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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顾锐面色沉沉,尽管他没有使劲,江叙却觉得自己被猛兽圈在了狩猎范围内。
      忽然,顾锐动了动,摸到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以及——
      他意识到,江叙的身体正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怕他。

      像是心脏处被人剜了一下,顾锐瞳孔一缩,倏地松开手,从兜里摸出把钥匙扔过去:“……后院那辆小的极轨车你能开。”

      江叙接住钥匙还没回过神,顾锐却已经走了,留他一个人发怔。
      顾锐这是……同意他回去了?
      一时间,江叙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易感期的Alpha只会比平时更具攻击性,连他们那该死的独占欲也会比普通状态下放大好几倍,顾锐竟然还能绷着放他走,江叙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太爱自己还是太不在乎自己了。
      “……早这样多好呢。”江叙呢喃了一句,握紧钥匙。
      再抬头,他的表情已重新变得漠然。

      他收拾了几件衣服,正打算离开,动作一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又过五分钟,江叙穿着新换的干净衣服,背着个随身背包下了楼。

      这是他们换的第六处房子,院子不大,只有三个停车位。顾锐说的那辆小的极轨车停在角落。

      江叙下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连晨从外面回来,他俩平时没什么交流,江叙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诶等等,”连晨叫住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去。”江叙简短地说。
      连晨愣了愣:“顾见礼是被抓了没错,但不代表外面彻底安全了……他同意?”
      江叙下意识地朝二楼窗户看了眼,晃了下手里的钥匙:“他给我的。”

      “哦行——诶等等。”连晨中途改了主意,“我们聊聊?”

      回星城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江叙想了想,同意了。
      他俩没另找地方,就在极轨车旁房屋投下的阴影处里站着,聊了起来。连晨是个话少的性子,但他对江叙的确有不少好奇的地方。

      “我一直很奇怪,因为听说你是顾见礼的夫人。”连晨说到这儿,看了眼江叙的脸色,“我不太会说话,你别介意。”
      江叙摇摇头:“直来直去的更好。”

      见过许多虚以委蛇之后,会明白真诚的话语有多可贵。
      直言即便不好听,总不会比暗藏杀机的谎言更可恶。

      确定他是真的不在意,连晨也变得自在许多——他其实并不擅长跟Omega打交道。“关锐跟他哥有仇,所以我一直不太理解,他会跟他哥的夫人在一起……”
      江叙打断他:“我和他没有在一起。”
      连晨一愣:“啊?”
      “我身上的标记是他留下的,”江叙笑了一下,像是不在意,“你没发现顾……关锐提到我的时候,说的都是‘他的Omega’,而不是男朋友或者夫人么。”
      “那你跟顾见礼……”连晨有点弄不懂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身上有关锐的标记,为什么又嫁给了顾见礼?而且这样一来……你们,那什么……的时候,你受不了的吧?”

      身上带着别人的标记去和另一个Alpha上床的话,来自不同Alpha彼此剑拔弩张的信息素会让承受的Omega痛不欲生。
      字面意义上的痛不欲生。

      江叙偏头想了想,有些话他不愿意告诉顾锐,那仿佛在向对方示弱,但是当着连晨的面,他却又觉得可以说。
      尽管或许连晨会把这些事告诉顾锐。
      他从远处收回视线,平静道:“因为我没跟顾见礼上过床。”他说得很直白,“顾见礼那方面不行——你们不是救过一些被他关起来的Omega?他有心无力,所以喜欢折磨别人取乐。”
      “难怪……”连晨恍然,“难怪那时候关锐回来告诉我说,没必要给那些人做那方面的伤痕检查。这么说,关锐知道这事?”

      江叙摇摇头。

      连晨:“那……”
      “没必要,”江叙笑道,“他是我觉得我是他哥的东西,所以要把我抢走,哪会在乎这些?对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跟顾见礼到底有什么过节呢,能告诉我吗?”
      “这是他的隐私,不好由我来说,不如你自己去问他?”连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其实关锐应该是在乎你的,你不用把他想得太……这孩子就是嘴硬罢了。”
      江叙笑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回星城了。唔……他今天易感期,如果你要找他的话,最好不要直接闯进去。”

      *

      易感期时的Alpha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不欢迎其他Alpha的贸然闯入。
      但连晨上楼之后,还是径自去敲了顾锐的房门。

      他推门进去,看到一双凶狠眼睛。顾锐垂头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他:“出去,有事发消息给我。”
      “很重要的话,得当面说。”连晨朝他扔过去一件衣服,自己拉了张椅子靠在房门背后坐下,“我坐在这里,应该不算冒犯你了吧?”
      顾锐接住那件衣服,眉头皱了皱:“你找他要的?”
      “我哪敢管你的Omega要穿过的衣服,等着被你打么。”连晨笑笑,“挂门口的。”

      挂门口的。
      也就是说,是江叙主动给他的。

      顾锐的表情温和了些:“他走了?”
      “嗯,刚走,我跟他说了几句话。”连晨三言两语把他和江叙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又道,“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难得有喜欢的Omega能带回来,你母亲泉下有知,大概也会开心的;谁知道你……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哪有你这么办事的?”

      他说完朝顾锐看过去,对上视线时,本能一寒。

      顾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表情是难以形容的阴鸷:“你说什么?顾见礼他不行?”
      “……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你这什么反应。”连晨愣住了,“难道你还希望自己头顶飘绿?”

      顾锐基因很高,连晨根本不想招惹易感期的他。
      他有点后悔自己选这个时间点来找人说话。

      “我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顾见礼的……”顾锐怔怔地说了一句,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你车钥匙给我——”
      “消停点吧我的祖宗!”连晨眼看着他打了个晃,又不敢上前去扶,眼睛都瞪圆了,“你易感期还想去哪儿啊?”
      “去追他。”顾锐说,“我……我想见他。”
      “……”

      “神经病!”

      连晨骂归骂,但顾锐几乎算是他带大的,对这孩子的神经病程度早有了解,拗不过他,还是给了车钥匙。
      顾锐绝尘而去。

      “我明白了,”他握着方向盘,嘴角勾出一点残酷的笑意,“091,这是个阴谋。”
      车里没有别人,他目光有些涣散,配合执着的表情和那个笑容,看上去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阴谋?】

      “我不能告诉他我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就没有办法让他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他道歉。”顾锐愉悦地笑起来,“也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愿意做慈善,虽然你们并不是人类,但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愿意让我达成心愿。”

      他脑海中的声音沉默许久,才道:【宿主,你可能有什么误解。】

      “不然呢,这么苛刻的条件还是为了鼓励我么。”顾锐看着雷达网上的红点,猛地一打方向盘。

      他们的车都经过改装,彼此之间能追踪到,江叙用安全速度行驶着,顾锐已经快追上他了。

      他骤然发现自己做错了多少事。

      小的时候,因为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很少能看到母亲的笑脸。大多数时间,“家”在他的印象里都是黑暗的、冰冷的、可怕的。稍微长大一点,他知道了母亲变成这样的原因,因此觉得感情这种东西一文不值,且面目可憎。
      他甚至一度对连晨抱有敌意,因为连晨暗恋他母亲。
      还是连晨让他发现,原来感情并不都很糟糕。只是顾锐依旧对这种东西十分轻视,他满心满眼都是干掉他父亲,得知父亲病死后又把复仇的目光放在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一点也不觉得他会爱上谁。

      只要是顾见礼拥有的东西,他每一样都要夺走。
      包括江叙。

      其实标记江叙那天,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Omega。他被顾见礼带回顾家时,顾见礼曾举办过一个宴会,为了将自己的“圣母行为”昭告天下。顾锐在宴会上见过江叙,他美得出奇,安静又乖巧,有熟识的人过去打招呼时,会露出甜甜的笑容。
      温暖而灿烂的笑容,像是母亲难得正常时会对他露出的微笑一样,让他想到夏日午后灭了灯的屋子里,由被风吹起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阳光,金光灿灿。

      他对这个Omega印象很好,可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个Omega罢了。
      再美丽,再灿烂,他对他印象再好,对方也不过就是他复仇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事情本该如此。

      很多年后,当他回忆起当初,才明白那年得知江叙要嫁给顾见礼时,他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
      可当他明白那种不高兴,不是因为顾见礼情场得意,而是因为江叙即将嫁给别人时,江叙已经死了。

      当初的他,把江叙当成一个工具,尽管后来看到那人眼里失去了光彩,柔弱地从那间主卧中走出来时,有过些许不忍,可想到母亲的仇,他又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当时他羽翼未丰,无法和顾见礼正面抗衡,正抓紧一切时间积攒自己的力量。收到江叙求救的纸条时,事情其实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要救江叙,他得赔上自己布置的一切,顾锐犹豫了很久,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江叙已经因为大出血被送进了医院。

      顾见礼得意洋洋地,当着顾宅所有活人的面,把那堆血肉模糊的玩意儿埋进了花园里,顾锐自然也被迫看到了这一幕。他当时还在想,顾见礼果然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这么下得去手。
      却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这辈子江叙为什么要吃避孕药?顾锐根本不敢去想。

      他做错了很多很多。
      最大的错,大概就要数当初看不清自己的心,以至于做了那么多伤害江叙的事。

      亲眼看到江叙当着宾客的面,字字泣血控诉完顾见礼的罪行之后,义无反顾地从钟楼上跳下时,那一刻,顾锐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自母亲死后,他从未有过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偏偏他还要在顾见礼面前装成听话的弟弟,他终于觉得受不了了。

      那时候顾锐的力量强大多了,能在顾见礼眼皮子底下把那具“尸体”偷走,他送江叙去了遥远的城市,用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吊着命。

      他没打算去见江叙,他知道江叙爱着顾见礼。
      要说不在意的不可能的,不过相比之下,当时他觉得,只要江叙还能活着就好了。

      可他没活下来。

      医院提供的报告显示出江叙身体状况有多糟,在扳倒顾见礼之后,顾锐漠然地将他捐献给了实验室。
      既然顾见礼喜欢给别人用药,那不如自己去体验下被不明性状的药物折磨的滋味。

      江叙死在那年冬天,初雪落下的日子。

      顾锐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骨灰盒里。顾锐为他准备了最好的墓地,在他墓前枯坐了三天三夜,直到下属找到他。

      但那些人不知道的是,那三天里,他朝着天地许了个愿。
      而且还得到了回应。

      ——“只要他能活着,我愿意用我拥有的一切来换。”
      ——【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吧。】

      这一辈子,顾锐不能用他身份带来的助力,不能回去找外公,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初雪落下之前,让江叙爱上他。

      【如果他能爱上你,你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拿回来,你们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不能,那么你会死去。】
      “那他呢?”
      【收走了你的东西,我们会让他活下去的。】
      “是么,那也太划算了。”顾锐笑了笑,“我同意。”

      当时他觉得,这是世界上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而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个赌约的陷阱在哪里。

      他是江叙的罪人,如果不能承认自己的罪过,又要怎么获得宽恕?

  •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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