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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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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向】
阿纵有个双胞胎弟弟,四年前掉进了冬天冰冷的江里,还未出口“救命”两个字就被水灌满了胸腔。
阿纵看到弟弟在江中几个浮沉,便再也看不见了。自己吓得浑身发抖,张了几次口也没替弟弟喊出救命。
阿纵就是这么怕水,也是这么没用,弟弟生前骂的也不错。
“哥,你能不能别念叨我了?”
“哥,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哥哥!救……”阿纵又听到了弟弟摔进水里的声音。
“砰!”,转头看过去只有溅起的水。
他想,为什么身体像是被大铁链拉住了……怎么也动不了。那是弟弟啊,唯一的弟弟了……
阿纵猛地惊醒了,冲过去跳了下去。像那些伙同着去河边玩耍的熊孩子那样,掉进去其中一个,其他人都下去救,结果一个都活不了。
今天天气挺好的,阿纵拉开窗帘想。
昨晚又瞪着眼睛到了三四点才堪堪睡着,在梦中睡得又并不安稳,浑浑噩噩睡过了上午。
阿纵坐到书桌前,正午阳光飘落到书桌上铺成一片金黄。阿纵拿出一个笔记本,写了几笔,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去客厅接了一杯水,阿纵把尖锐的耳鸣混着水吞进了胃里,回到了书桌前。
“今天天气很好。你和爸妈在那边还好吗?”这是一惯的开头,无论天气好不好。
“我好想你,我想去学游泳了。”这是喝完水回到书桌前的第一句。
阿纵顿了顿,继续写道:“隔壁家钟阿姨的孩子已经十四岁了,经常到我们院子里来玩。”
便是这句话刚刚写成,就听见了钟家小孩在院外大声地叫自己:“阿纵哥!阿纵哥!我来给你的向日葵浇水啦!快放我进来!”
阿纵的书桌在窗边,窗子正对着院子,阿纵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牵着一条大黄狗,洋溢着笑向自己挥着手。
弟弟生的好看,即是双生子,所以阿纵也好看得过分了,如果没有那份阴柔的话。
“铁门没有锁,你把插|销扒开吧。”阿纵笑着回道。
钟家孩子进了院子倒也不进屋打扰阿纵,这是阿纵之前和他约定好的。
阿纵母亲身体不好,双子出生就走了。父亲为了能让两个孩子生活的更好,终日工作吃了上顿没下顿。
急性阑尾炎竟生生忍着,忍着忍着人就没了,用命换来公司上的一笔赔偿款让两个八岁的孩子得以苟且。
双子命苦,先走了的倒解脱了。
阿纵终日惶惶不得安,梦里是弟弟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救我?”,醒来是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救他?你明明可以求救的。”
阿纵又在笔记本上接了一句“时间快到了。我种了满院的向日葵,你带着爸妈回来看过没?”
阿纵耳边尖锐的耳鸣似是将他拖进了水里。
“扑通”水被重物砸开的声音。
“咕咚咕咚”重物沉入水里的声音。
“哗啦哗啦”水在重物边流过的声音。
阿纵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厚重,把外院的孩子都吓的赶紧跑进屋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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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想去河边儿玩儿,带着隔壁家的那条小黄狗嘛……”弟弟说着晃了晃阿纵的手臂。
阿纵的不字还未说出一半,弟弟又慌忙接上:“我知道你怕水。我们靠边走就好了嘛!走嘛走嘛!钟阿姨家的小狗真的好可爱,我昨天问了钟阿姨,她说可以的!”
阿纵叹了口气,还是摇摇头,说:“不是的,我真不想去。你拉上对面院子的小尹好不好?”
弟弟撇撇嘴:“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阿纵刚要开口驳回意见,就听弟弟不慌不忙的补上了后面一句“这是第一百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次了拒绝我了。哥,你能不能别念叨我了?”
阿纵无奈松口:“能有这么多次吗?行行行,我陪你去。”
一到河边,弟弟就解放了天性。
仿佛阿纵对水的热情都连本带利给了弟弟。
江风携着江水的凉意扑到阿纵的脸上,阿纵怕这种深不见底,还有“哗啦啦”水声的地方。
阿纵打了个哆嗦,脑子嗡嗡响,远远的站在河堤的步梯上。弟弟在河堤上盘腿坐着,手边趴着条拢拉着耳朵的小黄狗。
太阳顺着自己的余晖慢慢的往山后走着,阿纵喊了一声弟弟,弟弟拉着牵狗绳慢慢的往自己走过来,一脸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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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咳咳咳……没……咳咳事。你去浇花儿吧。不用管我,我就是被呛到了。”
阿纵边咳嗽边说。
站在门边的孩子撇了撇嘴,转头走掉了。阿纵闭了闭眼睛,像是把什么忍了回去。
过了会儿钟家孩子端着杯水,放在阿纵桌上:“你倒是喝点水呀。别是感冒了。我妈说这个天气容易热感冒,她还让我一天只能吃一根冰棍!”孩子一脸认真的念叨着。
阿纵看着满杯的水,没有说话。
“啊!对了!阿纵哥,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我妈做红烧肉!胡萝卜烧肉!肉丸子白菜汤!还有回锅肉!”
得,全是肉。阿纵应了一声。
钟家孩子嘱咐完便拉着黄狗回了家。
房间里的光暗了一度,太阳被云遮住了。阿纵抬了抬手中的笔,又放下,转手拿起了手机插|好耳机出了门。
天气好的原因吧,气温也开始渐渐停下了爬升的步子,河边散步的人挺多。
阿纵戴起耳机,喧嚣都和自己无关了,阿纵顺着河道外边慢慢地跑着,余光时不时扫到湍急的河流,脑子里的“嗡嗡”声和耳机里的摇滚音乐在抗衡。
阿纵跑出一身汗回了家,脱掉衣服站在淋浴下。呼吸还乱着,没有音乐的压抑,脑子里的“嗡嗡”声刺激着阿纵的神经,手死死的摁着太阳穴。
温热的水冷漠地打在阿纵的身上。
洗完澡出来,阿纵收拾了一下有点凌乱的书桌,揉了把头发没想起来还有什么事,就去了隔壁。
晚饭尹大一家都来了,尹大还有一个和钟家小孩差不多大的弟弟。
期间阿纵和他们谈笑自若,温文尔雅倒也不像个异类。
三家经常凑一块儿吃饭,一般是钟阿姨和尹阿姨掌勺,阿纵打下手,剩下的人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阿纵搞得其他三个晚辈,每次都叨叨他,让他留一条活路,别这么勤快。
三家人和乐融融也觉不出来什么不对。
破了第一次戒,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正午的阳光晃的阿纵眼睛疼,弟弟在前面撒着欢儿跑得快。阿纵扯着嗓子喊了弟弟一声,弟弟转头对着阿纵露出整整齐齐的八颗牙齿。
阿纵想,白的有点反光。
“你跑慢点,待会儿到了河边,就别这样跑了。小心点别掉下去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大概是因为正常人不会在这大热天去河边遭受太阳的荼毒,所以路上没什么人。
“唉……哥你真是。能不能别管我了?”弟弟转过去,乖乖的靠边走着了。阿纵快走了两步,走到弟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弟弟转过头,嘴巴翘了老高。
到底是心软,打算补偿一下这用嘴恨天高的小兔崽子。阿纵狠劲儿掐了弟弟的脸一把:“我去买水,看你这跑的一身汗。喝什么?”
弟弟揉揉脸嘻嘻地笑着说:“可乐!百事的!冻过的!”
得,还挑。
阿纵买了可乐慢慢走回弟弟身边,老远就看到弟弟百无聊赖的站在树荫下玩着地上的石子。不知道嘴里在嘟囔些什么。
阿纵偷偷摸摸地走近。
在冰柜里冻得彻底的可乐贴上弟弟的脖子,冰得弟弟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嘴里还不知道在吱哇乱叫着些什么。
兄弟俩疯到河边,其中一个定能老老实实的靠边走。
阿纵听着耳边的水声,还是打了个寒颤。
不远处有几个老年人在悠悠地走着。大多都是一个形象——一只手手拿着蒲扇慢慢的扇着,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小的扩音机,放着一些很有广场舞风范的舞曲。
阿纵这样没事被弟弟拖去河边转转,虽然还是对水那种东西敬而远之的安稳日子也好好的过了几年。
天渐渐的失去了光亮。
阿纵拉开书桌上的台灯,继续写完了下午没写完的日记。
夏天真冷啊,温度都掉进水里了吧。阿纵想。
隔壁院子里不知道钟家小孩干了些什么傻事,正被钟爷爷打得吱哇乱叫,其间还夹了几句弱弱的求饶。
阿纵都能想得到那个场景了,摇摇头无声的笑了笑。
阿纵去厨房随便煮了点吃的,把晚饭糊弄过去了。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阿纵又去灌了一杯水。
夏天要多喝水,弟弟说的。
院子里的蝉叫的欢快。
阿纵像是习惯了似得,在书桌前楞到了天完全地沉了下来。阿纵按亮手机,接着划开屏幕,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手指顿了下还是点开了微博。
“三天。”第一条微博。
这几天写的东西。第二条微博。
“抽个奖?老规矩。不转发,点赞里抽。明天起床抽。”第三条微博。
发完微博,阿纵也没看评论,收拾了收拾本就整洁的书桌。关了台灯,看着陷入黑暗的房间,阿纵轻轻叹了口气——忘了点蚊香……
南方的蚊虫可不容小觑。
一觉醒来,睡得倒还算安稳,阿纵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看,七点过一点,时间还早。
阿纵今天要去一趟城中心。
阿纵卡了一张纸条在门栓上,上面是留给钟家小孩儿的话,让他自己进去玩儿,钥匙放在老地方。
我姓钟,叫钟啓,我就是那个钟家小孩儿。
我从有记忆开始,隔壁阿纵哥就是一个人。温润如玉,有礼有节。
老妈做了点心也会让我给哥哥送去。阿纵哥会笑着摸摸我的头,像在摸二狗。
哦,就是我家那条大黄狗。但是我还是觉得阿纵哥有点可怕,哎呀……我也说不出来是哪种可怕嘛。
那天早上我看到了阿纵哥留在门栓上的纸条,我进去浇了花,就回了家。
中午的时候,太阳老大了,我坐在院子里呲溜呲溜的嗦着面。
阳光经过面汤,晃进我的眼睛里。我看到对面院子的尹二慌慌张张冲进我家院子。眼睛里的惊恐埋都埋不下去。
我被他慌里慌张的行为吓了一跳,一口面噎在喉咙上半天下不去。
尹二蹲在我面前半天喘气喘不匀。
我把面噎下去了,我看着他,问:“怎么了?你别急,你先把气儿喘匀了再说。”
尹二跟跑了个一千米没停似得,尹二调整了下呼吸,喘着粗气:“快……快,我看见阿纵哥下河踩水了!”
我听尹二说完话,我好像觉得我刚噎下去的面,又梗到喉咙上了。
阿纵怕水,邻里皆知。
倒不是说有人大肆宣扬过,应该说是心照不宣,是长辈从小就警告了无数遍的。
因为从小洗脑,所以更是觉得阿纵哥哥下河踩水的恐怖。
两个半大孩子,着急忙慌的奔到河边的时候,阿纵正背着手顺着步梯往上走。汗液顺着两人的鬓角滑下,滴到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渍。
阿纵顺着步梯走到两个孩子面前笑着没说话,从身后拿出两瓶冻的冰冰凉凉的百事可乐递给两个孩子,像变魔术似得。
尹二灌了几大口可乐,毕竟还是孩子,手臂往脸上一抹,就开了口:“哥,你怎么一个人下去趟水,你又不会水,摔下去怎么办?”
阿纵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圈:“嗯?你看见了吗?”尹二抿着嘴没说话。
钟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反正那口面是混着心一块儿吞回肚子里了。
尹二张了张口,不知道想说什么。一时大家都没说话,旁边不知道什么树上的众多知了在表演夏日大合唱,宣告着夏日的归属权。
阿纵收起了笑意,回头看了看:“别怕。”
钟啓抬头看着阿纵的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阿纵哥的另一层意思。
阿纵又去这个从小生长的小镇转了转,回家已经五六点了,吃完饭随手翻了微博评论,抽了五个幸运鹅。
“这五个,地址发我。”第一条微博。
定时了更新。
定时了最后的一条微博。
阿纵关了手机,躺在黑暗里瞪着眼睛等天亮。
今天阿纵打算去墓园,父亲赔偿金下来的时候,阿纵还和弟弟受着邻里接济,阿纵和弟弟懵懵懂懂的,官司钱都还是钟尹两家拼凑出来的。
渐渐长大,阿纵开始担忧该怎么养活往后几年的自己和弟弟。
得知父亲的赔偿金足够养活自己和弟弟两个人读完小学再读完初中大学以后,阿纵便没那么多顾虑了。
两个孩子的生活还算的上是优渥。
不过是两个只差十多分钟出生孩子,谁能管的了谁。
弟弟落水以后,阿纵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办完了弟弟的丧事。将一家四口葬在了墓园里连在一起的四座墓里。
自此,阿纵也死了。
出门的时候六点整,阿纵在路口才刚刚开门的花店里带了一束向日葵和三束雏菊,迎着夏日赏赐给清晨的凉风慢慢走向墓园。
墓园很近,阿纵慢慢走到墓园拢共没用二十分钟,阿纵就在他们家墓前楞了一上午,像是把自己这一生回忆了一遍。
太阳挂到了头顶。
阿纵不慌不忙地回了家,又不慌不忙地煮了一小锅粥慢慢喝了。阿纵听到耳边有争吵,抬头,眼神穿过时间,看到了四年前的场景。
如果你真要我回忆那天我和弟弟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我一定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但是我却能将弟弟落水时的一帧一帧的剥出来看,一帧看完就能褪一层皮,看完所有我早已血肉模糊。
时间洗去了大部分痛苦,它让你记住你最不想记住的东西,它将你的恐惧细化、放大、锐化,自作主张地添上虚有的感受,它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它让你抓不住真实。
我怕我会忘,我每夜睡不着我就将它从脑海深处拖出来反复在眼前放着,像单集循环的电影。
我将这些恐惧、害怕、孤独、烦闷、悲伤、难过写进了我的字里行间,可能是恐惧的太过真实,慢慢的我收集了大批粉丝,这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我没在意,无非就是在我这无聊的生活中,添一项任务。
我听钟阿姨的话,去看了医生,医生教我怎样配合药物地积极向上,怎样调整心态地好好活着。
钟阿姨说我越来越好了,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只是偶尔我去河边,总能注意到到一两份紧张注视我的视线。
争吵。
弟弟冲着我怒吼,我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了。
因为什么吵的?忘了。
他冲了家门,他在和我赌气。
我怕他出事,我跟了出去。
我看到他下了河,趟着水,踢着水,翻出一个一个小小的浪花。
他没站稳,他摔倒了。
我动不了了。
我想,为什么身体像是被大铁链拉住了……怎么也动不了。那是弟弟啊,唯一的弟弟了……
我猛地惊醒了,冲过去跳了下去。
后来,我被救起来了,弟弟被水冲到了河的下游。
钟啓自从前天和尹二冲去河边找阿纵以后总觉得心神不宁的。他觉得应该是快开学了,作业还没写完导致的。
钟啓在屋檐下叼着冰棍,手都快飞起来了。
天气太热了,树上的蝉都叫的要死不活的。钟啓他妈下了通牒,不写完作业不准吹空调、不写完作业一天只能吃一根冰棍,大有让钟啓作业不写完就滚去捡垃圾的架势。
尹小二在一边翘着凳子,玩儿着游戏。他的作业倒是早就被他哥盯着做完了,暑假最后这几天正是耍皮了的时候。
钟啓又抄完了一支水笔,长吁一口气看了眼旁边打游戏的尹二,用手臂抹抹额头上的汗,打算进屋拿只新笔。
他才刚站起来拉开凳子就看到尹大快步进院子,尹二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才反应过来自己作业早就做完了。
“哥?咋了?”尹二扭着脖子问。
钟啓有点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尹大没回答尹二,偏头问钟啓:“钟姨呢?”钟啓愣了愣,答道:“她出去打麻将了……咋了?”
尹大嘴巴抿的很紧,钟啓觉得尹大的眼眶都抿红了,尹大过了几分钟才开口。
嘶哑的声音、冰冷的内容,裹着夏天的的聒噪涌入脑子。
“纵哥跳河了。”
“跳……河?哥你说阿纵哥跳河?”钟啓听到尹二的声音在抖,“开什么玩笑呢?”
钟啓没说话,脸上不知道是泪滴还是汗滴,滑到下巴再滴到地上。
钟啓抹了把眼睛,转头冲出了院门,尹二颤颤悠悠的站起来跟了出去,钟啓找到阿纵习惯留钥匙的地方,开了大门。
钟啓和尹二冲进阿纵卧室的时候,只看到书桌上的日记本被风吹到了最后一页,那俨然是一封遗书。
不过准确说却是写给幸福的人的信。
他在信中写:
“亲爱的你们: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一般这种东西都是这样的开头吧。我走个形式。
其实大家都知道我最后的结局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担心我了,但是大家都只是默默的守在我身边,我替弟弟和我谢谢大家了。
我走了以后,许多东西我都分好给你们了,律师会带来的。这满院的向日葵就要辛苦钟啓了。
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的照顾,祝各位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纵留”
那天早上我去了律所,我将家里余下的钱分成了三等份。
我留了一份给钟家孩子谢谢他帮弟弟浇花。
一份留给了尹大,就是尹小二他哥,谢谢他在我没有陪弟弟去河边的日子里陪他去疯。
一份捐给了镇上的孤儿院。
剩下了这个院子,我也将它给了钟家,在弟弟刚去世那几年,钟家照顾自己真的很多。
我想了很久对这些东西做出了这样的处理,手续有点复杂,那天是最后一道程序。
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看了一个朋友,那是我一直以来的医生,我将这么久以来的感谢同他说了。他的表情有点复杂,我憋着没笑出声。
我去河边摸了摸弟弟当时蹲在下面的那棵树,趟了趟弟弟摔下去的那片水,无意间看到尹小二在步梯上面一脸紧张的看着我,我憋着没笑,瞟着他跑远了。
我穿上鞋子,转去几年前买可乐的那家小店,买了两瓶冻过的,百事的,可乐。
慢慢顺着步梯往上走,就看到尹小二带着钟啓向我跑来,跑的满头大汗,这次我把笑容挂在了脸上。
我把可乐递给了他们,尹小二表情狰狞的问我怎么下去趟水了,我笑得更开心了,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表情更狰狞了。
我渐渐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知道我是一种令人担忧的存在。他们会随时担忧我死去,我开心的死去,于是我说:“别怕。”
“别怕,我早就不怕死亡了,我在思念他们。”
面前的钟家小孩似乎听懂了,抬头看着我。我转头向家走,抬手对两个小孩示意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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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啓在看完短短的绝笔时,才突然明白了。自己怕阿纵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阿纵身上的思念和孤独太沉重了,经过日日月月的沉淀,早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太阳炽热,星辰无光。
他不怕水了,早在弟弟落入水中时,毅然决然地跳进水里时。那么在此之后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不过因为他不怕水了,所以他才赴约地如此轻松痛快。
读者们在那天下午,看到他们的太太发了一条微博。
“水没有新生,他只有一条路,炼狱。”
就像那些伙同着去河边玩耍呢熊孩子那样,掉进去其中一个,其他人都下去救,结果一个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