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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云浮纪事·宫宴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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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成殿上喧哗,便吵得面对面聊天都需扯着嗓子高声。
佞王端坐在自己席上冷眼看瑭王和六部的几位人臣说笑,便举起了杯子,自斟自饮。
开席之初,皇帝特别将相府添丁的事情拿来说过,完了唉声叹气地训斥了李骥和李丛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事到如今,云浮居然没有第三代的小儿可供膝下承欢,实是大逆不道。
李丛嗣诚惶诚恐,佞王百无禁忌。
大宫正庞荣欣的席位就在右手边,佞王自己了饮会儿酒,觉得没趣,便举着杯子问他:“庞大人,本王听说前段日子中书令盛家出了些稀奇的变故,想听大人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庞荣欣举着杯子回敬,低眉顺眼地回答道:“王爷有所不知。实则是轻车都尉府林家的少都尉林启正,戍边时不小心从千层崖掉落,地方的守军报了身故。之后不多久,他家保媒的盛家姑娘盛兰欣便改媒换碟,嫁了光禄寺卿家的次子付鹏飞。谁想到就在立秋前后,千层崖守军来报,说是那林家的少爷带着盛家的姑娘回来了。且不光回来了,还说是盛家的姑娘不远万里去千层崖下找寻,这才把林家的少爷寻回来。”
佞王敬了他一杯,好奇问道:“哦?本王第一次听说跌下了千层崖还能救回来的。”
庞荣欣在肥胖的面孔上挤出一朵微笑,又说道:“可不是,据说那盛家姑娘不远万里前往千层崖找那林家的少都尉,足足找了五年。”
佞王扬了扬眉毛。
庞荣欣却又说:“但奇怪的是,盛家姑娘嫁给了付家之后,并没有出过门,又怎么可能在千层崖下寻林家少爷五年?所以守军送到盛家姑娘和林启正归来的消息时,南阳都在传说守军一定是遇到什么妖祟了。但守军信中也曾申报,说林启正带着盛家姑娘要回娘家拜望岳父岳母。”
佞王自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看庞荣欣说得唾沫横飞:“守将的书信到了京城之后,不到三日,满城都在传说盛女二嫁之事。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古怪,令他家闺女分身两处,既嫁给了付鹏飞,又嫁给了林启正。直到立秋那天,十六乘的轿子抬到盛府,盛家那位闺女盛兰欣,和她的双亲,还有丈夫付鹏飞就一起站在门口。没想到的是,那轿子里居然也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盛家姑娘。那位盛家姑娘挽着林启正,还在怀里抱着他们新生的孩子!”
佞王替庞荣欣斟满杯子,啧啧点头道:“这就颇为神奇了。”
庞荣欣赶忙谢过佞王,也说:“谁说不是呢。更古怪的还在后头,盛家姑娘立在门前,看那轿子里的盛姑娘出来之后,便骂她是妖祟,两人拉扯的时候,便看那挤得水泄不通的街坊刮过一阵妖风,瞬间飞沙走石不辨人形。待妖风过后,你猜怎么着?”
佞王问道:“怎么着?”
庞荣欣得意洋洋地说道:“都没啦!不管真假,两位盛姑娘都没啦!一个仆地而倒化成一堆粪土,另一个消失无踪,只留一乘轿子还停在那里!”
佞王这才点头,说道:“哦,那这么说来,真是妖祟了?”
庞荣欣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对面李梦来的侍官匆匆跑了来,附耳旁不知说什么。李骥看着李梦来一面听那侍官说话,一面就向自己的座位瞟来,心中未免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未等他放下酒杯,李梦来便起身走了过来。
佞王待要问怎么了,裕王便俯过身来说道:“值宿的宫人来报,说矜驰好像疼得厉害,也不知是哪里不好,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骥的眉毛动了动,放下杯子刚要起身,绯驰从身后靠过来奏道:“王爷,外线来报,外城有马车疾驶而来,秦将军问要不要派人拦?”
宝成殿上依然喧闹。
李骥看了看身旁的庞荣欣,笑过一回绚烂如画,便道:“庞大人失陪,本王要去更个衣。”
说完,顺便将手边用来冰镇酒壶的冰块倒进了桌上的一盆白灼芥兰,端起了杯子,向坐在对面的虎贲大将军秦笑遥敬一杯之后,把那空杯留在了芥蓝旁边,走出了宝成殿。
冰镇芥蓝,兵镇戒拦。
不要暴露你们的行踪!
秦笑看着李骥走出了宝成殿,略微地扬了扬眉毛,自己端酒杯起来回敬了他一杯。
出门走到僻静地,李骥喊过霜驰来便问:“矜驰怎么样?”
霜驰回禀道:“不太清楚,我走时他好像疼得好些了。但属下学艺不精,虽看过了脉,但并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佞王想了片刻,便调转脚头,领着霜驰先往太医院过去。
太医院里就一个院判在值守,素来晚间并无什么大事,那院判本是里外地收拾过了,泡好了一壶清茶,备好了三五本杂记,预备闲耗一晚,却突然从门口闯进来两个人,左右将他一夹便要拖出太医院去。
那院判心头害怕,便要高喊。
等佞王沉声训过,那太医才拍着胸口说道:“原是王爷啊!吓得微臣!还以为是贼。王爷找臣有什么事?”
李骥反问:“本王来太医院找太医,太医觉得是什么事?”
陈太医觉得自己真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居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便也不再言语,背上他常用的药箱便走。他本以为是要去佞王府,却不知佞王把他引到了宝成殿旁的一间值宿房。
他三人到达的时候,矜驰正捂着肚子要从榻下来,但他此时疼得几乎没有了间歇,每动一动,便须坐在床沿上歇一会儿。
这令他觉得自己肚子里的瘤子可能是破了,不然怎么有湿乎乎黏兮兮的东西渗出来了?还差点染在别人的床铺上,可好在他及时伸手挡了一下,摸了满手的红,又顺手拿起自己的外套垫过。
若真是不小心染在了床铺上,那可真是丢人!
而自从觉得瘤子可能是破了之后,他就有些想出恭,虽眼下便意并非十分明显,他也觉得还是去茅房候着好些,也省得肚子疼起来,又再动不了。
陈太医进到了值宿的偏房,起先看了床头忍痛吸气的矜驰,也辨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抬头看过了佞王,觉得他应该也不知道。
便在桌上放下药箱,左右看了看佞王,又看了看矜驰,小心地问道:“王爷。请问,这位......”
“李青。”霜驰代他答道:“李侍卫。”
陈太医便又问:“这位李侍卫,是哪里不适?”
实则陈太医满心的好奇,毕竟他从来也没有在深宫里为侍卫诊治的经验,被侍卫们提溜着去辨认杖毙的尸首有没有死透到是常有的事。
矜驰听见了霜驰的声音,一抬头看见了佞王,心头一喜,原说是自己的祈求终于应验了,死前还能让他再见王爷一面,就是死也瞑目了!
他两眼放着光,刚要开口喊王爷,肚子却又不争气地疼起来,生生把一句“王爷您来了!”疼成了“啊啊啊啊啊!”
这一嗓子把陈太医吓了一跳,两步上前,在他两个手腕上都细细按过,发觉了难以理解的脉象,便有些额头出汗,眨巴着眼睛不知该怎样诊断。
佞王看着陈太医的表情,以为是什么重症,便沉着声音吩咐道:“但说无妨。”
然而陈太医犹豫结巴了半天,才说道:“王爷恕罪,微臣......微臣读不懂这脉象!”
李骥不信了,自己捋着袖子上前号过脉,结论也是沉默不语。
陈太医眼巴巴地问:“王爷看出什么来了么?”
李骥却盯着矜驰摸着下腹不断哆嗦的动作沉思,片刻后灵光一现,忽地将他一把摁住,掀起了上衣,沿着髋骨的轮廓摸过一遍他微微鼓胀起来的小腹,一面摸,一面在脸上交替变换过各种神情。
最后将手停在了耻骨上方,李骥眯着眼,冷冷问道:“矜驰......你没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被王爷摸在关键的位置,当着霜驰和陈太医的面,矜驰只觉十分羞耻,抬起了手捂住脸,瓮声答道:“王爷恕罪,属下知道......”
听了这句知道,李骥真要当场发飚,却紧接着听到矜驰又说:“属下知道自己病了,没有资格继续侍奉王爷。可属下不想离开王爷身边,故而一直隐瞒,还请王爷......呃啊,请王爷看在,看在矜驰多年跟随的份上......饶过矜驰......啊!”
佞王的唇角抽搐着,在额头冒出了青筋:“病了?你是说......你觉得自己是病了?”
矜驰在剧痛之中抽空点了点头,再什么都没顾上,接着捂着肚子打起滚来。
佞王继续伸手把他摁住,一把抓下了他的长裤,吓得他一声悲鸣,拉起一旁的薄被便要去遮。
而陈太医也算是见识了传说中的佞王的乖戾,因为佞王居然要他:“查!看他这胎情况如何。”
刚要说一个男人哪来的胎?佞王一个瞪眼把这话吓了回去。
真等查看的时候,陈院判才又感觉到世界之大,以及自己是多么的孤陋寡闻。
检查过了产口,他抖抖索索地对佞王奏禀道:“王,王爷。这位,这位......怕不是疼了有些时候了!都已开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