来就是个混蛋!”

      “就算……她也不会怪我的。”

      ……
      陆小凤醒来时,发现天光大亮,已近午时,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好像做了什么梦,梦里……

      他忽然振起身子,热汗全部化作了冷汗。

      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他……他昨晚!!!

      床铺整洁,因为全部都被换过,他的衣服是乱的,像是……脱下来后又匆忙间穿上。

      林默已经走了,房间里酒味散尽,她也走得干干净净。

      找客栈伙计一问,人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陆小凤慌张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伙计想了想,从柜台后面翻出张字条:

      “我想回家了,不要找我。”

      几个字,让陆小凤的心几乎裂开。

      初秋的正午,他站在阳光下,冷得浑身发抖。

      ……

      金风细雨楼

      “杨总管,林默离京了。”

      杨无邪合上绢本,脸颊染上愁容,浅浅叹道:“她那招“请君勿死”最是神奇,若是能医治公子……”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也不必再说。

      她人已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俩人没睡!
    写到一半我睡着了,淦!多更失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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