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芳龄二十五》白猫我

44、搬走

　　打车回到胡同口，七拐八拐，拐进院子。
　　摸着黑溜进家门，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袁晓京尖叫一声，她发现，一个光屁股的糙汉正躺在她的床上。
　　“你是谁啊？！”
　　对视一眼，彼此都大叫出声。
　　尖叫声惊动了隔壁房间的父亲，出来已解释，袁晓京才明白，原来袁晓京搬走之后，父亲把她那间房给租出去了？？！
　　袁晓京按住胸口，一口气没有喘匀，连咳了一串。
　　“您，您真是好样的！”她气得发抖，转身踏出房门。
　　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无家可归了……
　　袁晓京站在胡同口，望向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车流，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瑟瑟发抖。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命犯太岁，倒霉催的，好端端的25岁，大好年华，怎么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次日清晨，
　　袁晓京刚到办公室，就被杨志博叫去问话。
　　“昨天晚上，你跑去哪儿了？”他冷冷看着她，轻叹一声，“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我问过你爸，他说你没回家住，我想不出你还能去哪儿……该不会，是去找你那个前任，裴海了吧？”
　　是的，她昨晚的确是住在裴海的出租屋里。
　　她真庆幸，昨晚他开门的时候，没有另一个女人站在他的身后。
　　她真感动，即便是分手那么久，他也还是好心收留，依旧是那样善良，那样乐于助人！
　　“大表哥！”袁晓京没有回答，她抬起头，注视他那一双眼眸，转移话题，试探性地问他，“昨天晚上，杨明安跟我说，其实他，不是你亲生的？”
　　面前的男人微抿嘴唇，一双手交叠在一起，略显不安。
　　终于，他微微点头，向她说了实话：“是，他不是我亲生的。”
　　刹那间，四目相对，面对这可怖的真相，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解释。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忽然沙哑，哽咽出鼻音，“或许，我该早一点儿把事情告诉你……这件事，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别告诉其他人，好吗？”
　　“既然是这样，我想，我不能再住在你那儿了，我会尽快找地方搬……”袁晓京拨开额前流海儿，微微笑道，“至于我欠你的那些钱，我会再想办法。”
　　“想办法？”杨志博冷笑一声，“你能想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袁晓京微微摇头，但态度十分坚决，“但我一定不会赖账的，我保证！”
　　“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杨志博的五官拧成一团，冲着袁晓京大发雷霆，“我是‘宏齐’的主席，是上市集团的老板，我会缺你那两个钱吗？我让你跟着我，来公司上班，我让你去上学，去丰富履历，是为了让你来还钱的吗？！”
　　“可我不想欠你的……”
　　“袁晓京！你是我表妹，是我的亲人，我替你花几个钱，帮你平事儿，不是应该的嘛？！”杨志博气得直喘，他本来不想把话挑明，可终究还是被她逼出了实话。
　　袁晓京有些胆怯，她望向面前那个面色通红的男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知道，你对我好。”她低下头，微垂下眼眸，“可你对我的好，不是我想要的……”
　　“可你想要的那些太廉价了！”杨志博敲着桌子吼她，“小富即安、混吃等死，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和乡下的农民有什么两样？！你是上过大学的，你是知识分子，你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不要把自己混同于一般老百姓！”
　　骤地，袁晓京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抽泣着，一双眸子闪闪发光：“大表哥，你觉得，你这四十几年的人生，过得幸福吗？”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语塞。
　　那问题直击灵魂，像鞭子一样抽打良心的不安。
　　“我幸福，我当然幸福了！”他瞪圆了眼睛，拍案而起，声音颤抖，有几分歇斯底里，“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远的不说，就说那个姓牛的，他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要他死，要他一无所有，他就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上，你就会知道，我有多幸福！”
　　袁晓京不说话，只是抹去眼角泪痕，侧目盯着那精神亢奋的男人。
　　“好吧，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也不想总是因为这一点小事跟你吵架……”见她不再说话，杨志博哑了火，他自说自话，给自己搭一个台阶下，“不如这样吧，我跟我妈说一下，让你先搬到她那儿去住。至于工作方面，我调你去销售部，那边赚钱多，还能离杨明安远一点！等什么时候赚够了钱，是走、是留，都随便你！”
　　突然，
　　杨明安敲敲大门，径直走入办公室。
　　一见他来，袁晓京即刻闪身，同大表哥道声再见。
　　“你来做什么？”杨志博冷眼瞪他。
　　“我来给主席大人送文件！”杨明安坏笑着嘲讽，把那份黑色的档案夹拍在办公桌上，冷冷地说，“股东大会，迫在眉睫！主席大人，你猜，你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你什么意思？”杨志博微皱眉头。
　　“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杨明安笑得诡异，离开时又补充一句，“保重身体，一定要，小心走路！”
　　不祥的预感——杨志博隐约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安萍去世的时候，留了5%的公司股权给杨明安。
　　他不会是……
　　“不好了，杨先生！”顾不上敲门，唐娜推门而入，看起来是有要紧事，她气喘吁吁，把笔记本电脑推到杨志博面前，“您担心的没错，的确是有人在市场上扫货！一层一层查下去，背后的持有人是季平生——季总！保守估计，他现在手上至少持有集团15%的股权。”
　　糟了！
　　杨志博暗道不好。
　　董事会里，至少有一半人都是偏向季平生的。
　　如果杨明安倒戈向季平生，和季家军一起来反他，他手上的股权，不够和他们斗！
　　“怎么办啊，杨先生？”唐娜急得皱眉，没有了往日的大方优雅。
　　杨志博却是临危不乱，流利地吩咐下去：“去和山东来的那位贾总约个时间，就说我对他的农场生意很感兴趣。”
　　“农场？”唐娜回忆了一下，惊讶道，“可是公司从来也没有接触过相关产业，怕是不好贸然入场……”
　　杨志博气得把文件夹丢向唐娜，扯着嗓子吼她：“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下班之后，
　　杨志博带着袁晓京，敲响杨念儿的家门。
　　那是位于朝阳的一座公寓式养老院，看起来环境十分不错。
　　出门有公车，下楼有食堂，随时还可以呼叫医护人员帮忙。
　　整整一栋楼，都住的是老年人，平时休闲还有棋牌室、活动室，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开展文娱活动。
　　这栋楼的外墙上打着“宏齐”的logo，是“宏齐”和市政联合打造的便民业务。
　　只是，环境如此之好，费用肯定也便宜不了！
　　“姑姑！”袁晓京礼貌地向那年迈的妇人低头问好。
　　“妈，从今天开始，晓京会过来陪您，照顾您，就算是半个护工吧，您可千万别跟她客气！”杨志博说完，又回过头来看她，“照顾老人的工资，用来付你的住宿费，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
　　安顿好袁晓京，杨志博同妈妈道声再见，就离开了。
　　他为人的确是很各色，哪怕是心里再挂记，也不会对家人表达爱意。
　　虽然姑姑平时总喜欢拿她这个好儿子出去炫耀，可实际她也有点儿怕他，不敢招惹他、得罪他，宁愿住养老院，也不肯跟着他一起去住别墅。
　　真是别扭的母子情呢……
　　“我听志博说，你爸他把你赶出来了？”姑姑同情地握住晓京的双手。
　　“姑姑！”袁晓京也握住那老妇人的手，微垂下眼眸，“爸爸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蛋事，我全都知道了……以前是我太天真，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你们针对爸爸，但原来根本就不是！”
　　“那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这一次，姑姑终于寻到了统一战线，骂得那叫一个痛快，“几十岁人了，又没几个钱，还学人家，嗅小蜜，娶小老婆，真是该死！可苦了我们晓京，有那么一个倒霉老爸，两边受气！”
　　“对了，姑姑！”袁晓京试探地问，“上次，我听杨明安说，您投资被骗，那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嗨，别提了！提起来我就伤心……”姑姑拍着袁晓京的手，自怨自艾，“你大表哥帮我们找了那个小任律师，他去法院帮我们提告，可那些钱，早就被骗子给挥霍干净了！你大表哥答应我，说是没几个钱，要自掏腰包，帮我补齐亏空。可我哪儿舍得要他的钱呢！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姑姑一开始诉苦，就没接没玩，似是永无止境。
　　袁晓京只好硬着头皮，照单全收，顺便还探听出了点儿大表哥的八卦！
　　姑姑说，大表嫂去世的太早，她想再给大表哥找个伴儿，可他就是不肯，说是害怕别人惦记他那点儿财产，害怕关系复杂了以后，杨明安会吃亏！
　　听姑姑这么说，袁晓京忽然疑惑了。
　　既然杨明安不是大表哥亲生的，他又为什么不肯再生一个呢？
　　现如今，优生优育、晚生晚育，四五十岁才生儿子的，也大有人在！
　　就算是他现在生一个儿子，二十年后，他也才六十几岁，在当今的医疗体系中，还很年轻啊——她真是不懂，为什么他非要舍近求远，不过才四十几岁，就要想着培养她，代替杨明安去继承“宏齐”的产业。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真的有那么时不我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