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一人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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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颗心脏跳如擂鼓，有些人甚至忘了呼吸。他们僵硬地举着石块，张着嘴，凝固在原地。他们仿佛已经感受到死亡的镰刀，正一寸寸逼近他们的后颈……
“你要杀了我们吗！”
骤然一道大喊在夜空中响起，打破死寂。
所有人回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一个omega已爬上绑着许多的高台。他直面九天矗立的方向，仰头大喊：
“荣少将！我问你！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抛家弃子追随你来到这里的！而现在，你要亲手屠杀你的追随着了吗！”
九天沉默地站着。钢铁的面甲看不出表情，菱形的双眼亮着白光，无情而冰冷。
那名omega一把扣住许多的肩膀，嘶声冲机甲喊道：“藏在武器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们去市政大厅见你，你不在。去军营见你，你也不出来。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该出来和我们一对一、面对面地好好聊聊了！”
他的声音在人潮中激起波澜，黑压压的人头耸动起来，无数人低声应和。
“是啊……出来！”
“让士兵镇压我们算怎么回事儿？”
“我们要求面聊！”
数秒的沉默后，众目睽睽之中，九天的胸甲忽然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半空中，那颀长瘦削的身形哪怕隔着百米之遥，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也无比熟悉。
荣莛拽着升降绳自高空速降。而众人也终于看清他的面容，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摄人，可煞白得不带一丝血色。他举步向人群中走去时，银辉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冻湖里浮起来的精魅。
堵着路的士兵给他让了路，紧接着是拥挤的暴民，也沉默地向两侧分开。
荣莛一路只身往前走去，单薄的影子在身后拉长，冷傲而孤寂。
远山霖看着这一幕，忽然挣扎着要往荣莛的方向冲去，却被赛托匆忙拦下了。
“他们好不容易愿意停下来聊聊！”赛托低声急急地在远山霖耳边道，“就让荣少将去聊聊嘛……总比流血杀人好。”
荣莛终于来到捆着许多的高台前，如此深入敌腹，他挺拔的身形几乎被手持武器的人海所淹没。
他抬起头，看向上方挟持着许多的omega。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问道。
那omega大声回答：“昂热！”
“好，昂热，你究竟想干什么？”荣莛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却诡秘的半空中，“被你们重伤的这个alpha，是守护石锤要塞的士兵之一！他曾无数次为了你们的安危，出生入死。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同胞的吗？”
昂热大声冷笑：“alpha才不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出生入死不假，可不是为了omega的安危，而是为了巩固你们对我们的统治！就像曾经的帝国一样！”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荣莛脸上怒意彰显，扬声将那些低语压了下去：
“胡说八道！统治？石锤要塞上哪儿来的统治！你举个例子我听听？你们不过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挑拨了，有人试图分裂我们，好趁虚而入……”
可接二连三响起的抗议声将他打断了。
“还说没有统治？你要把所有omega赶出军队，这是不是真事儿？”
“这个叫许多的alpha欺负阿钊，你还包庇他，还敢睁着眼睛撒谎？”
荣莛瞳孔几不可见地一缩。
他要收回所有omega士兵军权的事，还没正式发通告，连军队内部都没几个人知道。
这些人是从哪儿获得的消息？！
他心中骇浪滔天，勉强压抑住情绪，咬牙道：“并非包庇，而是按律处理！还有，我不是要把omega赶出军队，而是很多士兵根本没有做好上战场的准备，我让他们去打仗就是让他们送死……”
“送死？现在你说是送死了？之前征兵的时候，让所有人像狗一样训练的时候，怎么不提呢？”
“是你告诉我们，要平等就得创造社会价值，omega不能躺在家里要出门工作！我们拼死拼活干了这么久，现在到发光发热的时候了，你又把我们撤下换上alpha，凭什么！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最开始对九天的惧怕褪去，那狂热的愤怒又回到所有人眼中。
荣莛只有一个人。和他们一样是omega。单薄，瘦削，被他们包围着，形单影只。
他不再是那个象征力量与胜利的武神。他是罪人。他们不怕他。
荣莛呼吸急促起来，他紧攥双拳，试图大声解释：“我没有骗你们！这4年来omega所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在打仗这件事上，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让更擅长的alpha先上才……”
“大家听见了吗！”昂热振臂而呼，“更擅长的alpha！因为造物主青睐他们，所以所有机会都是给alpha的！只要有alpha在一天，我们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他的高呼撞击在人潮里，火星与热浪乍起。
“杀死alpha！杀死alpha！”
无数道声音汇聚成的怒吼，几乎将黑沉的穹顶震碎，连大地都在他们脚下瑟缩。
“我们不管是非！不管对错！帝国强/权统治omega了数百年，我们也要回以强权！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是公平！”
无数条手臂骤然举起，林立如冲锋的长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台风降临的海面，漆黑的人浪汹涌起伏着，酝酿着吞噬一切的力量。一切已在难以挽回的、失控的边缘。
警戒线外，远山霖骤然挣脱赛托的控制，举枪冲上前大吼：“住手！都给我住手！保护少将！”
远远的长街另一头，传来威里姆的怒喝：“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他们都摁下去！”
士兵向中间收缩，边缘处爆发武力冲突，而人群起伏着时而向外漫时而向内挤，如被狂风掀动的海面。海面的正中，是昂热与许多所在的高台，也被推搡得东倒西歪。
荣莛挣脱几双企图拽他的手，猩红着眼大喊：“停下！停下！你们不是说要聊吗，不要打，我和你们聊……”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绝望，虚弱地被无数噪音吞噬。
混乱、骚动、狂暴，一切落入他的眼底，令他瞳孔颤动。这还是石锤要塞吗？还是他们的家园吗？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土地，已分崩离析，深渊张着巨口要将他吞没。
余光中，他骤然瞥见昂热仰首立于许多后方，那个青年掌中有冰冷的光在闪。
“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的。”昂热漠然道。
荣莛目眦欲裂：“不——！！！”
他一脚踹开周遭的人，飞身扑上高台，这是他此生最快的一次。
可他还是太迟了。
昂热手中的利刃果决地划过许多的动脉，炙热的血如喷泉般喷洒，嗞了荣莛一脸。
转瞬之间，昂热已狂笑着跳下高台，顷刻消失在了人群里。
“不……不……不！”
荣莛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噪音向远处退去。他机械地，绝望地，用手去堵许多动脉上的裂口，可止不住那些喷涌的血。滚烫的液体无情地从许多的脖子上冲出，洇过他的指缝，将他们一起染红。
他喘息着，眼睛渐渐变得模糊。听说濒死之人才能看到走马灯，可此刻在刺目的血红中，过去也在他眼前逐帧浮现。
他看到在石锤要塞上初见时，许多看着他呆呆地张大嘴，呆傻地像个愣头青。
他看到反银河势力成立后，许多奔忙在百废待兴的街道上，帮这个搬箱子、帮那个指路。笨拙的alpha最终靠近阿钊，企图接过阿钊手里的重物，阿钊却哼了声转身走了。
他看到那场婚礼，许多将脸埋入阿钊的肩颈里，在欢呼与起哄的海洋中，红晕过耳。
还有宣誓入伍那日的许多，咧着嘴大笑，声音掷地有声。
他高呼：“愿自由之花，永远盛开在这片伊甸！”
那些回忆，所有清晰而又遥远的回忆，疏忽间被滚烫的血带回现实，又消失冰冷的暗河之中。
许多发着抖醒了过来，放大的瞳孔映着今晚低沉的夜色，呆滞而冰冷。他茫然地，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近在咫尺被鲜血染红的荣莛，低声喃喃道：“少……少将……我、我有点冷……”
荣莛整张脸已被染成红色，唯有双眼是黑白的，两行泪冲刷着血污留下面颊。
他倾身用全力抱住许多，抖着声音：“不冷，不冷……现在好点儿了吗？”
许多挣扎了下：“你、你不能抱我……我……阿钊呢？他怎么不在……让他来抱我……”
更多泪滚下，在荣莛脸上留下两道惨白的痕迹：“你等一下，他马上来。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小下……”
可许多抖得更厉害了。他仿佛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惶恐而急切地抽搐着：“不……现在……我现在就要见他。他、他在哪儿？他怎么……”
随即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扩散的瞳孔骤然收紧了下，脸上露出灵魂被撼动的痛苦之色。
“不、不对……我想起来了……”他在迷惘中喃喃，“我们因为……吵了一架……他、他正生我气呢……”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最终没能等到自己的爱人，没回到渴望的怀抱。
鲜血还在涌着，许多的双眼失去最后一丝生机，他的头轻轻一垂，靠在荣莛的肩膀上再也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第102章 一人之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