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芳龄二十五》白猫我

31、错怪

　　差点又要吵起来，幸好余敏老师及时赶到。
　　“没打扰你们吧？”老师笑着走进后台，穿过那一众在后台忙碌聚集的学生。
　　“没有！”袁晓京抢着回答，引着余敏老师走到杨志博面前，“老师，您看到了吧，刚刚在台上，大表哥的演讲，慷慨激昂，他可是最关心下一代年轻人成长的呀！”
　　“杨先生。”余敏老师礼貌地点头微笑。
　　略施粉黛，娇小的江南女人，温柔中透着几分娇媚。
　　虽是已过四十周岁，却依旧是魅力不减。
　　“小唐姐，我记得，今天你老公过生日，还不快回家去陪陪他？”
　　“啊？”
　　匆忙之中，袁晓京随口胡诌，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唐娜，跑出演讲厅。
　　见此情形，杨志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那个为他操心的表妹，总是那么神经兮兮！
　　清华园里，
　　杨志博同余敏老师并肩而行。
　　“杨先生，刚刚的演讲很不错。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山东贫困县，奋斗出今天这番事业，我真的很佩服您。”
　　“谢谢。”杨志博深吸口气，坦诚地说，“起步的时候，的确是很艰难。幸好有我太太，他们家里人都很支持我创业。”
　　“我听说，您太太……”
　　“是，三年前，她因为脑瘤去世了。”
　　“我很抱歉。”余敏老师微微低头，“我老公也是，本来都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癌症扩散，手术都做不了……”
　　“听说您儿子在南开大学读书？”
　　一提到儿子，余敏老师又重新挂上笑容：“是啊，18岁，刚刚读大一。”
　　“儿子这么优秀，您先生在天之灵，也会替您开心的。”杨志博笑着调侃，“我儿子今年23了，在英国硕士毕业，回头来还是一事无成，还得靠着他老爸！”
　　“来日方长嘛。”
　　“余敏老师是博士毕业？”
　　“是啊。”
　　“也很厉害啊——读书读到博士，家里人不反对吗？”
　　“我爸妈都是大学老师，留过洋，在大使馆做过翻译，参与编写过高翻教材。”余敏老师骄傲地仰起头，“读书无用论，不过是那些无用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您说呢？”
　　她转过头来看杨志博，他却黑下脸，冷笑一声：“既然您知道，读书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您又为什么不让袁晓京保送读研呢？”
　　“因为我当时觉得，那孩子太功利了。”
　　“功利？”杨志博眉头一皱，“你说袁晓京功利？您没搞错吧？！”
　　“她说她读书，是为了赚钱买房结婚生子，这还不算功利吗？”余敏老师摊开双手，“如果一个人读书为了赚钱，那他就不该做学术，因为学术根本就赚不到钱。”
　　“我觉得她说的没有任何问题。”杨志博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准备和面前的余女士理论一番，“你有你的理想，她有她的现实，这好像不矛盾吧。”
　　“或许在你眼里，的确是没有。”余敏老师板起面孔，两只手交叉摆在胸前，“理想是成为民族品牌，可现实却是在压榨人民的血汗。高昂的房价，会拖垮高新企业发展。房价的泡沫，早晚有一天会被戳破。”
　　这种言论，杨志博听得太多了，他不以为然，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一支来抽：“房价倒了，经济就崩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倒霉可不光是我！是你，是他，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我劝您，要是有两个闲钱的话，还是多买两套房子，预备给您儿子结婚用！”
　　“杨先生，请您不要恐吓我，好吗？”余敏老师冷笑一声，一抬头，却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柔：“我明白，您从最底层爬上来，的确是有些手段。但我真的，已经不需要再买房了。光是我爸妈娘家，在天津，就有四套房产，我和我先生在南京也有两套房，这些足够我们生活了。”
　　听她炫耀家底，杨志博莫名地生气。
　　“对了，关于您表妹袁晓京——我是她的老师，给她打分是我的权利。我说她不行，她就是不行，没什么道理可讲！如果您对学校的决定有任何不满，可以走正规渠道申诉。”余敏老师微微一笑，甩下一句“恕不奉陪”，转身向前，消失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中。
　　躲在后面偷看的袁晓京，连忙跑到杨志博身边，见他还怒气冲天，赶紧用课本当扇子帮他降温：“怎么回事啊，怎么把人聊跑了？！”
　　杨志博瞥了袁晓京一眼，恨不得用最难听的脏话骂她傻，可终究是忍住了，他深深呼吸，压下那股恼怒，冷笑着对袁晓京说：“晓京，以前呢，我真的是错怪你了！你们这个老师，才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人呢！”
　　袁晓京随声附和，片刻后，又觉得不对，他这话说的，不是连她也一起骂进去了？！
　　“唐娜呢？”杨志博冷静下来，追问起小唐姐的去留。
　　“哦，她有事先走了。”袁晓京回答。
　　“那你跟我走吧。”
　　“去哪儿啊？”
　　“吃饭啊！”他拉着她，往学校大门口走，“顺便给我汇报一下，这周你见过的人，哪个比较适合结婚！”
　　大表哥一向如此，对待客户如春风般温暖，对待自己人像瘟神一样苛刻。
　　袁晓京不明白，他是有多怕她嫁不出去，才会这样紧着给她安排相亲？
　　还是说，是他的生意出现了什么问题，就连她这所谓“半个表妹”，都得被拉出去通婚、和亲？！
　　这些日子，袁晓京上班工作，下班会客，周末还得去读书上课，忙得是不可开交！
　　明明有些事情可以交给唐娜去做，可他就非得要让她去亲力亲为，还大言不惭，说是要让她多多历练，让她多学点东西！
　　上到酒会、宴会、发布会，下到物业、小区、居委会，凡是需要交际应酬的部分，他都是派她去斡旋交涉。
　　周五晚上，
　　又有一个慈善酒会募款！
　　因为主办方是业内大佬的太太，这面子不能驳，必须得给，她又得陪他出去溜达一圈，说好听是出去见世面，说难听就跟遛狗一样！
　　刚开始，袁晓京还为能打扮入时，同名媛同台而沾沾自喜，时间一长，高跟鞋、拖地裙，穿上就烦，恨不得脱光光，回家躺在床上看两集综艺！
　　别人出场好歹还有个仨瓜俩枣啊，她就是纯纯的“三陪”，陪吃、陪喝、陪聊，领着每月三千块的“低保”还债，还不能辞职，她图什么呀？？！
　　尽管心里在骂娘，可面上还挂着礼貌的微笑。
　　美其名曰慈善酒会，实际就是些企业家搭建人脉的大型联谊活动。
　　尽管衣着光鲜，人见人夸，可袁晓京还是觉得害怕，怕自己配不上这身行头，说错、做错些什么，当众出丑，让别人看了笑话……
　　“不许跑！”大表哥挽住袁晓京的手臂，把她生拉回来，“这种场面，我也很讨厌，可做生意嘛，总要习惯的。”
　　她只好挽着他，随他一同走进会场。
　　他带她认识那些各行各业的大佬们，不说是他秘书，只说是他表妹。
　　相差二十岁的表兄妹，大家一边感叹，一边投来怀疑的目光。
　　起初还解释解释，后来就随缘了。
　　反正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假不了！
　　杨明安带了女朋友来，他拖着那女孩儿的手，走向袁晓京，当着杨志博的面，笑着喊了声“表姑”。
　　那女孩儿明显愣住了，上下打量了袁晓京一会儿，才在杨明安的要求下，跟着喊了声“表姑”。
　　既然杨先生的公子，都管这位袁小姐叫“表姑”，那么这表兄妹的关系，自然是真的了。
　　袁晓京心生感激，不觉回头望了杨明安一眼，而他也正看向她，微微一笑。
　　音乐响起，
　　一对对青年男女，漫步在舞池中央。
　　“无论如何，明安，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女孩儿揽住杨明安的肩膀，轻声唤他，“因为你终于肯把你的家人，介绍给我。”
　　“是吗？”杨明安心不在焉，偷望向角落里静坐的袁晓京，冷冷地说，“老实说，如果不是参加晚会一定要男女搭档，我想我不会带你来。”
　　突然，那女孩儿生了气，她推开他，毫不客气地向他提出分手，理由是：“你根本没有当我是你女朋友，你只当我是件应酬的工具！”
　　此言一出，他们的争吵，又成了群众吃瓜的一线 。
　　女孩儿甩下杨明安，气呼呼地走出展厅。
　　他快步追出去，可也只是追出去，望着女孩儿走远的背影，悄悄停了脚步。
　　的确，还是外面的冷风，自由一些。
　　不一会儿，袁晓京也追出来，见他在门口徘徊，忙迎上前去，问他为什么又和女朋友分手，还是以一种不太体面的方式，大庭广众。
　　“分手，不就是分手！早就习惯了。”双手插在口袋里，杨明安靠着墙，随口回答。
　　“你还年轻，大把时间去选啊。”袁晓京的安慰总是偏袒在他这一边，她冲他伸出手，请他回展厅，问他愿不愿意同她跳一支舞。
　　他却把头别过去，不作回答。
　　“其实，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那件事……”
　　“上次是我不好，我很抱歉……”他没有看她，低着头又一次说对不起。
　　“嗨，我早就说过，上次那件事，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不用有压力，也不用老躲着我。”袁晓京笑着对他说，“是不是表姑请跳舞，都不给面子啊？”
　　听闻此言，杨明安这才回过头来，勉强微笑。
　　双手抽出口袋，站直身子，他牵住她的手，与她同回晚宴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