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少年汉尼拔]》胀气王

42、第四十二章

　　深夜时分，罗斯公馆的大门忽然被人急切地敲响。
　　管家赶去开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一把推进来，摔倒在地，痛苦地呻-吟不止。

　　达尔嘉从夜色中脱身，走进屋内，摘下帽子沉声道：“把其余的佣人带上，去外面找旅馆睡一晚，明天再回来——快点。”
　　管家低头，看见那地上人的脸，很快便认出来这是费尔南。

　　管家转身上楼将公馆里的两个女佣叫醒，带着尚还迷糊的她们匆匆离开了公馆。
　　而这时，在床上辗转难眠的艾尔听见动静走下楼来。他看着被达尔嘉拖进餐厅的费尔南，忍不住笑了起来。

　　费尔南原本呆在格鲁塔斯公寓里，但是夜里突然发生了爆炸，他匆忙跑出来，被一直蹲守在附近的达尔嘉的手下给正巧抓住。
　　他们把他打得神智不清了，才拖着他上了车送给了达尔嘉。
　　而达尔嘉马不停蹄地又把人带了过来。

　　费尔南腹部受了伤。
　　脸上也全是伤口。

　　听见艾尔的笑声，费尔南神智清醒了些许，狼狈地爬起来，伸出手，畏缩地挡在胸前，生怕艾尔伤害他似的，目光躲闪，身体也止不住地往后靠去。
　　他抓紧自己的领口，终于冷静下来了，咬牙切齿地骂道：“白眼狼——你想做什么？”
　　“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父亲？
　　艾尔浑身上下都细细地发起抖来，像是被天外飞来的闪电击中，电流瞬间烧透他每一根血管与神经，只剩下干瘪的身体化作碳一样的污物碎裂在地表。
　　“你也配提这个词吗？”
　　艾尔止不住地发笑，扶住手边的柜子，捂着脸笑个不停。

　　“我生了你，我不是你的父亲还有谁是？”
　　费尔南狠狠地反驳道，看向艾尔的目光里竟藏着深刻入骨的恨意。
　　“你恨我？”
　　艾尔难以置信地反问：“你居然恨我？”
　　“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艾尔看着费尔南，好像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你不配做父亲，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呢？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他语气激奋起来。
　　“你害死了妈妈，害死了赛丽拉，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害死了我！你就是要把我拉进你的泥潭里，你要我和你一样，变成刽子手，变成魔鬼！你要我变成彻头彻尾的表子！”

　　“你放屁！”
　　费尔南似乎无法忍耐下去了，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往后一退撞上餐桌。
　　他指着艾尔骂道：“满口谎言的贱人，你就是从那女人肚子里托生的撒旦的儿子！我从不把你当做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是诅咒！是瘟疫！是灾难！”

　　“你生下来，就是寄生虫，是我的仇敌！”
　　费尔南似乎失去了力气，扶着餐桌冷冷笑着说道：“你妈妈……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呵呵！都是表子！”
　　“当初，你以为是来人接走你，但其实根本就是她把你送了出去，换了两天的饭钱——她还傍上了德国佬，要抛下我们独自去享福！她就是个脱衣服出去卖的表子！”

　　“你撒谎！你骗人！”
　　艾尔将眼睛睁到最大，他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扒住了他的头皮往上扯，像是要撕烂他的面容撕烂他的眼睑，像是扯下他的睫毛拿去烧火，像是要拔下他的牙齿拿去做首饰。
　　他大脑里一片混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言语穿破耳膜，刺进他的大脑。

　　[“因为这里没人爱你。”]

　　“不！你们都骗我！滚开！”
　　他大概是被魇住了，挣扎着大吼大叫，推翻柜子上用于装饰的银碟瓷碟，甚至掏出了一把匕首，划向了悬挂在墙上的巨幅油画。
　　画布撕裂之声令艾尔回过神来。
　　他惊慌地向后靠，甚至还将手上的匕首丢了出去。

　　这时费尔南站直了身体。
　　他低头，看着被丢到他脚边的匕首，瞬间恶上心头——他突然大叫一了声，捡起地上的匕首朝艾尔冲过去。
　　惊慌中艾尔回过神来，仓促地伸手握住那匕首，刀锋深深擦入手心间，鲜血四溅。他一咬牙，扯着刀将费尔南拉近，随即一脚踢在费尔南腹部的伤口上。
　　费尔南凄惨地呻-吟后倒在地上。
　　他捂着肚子，面无人色。

　　“去死吧。”
　　艾尔夺走他手上的匕首，丢到远处，而后喃喃自语着，从厨房里找来一把刀，轻轻跪下在费尔南的身旁，在胸前比过一个十字后，俯身将刀捅进费尔南的肚子里。
　　鲜血溅到他脸上、身上、嘴里。
　　一瞬间他好像见到了上帝，在这巨大的创口之间，上帝回应了他的祷告。

　　“去死吧。”
　　“……”

　　一刀，两刀，三刀。
　　狠狠抽出来，捅进去，握住刀柄，让刀锋在血肉里旋转搅动，割破内脏与血管，然后连皮带肉地抽出来，再捅进去。
　　四刀，五刀，六刀……
　　第十三刀。

　　费尔南如同一头死掉的猪猡般瘫在地上。
　　他整个腹部已经被捅得糜烂，血喷溅在艾尔身上，将他的那件灰色睡袍染成了黑色，衣摆处滴着血——浓稠，腥臭。
　　费尔南的大腿还在颤抖，那肌肉挣扎着发出最后一声的哀鸣，而后在神经的崩溃中萎靡僵硬成石头。

　　艾尔丢掉刀，坐在地上，一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颤抖地从睡衣口袋里掏出烟，接着颤抖地用火机点燃，颤抖不停，整个人好似用热水煮过一遍，燥热，亢奋。
　　抽着烟，他深深地将烟雾在肺中坦荡席卷了一遍后，又长长地吐出来，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

　　最后，他把烟头摁灭在费尔南裸露在外的肠子上，起身将费尔南肋骨以下的肉割开，伸手进去，从中硬扯出了他的心脏。
　　每个人的心脏都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偏偏就你的是如此令人作呕？

　　-

　　“……”
　　电话那头迟迟未曾有人接起。
　　也不知道汉尼拔究竟在哪，一整晚都不接他的电话。

　　艾尔垂着头，将手里的肉块丢进锅中那烧沸了的热水里，最后伸手将电话挂掉。
　　他不会煮东西，除了在水里加点盐以外也不会做别的了。接着他将锅盖盖上，转身走到水池旁，拧开水龙头，伸手麻木地洗去指缝间的血污。

　　可是不知为何，他无法感到任何的，有关于复仇的快感。
　　血水从他掌心流出，染红了整个池子。
　　忽然，他扶着池边，深深埋下头去，在那红色的水池中，他好像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带来寒冷的颤意。
　　血水淌落在他脚边。

　　锅里的沸水溢出了出来。
　　艾尔抬起头，伸手抹了一把脸，走过去将灶台的火关掉。
　　揭开锅盖，艾尔找来一只银色的餐夹，将锅中的熟肉夹了出来，丢到一旁的碗里。肉汤之上浮动着脂沫，其间甚至夹杂着血丝。

　　艾尔面无表情地找出汤匙，舀了一勺肉汤缓缓喝下。
　　很难喝。
　　艾尔丢掉手上的汤匙。

　　他将熟肉切成块，放到盘子里。
　　接着他将盘子端出厨房，绕过倒在餐桌旁的费尔南的尸体，泰然自若地坐下来，平静地摆好餐具。
　　这时，达尔嘉从楼上下来。
　　在看到餐厅里的惨状时，纵然是经常与尸体接触的达尔嘉也不禁心头一跳。

　　“达尔嘉——去开瓶酒来。”
　　艾尔用餐叉轻轻一敲手旁的高脚酒杯，示意达尔嘉去酒柜里取一瓶红酒来。
　　他举起酒杯，晃了晃。
　　吊灯下，轻薄的曲面玻璃间反映出破碎而波折光点。

　　达尔嘉替艾尔倒好酒后，轻轻退了一步，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尸体，轻声问道：“这具尸体，您想怎么处理？”
　　“……”
　　艾尔沉默着没说话。
　　达尔嘉便站在一旁等候着。

　　艾尔看着盘中的肉块，忽然悲从中来。
　　他用手捂住脸，手心里的伤口在接触到嘴上吐出的热气时，尖锐地疼痛起来，像是受到无法愈合与安慰的伤害一般，他脸上有一瞬间展露出破碎的神情。
　　但是那些脆弱又很快被收敛了，敛入他神经的最深处，不再受动摇。

　　“我要他碎尸万段。”
　　艾尔接着抽出一支烟来，用指尖夹住香烟，而那雪白的烟身被他的血染成红的。
　　在腥臭泛滥的空气中，他淡淡地吐出一团温热的烟雾，接着低头用餐叉叉住一块肉，放进酱碟里蘸了蘸。
　　他笑了笑。

　　“我要他死无全尸。”
　　“……”

　　说完，他咬住那块肉。
　　咀嚼，吞咽——最后是剧烈的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