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38、三十六

　　我在御花园里采了几朵金菊，正放在鼻子下嗅着，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花盆底声音传来。我直起身子，笑道：“你这小丫头，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我很久没见你了。”
　　怀碧也微笑道：“姐姐可好？前些日子有点着凉，在承福宫里呆了一阵。”
　　“我知道，”我接口道，“你要好好谢谢娘娘和八爷。”
　　“你怎么知道？”她问，随之神色一暗：“是十四爷，对吧。”
　　“可不是，”我微笑着，把金菊花放在花篮中。
　　她和我一起走出御花园，在一条小路上，她轻声说：“姐姐，你就这么不喜欢十四爷？”
　　我的脚步停滞了一下：“谁让你这么问的？是他？”
　　“如果我说，就是他呢？”怀碧反问。
　　我淡淡一笑：“我已经明确地告诉过他，所以绝不会是他问的。”
　　怀碧的脸色变了一下。
　　我看得真切，睁大了眼睛：怀碧该不是对……
　　怀碧垂下眼帘，又坚定地回望着我。
　　“你？！”我大声道。
　　怀碧忙道：“姐姐，你不要瞎猜！”说完，她急匆匆离开了我。

　　后来我才慢慢地打听出，怀碧刚入宫时颇得十四阿哥照顾，前些日子我又托他看顾着怀碧，她对十四阿哥便日久生情；我只叹当时心情不安，自顾不暇，也竟然忽视了她，心里五味杂陈。若是能让怀碧与十四阿哥结为夫妇，怀碧一边自然是欢喜有加，但我只怕十四阿哥会把怀碧当成一个替身，永远当成一个替身来对待；何况将来十四阿哥又是什么遭遇，我自然一清二楚……为这件事我烦闷了好久，直到有一天，十四阿哥来看我，然后说他想娶怀碧为福晋。
　　我把早已想好的答案告诉了他：“十四爷，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要娶怀碧，如果是因为她仅仅是完颜怀碧而娶她，我会第一个祝福你们；但如果你只是想把她当成谁的影子，谁的替身，并非真心，那么我只好说，你要踏过我的尸体才能如愿。”
　　也许我的措辞太激烈了些，他睁大眼睛，有些悲哀地看着我。
　　过了半晌，他缓慢而低沉地说：“你看透我了。”
　　我苦笑道：“这样做，我难免里外不是人；可不这样做，我又觉得自己过不去。”
　　我们相对无言。最后，十四阿哥说：“佩兰，这世上娥皇女英的姐妹也为数不少……”
　　我摇摇头：“别的姐妹也许都可以，但我和怀碧决不能。”
　　“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良久，他撇下这样一句话。
　　我知道他做到这一点会很难，但我仍然衷心希望他能够做到。毕竟，这对我们三人都好。若是这件事能够成功，那么我也可以安下心了。前几天我听说，蒙古部落又有人来求亲了，人基本已经定下，就是碧云格格；我知其意，已经和她试探着说了一声。
　　十三阿哥已经成亲，妹妹若能与十四阿哥携起手来，额娘及完颜府一干人等尽皆有靠，我也走得无怨。
　　我教了飞瑶很多关于香料之事，飞瑶简直是另一个我，而我俨然成了另一个雪湘。飞瑶天性聪明淳厚，只是经验略少，如果调教一年，成果也不会太糟。我怕打草惊蛇，便和飞瑶当差时一边当差一边就顺手把这些香料之事教给了她。事实证明，飞瑶并非无心之人。
　　我们这边这样打算，流烟一边却兀自心惊胆战。
　　好几次我和律和都看见她心思恍惚，忘了这个失了那个，丢三落四的。我们都知道她为何而担忧，只是温言安慰，再没别的办法。流烟却十分憔悴，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碧云却也不加责罚。
　　整整一冬，我守在长春宫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每天的焚香、拣香占去了我大部分时间，剩下的时光我在长春宫里到处走动，也许在这里呆不太长了，我愿意在离开之前将这些住了近两年的景色再重温一遍。
　　一个雪夜之晚，我给各处焚上香之后，在梅园边站了一刻。梅园仿若去冬，满园清香，雪化入梅。我想起一句话“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果然形容得发自自然，十分贴切。
　　我打着薄扇片灯笼，半透明的扇片挡住了狂卷而来的风雪。
　　走了一程，我瞧见前面有灯笼光亮，便停下脚步。前面孙庆也照样打着灯笼，后面走着一个人。我正要说话，一阵冰风随之而来，我退避到阅山殿一旁的避风处，惊讶地说：“什么天气公公还到这里来？”
　　孙庆笑道：“不是我一人要来。姑娘，劳烦通知准备火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