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宰的第N次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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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
这是海。
深邃，浩渺，无际，波涛汹涌。
这不仅是海。
没有阳光的照射，海面却泛着淡淡的金色，若掬起一捧水，你会发现其中每一滴都流转着别样的色彩，似鎏金的水钻，晶莹剔透。
这一滴水是黄泉之水，
这一片海是黄泉之海，
这一地方是彼岸尽头。
*
一个红发褐瞳的男子驾驶着一艘古铜色的船，俨然一个巡航卫士。
说是巡航又不太确切，因为船的航行并没有固定航线，而船长好像也是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不时左顾右盼，似乎在有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红发男人是彼岸新来的员工织田作之助，负责将误入此地的生魂遣返人间。
生魂，也就是虽误入此地但在人间仍有阳寿的灵魂，一般濒死者居多。
突然，织田作眼神一凝，察觉到异况，将船头打了个转，朝原先晃悠的反方向快速前行。
随着船的靠近，织田作可以看到水流中倒竖着“《 》”状的长腿，由于遇到暗流，还能看到高出水面的部分在绕着某个移动中心高速旋转。
“咕噜咕噜咕噜噜——”
水面冒出几个不明显的气泡。
是魂！
有救！
织田作马上拿起船上形似渔网的道具，一手持网的一角，一手猛地向其扔出。
*
如果有系统面板，那么对这个形似渔网的道具的介绍也许这样的：
【名称】生魂捕捞网
【效果】对一般生魂R,对濒死者SR，对特定物种SSR（待绑定）
【产地】彼岸/黄泉
【历史】据说此商品出产时，和神奇宝贝精灵（捕魂）球有过激烈竞争。因其“能直观通过网中挣扎的力度判断捕捉是否成功”而意外获得爱思/爱慕人士的喜爱。
【备注】谁不想抓一只自己喜欢的魂呢？生魂湿身出浴图最适合一饱眼福啦~
【用途】撒下网，你就有机会捕捉一条青花鱼~
当然，以上仅来自某个不正经的编辑的简介，先不说可信度有多少，光是描述就透露着难以描述的恶趣味。
*
不过织田作的捞魂网是上司直接赠的工作工具，所以也没看到，或是说没在意流传的关于“网”的介绍。
实用就行。
虽然用渔网捞人有点奇怪，但在手头没有更好工具，黄泉水也不宜触碰的情况下，织田作只能撒网捞鱼……哦不，捞人。
生魂并不重，反而轻飘飘的，网罩住后只轻轻一提，入水的人儿便被捞起来了。
颈间和手腕的绷带因水的浸泡有些发皱，黑色短发服服帖帖地靠着脑袋，发尖还在滴滴嗒嗒作响的是浅金色的黄泉带出的水珠。
是太宰。
织田作立刻认出了他在人世的友人。
水顺着驼色风衣淌下来，湿漉漉的人儿嘴唇微抿，眼睛紧闭。
像做着不愿苏醒的美梦的孩子。
又像等待王子唤醒的睡美人。
也许是先前总给孩子们讲童话故事的原因，织田作看着这样的太宰，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比喻，然后被自己笑到了。
人溺水失去意识后，需要旁人做心肺复苏术和人工呼吸，这是常识。
魂也需要吗？
*
“咳咳——”
正当织田作思考行动之际，太宰治呛出几口水，恢复了意识。
尚未完全清醒的鸢色眸子直直地撞进一片茶褐色之中。
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存在，那双鸢色瞳孔猛地瞪大了。
雾气在其中蒸腾而起，又快速消散。
太宰治眨了眨眼。
他嘴唇微动，没有发声。
然而熟悉友人的织田作轻而易举地从无声的唇语中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他在喊——
“织田作”
是无声地哭泣，迷途的灵魂渴求回应。
“嗯，是我。”
“好久不见了，”
“太宰。”
于是织田作便回应了。
仿佛没有谁离开，不过又是一次日常的相遇。
织田作用平淡又熟稔的语气向友人打招呼，这样的态度似乎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太宰些许。
他用手轻轻拂去对方身上的水迹，看着对方，心中不禁感慨。
太宰脱下了看起来阴沉沉的港口Mafia黑色风衣，换上了偏暖色调的浅咖色风衣，这件倒是和自己曾经穿得相似。当初分别时擅自将对方左眼缠绕的绷带解开后，也一直没再缠上……最后说的那番话，也许是过分的自顾自想推着友人的尝试，但确实给对方带去了不小的改变。
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明朗了不少。
一切都会，并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吧。
织田作稍稍安心了。
阳寿未尽，也就是说现在太宰算“濒死状态”。误入的濒死的生魂，只要没被黄泉水同化，会在彼岸停留一段时间，少则几秒，多至几天，直到其人世的所结的、还存在的“缘”把他拉扯回去，或是等界壁修复，再不就是由彼岸主动传送回去。
织田作自己并不是很会说话的人，捞到陌生生魂，一直相顾无言到目送对方返回人世，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天捞到的是自己生前的友人。
是半死半活的太宰。
是……也许因脑子进水，才不再活蹦乱跳的太宰？
看来黄泉水对生魂的影响还是很大，即使用最快速度赶过去用了捞魂网（可以滋养生魂，减少被黄泉水冲散的可能性），还是会对魂体造成一定阻碍思维的效果。
姓为织田，被叫做织田作，实际是导致太宰发呆的罪魁祸首，这么无奈地想着。
这样不好。
如果想了解这个看起来不一样的友人，就不能再任由他发愣了。
毕竟这样的见面机会是很难得的。
天时：误入的生魂，被规则判定为“已死”，其实是“将死未死”，从界壁破碎处来的偷渡者。
地利：生魂能到达彼岸，即“狭间”，代表生的人世与代表转世的门交界之处。
人和：你与你想见的人于此地重逢。
综上所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时间难得，织田作主动开启话题：“你洗白了？”
“……是？”一个恍恍惚惚地点头。
“你在自杀？”
“……是？”完全像是顺着话题的自动回复。
于是织田作决定给友人下一剂猛药。
想到曾经友人在港口Mafia提起某个人咬牙切齿十分嫌弃，却明显活泼许多的表情，织田作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你喜欢中原中也？”
“？！！”太宰治狠狠咽下差点因惯性脱口而出的“是”字，猛地清醒了，“怎么可能？！”
然后不留情面地损了一波前搭档。
“这样吗……我懂了。”织田作点点头，若有所思。
即使不是心口不一的喜欢，那也是很深的羁绊吧。
唔……大概是深到单是听到名字就会跳起来怼的那种羁绊？
太宰直觉织田作思路跑偏了，但问的话感觉织田作又会说出一些惊人之语，于是果断关闭这个问答模式。
“不过……”太宰治打量着这个与记忆中看起来无一般二的友人，有些不可置信，“不会吐槽的织田作竟然学会套路别人了？”
“原来这么问就是套路吗？”织田作有些疑惑，又有些恍然。
“不，没事，”太宰微笑着表示无妨，暗想坑人不能只坑自己一个，“很有趣呢，下次遇到别人也可以这么问哦~”
只是……
“是谁告诉你这种问法的？”
“啊，是我现任同事。他建议我，当一个人神志不清时，用只回答 是/否 的判断问答，将自己推测的、迷惑的事连续问出，不仅能使问方获得意想不到的回答，也能使答方快速地清醒。”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织田作认真地思考着。顺利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可以和友人聊天了。
“看起来，你很好奇？需要我介绍认识吗？”
太宰猛烈摇头。
先不说生魂与管理者的身份差别，单是自己从友人只言片语中分析出的所谓同事的性格，太宰治就有预感，自己和他，绝对合不来。
抛开不确定的未来不说，今日份的自杀带来的惊喜时刻可不能就这么浪费在八卦上。
太宰想着，突然伸手扯了一下织田作的脸。
织田作并未制止太宰不太礼貌的行为，而拉扯带来的痛感被包容过去，温和又有些不明所以。
“太宰？”
“嗯~织田作~”
细细想来，有港口Mafia先代首领死而复生的前车之鉴，异能也不是不可能；但异能力为“人间失格”的自己不存在被欺骗视听的可能，所以幻境是不存在的；触碰到织田作后看到的还是织田作，织田作的脸还因为自己手的拉扯而向下延展出一个曲度，说明不是易容变形；入水前也没吃致幻蘑菇，排除毒晕的可能；做梦也不太现实，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什么好好的梦……
是以，分析可得：
他——
就是织田作。
他的朋友。
一个活的织田作！
在确认这点的真实后，一阵猛烈的欢喜来袭，把太宰在快速运转分析现状的大脑冲得晕乎乎。
倘若这一切是真实不虚的事实，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便是……
“我自杀成功了？”
所以我才能见到你？
“不，”织田作思考着怎么友人解释，“你可以把这当成濒死时，由于时空错位和规则漏洞而获得的惊喜。”
“这里是彼岸，轮回之所。”织田作补充了一句。
“啊——”
太宰拉长了调子，企图用那种一贯的游戏人生般满不在乎的语气，掩盖内心的茫然无措。
“如果死亡不再是死亡，那自杀的意义何在？”
太宰近乎自语地小声说着，眼睛望向虚空。
但他没给织田作回应的时间，紧接着自言自语般，开玩笑道：
“不会是为了再次见到织田作你吧。”
太宰治关于死亡的深奥的哲学问题配上插科打诨般的自答，既问出了关于死生的严肃话题，又因巧妙的自答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温情。
这样的自问自答，使得织田作即便回答不了，也不会冷场尴尬。
织田作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认认真真地接过了太宰小心翼翼抛出的话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高兴，太宰。”
高兴你的成长。
看衣着，脱下肃杀的黑衣，换上明朗的沙色风衣。
看身高，约莫有180CM了吧，显得可靠了些。
高兴你的善良。
没有因我的遗愿，那像是强迫着把你推到阳光下的行为而生气。
「人是为救赎自己而活着的吧」
高兴你愿意尝试理解这句话。
高兴你愿意走出黑色地带，伸手触摸“白色”。
高兴作为友人，我们能在彼岸再见。
“……？”太宰细细观察，能发现织田作是认真的，也是这么想的，而回答重点似乎偏了。
聪明如宰，立刻意识到织田作有未尽之语。
省略主语的“这样”指代什么？缺少宾语的“高兴”是在高兴什么？
关于太宰的设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织田作的回答似乎是在避重就轻。
被友人吐槽“不会吐槽”的织田作，在某些时刻，总能让话题变得令人无语凝噎。
但这种老实人般的直球式诚实回答，的确多了……
——不知说是，不解的迟钝，还是，明了的温柔。
太宰治认识的便是这样的织田作。
罢了，太宰想。
再见高兴是真，织田作是真。
那便够了。
至于那些哲学问题……总会有机会的。
太宰治将这个话题轻轻揭过，转而聊起自己的叛逃之旅和洗白之路。
从叛逃时炸了港口Mafia前搭档的爱车放烟花玩，到洗白时在一个小小酒吧学调酒，从自杀方法的真实痛感体验，到最新一次的花式自杀未遂……
一边说一边辅以手势，加强描述效果。
织田作安静地听着，带着微笑，时而插上几句，发表自己的见解。
岁月静好。
仿佛他们又回到在酒吧畅谈的日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里不是酒吧，也没有不约而同相聚的三人。
这只是阴差阳错的巧合，生魂穿越人世，亡者停留彼岸，于是两者得以再见。
*
“织田作……”仿佛意识到什么，聊着聊着，太宰喊了一句友人的名字便不说话了。
“啊……已经到时间了吗。”织田作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并不显得遗憾，“那么再见了，太宰。”
此刻，死亡不是永诀，而是让我们再次相遇的契机。
见面的高兴是一回事，织田作私心希望与友人真正再次见面的时间能晚一些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这代表着太宰在人间活的时间得更久。
反观太宰，理智分析得分别的时候到了，一般人的社交礼貌告诉他，对待友人，此时应友好地道别，但情感上怎么都不愿把道别的话说出口。
但那又何妨呢。
织田作不是一般人，太宰治也不是。
洗白两年间，前前后后数次自杀未遂，唯有这次，是在……之后，第一次看到织田作，谁知道下次再见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要是等我真自杀成功了才——
“织田作——！”
太宰又大喊一声。
在太宰失去意识前，恍惚间有熟悉的声音应了。
不再是生命燃尽前的长长一大段遗言，只是短短几个音节，说得铿锵有力：
“嗯，我在。”
伴随着应的是暖暖的温度和真实的触感。
织田作的孤独的友人，获得了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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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横滨后记】【#第一印象】
●[中岛敦视角]
中岛敦对太宰治的第一印象很好。
有救了落水者生命，感觉自己生命有了价值的满足；有即将饿死时，被投喂的感激；有濒临溺死者，与饿死者同命相怜的安慰……
虽然在后来的相处中，中岛敦发现太宰治是个热衷自杀、找人殉情、坑搭档钱毫不手软、屡次打乱国木田先生计划的家伙……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描述早就避之不及了好吗？！
然而——
“太宰先生是个好人。”
中岛敦坚定地这么认为。
他回想起初见时对方不含杂质的微笑，与轻柔的摸头安慰。
也许对太宰先生来说，那不过是些随意的言行，早已被主人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
但对中岛敦来说，那是对在残酷世界挣扎着、近乎绝望者的第一个温柔的安慰与关注的目光。
此后，敦的世界有了光。
●[太宰治视角]
太宰治对中岛敦的第一印象不好。
入水闭眼时的喜悦与被救睁眼后的失落形成了强烈反差，将整个胸腔震动得砰砰直响。
有点莫名。有点新奇。
何喜？何失？
太宰治暗自记下这次不太一样的自杀体验，带着睁眼时因莫名欢喜而流露于表的、还未褪去的真挚的笑容，偏了偏头，看到了敦。
脏、乱、差。
——以上是太宰对敦的第一印象。
生活那么糟糕，还挣扎着求生么。
和“求死”的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人呢。
太宰治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对方，想着最近的传闻，边交谈边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
乱蓬蓬的头发，破破烂烂的衣服，看起来瘦弱的身躯……但又不失救人的勇气与力量。
像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兮兮的幼崽，饿惨了寻找着食物。
抓到你了。
“食人虎”。
脏兮兮了的小白虎就应该扔到水里好好洗洗嘛。
太宰笑着用湿漉漉的手rua了一把对方的头发。
敦的头发因水而并成一绺绺，然果腹之欲都尚未解决的人，还来不及在意自己的形象。
太宰的行为不但没有引起反感，还使对方眼睛扑闪扑闪的，充满着感动。
……哎呀。
太宰还是笑着，是不同于之前的笑，看上去多了分苦恼无奈。
被当成「光」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太宰的第N次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