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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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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如果太子突然疯了,你说陛下会放他出京都吗?”
三盏茶下肚后的范闲突然问,李承泽一愣,“疯了?”
“短时间的精神错乱,做出一些发疯的举动来。”范闲解释道,“其原理是阻断人的部分神经,使其失去对行为的克制以及部分的理智情感。”
“如果承乾真的疯了……父皇,应该会做出两种反应,有可能放他走,但更有可能,把他圈在东宫里,不叫他出来……”
“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范闲严肃道,“到时候,我去向陛下进言,太子是因为压力过大,需要好好休养,好好放松一番,只要陛下不是想让太子殿下成为一个废人,他都应该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我摸不清父皇对承乾现在的态度……他昨天派了四趟太医来,第四次我放进来了,太医说,父皇叫他不可隐瞒承乾的病情,并且对我不必隐瞒。”
“那其实陛下对太子殿下……还是挺上心的?”
“你不觉得他还是在试探我对承乾的态度吗?”李承泽无奈白了他一眼,“我管不着,也懒得在跟他装样了……虽然这个主意的风险也不小,但好像也就只有这一条路能试试了。”
“殿下英明。”
“药的事情,怎么说?”
“药需要现配,解药也需要另做,可能会费些功夫。”
“不着急。再过半个月,是承乾的加冠大典。”李承泽颔首,“让他安安心心加冠,坐稳这个储君之位。”
“嗯……”范闲点点头,“那殿下计划把这件事放在什么时候?”
“加冠大典上吧?”
李承乾在听了他们俩的计划后,竟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不觉得这样做有失储君仪度,也不觉得他们两个是在戏弄自己。
“殿下答应的……这么爽快吗?”范闲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三人约在了澹泊书局的后院里,也不知怎么的,李承乾最近的日子可说是过的格外潇洒,庆帝似是变了个人,不管他去哪,也不管他见谁,头两天还要他居宫静养,后来压根就不过问了。
“放在大典上,或许可以让父皇,更重视一些?”“不行!”
却是李承泽突然打断了他,神情严肃,断然喝止,“你是储君,不可在天下人面前出丑。”
“我不在乎这储君之……”“我在乎,我替你在乎,就算是要带你走,带的也是庆国名正言顺的储君,该属于你的东西,一样都不能被毁掉!”
李承乾看了李承泽半晌,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那一日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范闲提问打破僵局,李承乾想了想,“先是我在东宫更衣,准备仪仗,哦对了,依制二哥应当来东宫帮我更衣。”
“……这,二殿下应该是蛮期待的?”范闲回过头,李承泽一脸没眼看的伸手把他的脑袋又给推了回去。
“然后在祈年殿广场上举行加冠大殿,奏乐,我走到父皇面前,宣旨,加冠,受领金册金宝,然后我退下,去中殿更衣,继而……设宴,宴请群臣,晚上会有烟火。”
“那还真是盛事。”范闲听到也觉得不应该破坏这场盛事,可李承乾却不以为意,“左不过都是虚礼……而且从此之后,父皇恐怕也再不会有什么机会像这样,既没有什么事要责问我,却又必须得和我待在一座宫殿里了。”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这一天,陛下恐怕不会重视这件事,那么殿下的疯……或许起不到理想的效果?”
李承乾点点头。
“可决不能放在加冠大典上。”李承泽还是不肯松口,“群臣都看着,你若是当众失态,不论是做储君还是日后登临皇位,都有人会记得这件事,用这件事来指摘你轻看你,一辈子的声誉!”
“那要不然……放在,筵席上?”
“筵席也宴请的是群臣!”
“可是……”“诶等等,殿下刚才提到过一个时间段,殿下在领完金册金宝后,会去更衣?”
“是,更衣大概是半个时辰。”
“陛下呢?”“陛下也会在中殿歇息。”
“那就放在这段时间,怎么样?”
二人愣住,又都看了眼对方。
“到时候在中殿的,除了陛下和殿下,应该也就没什么外人了吧?”
“二哥应该是在的,剩下的宗亲……说不准,看父皇安排。”
“那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范闲敲桌子定案,李承乾也觉得合适,李承泽再三思忖,虽说忧虑万分,但想想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万众瞩目的太子加冠仪典,竟被他本人设计了这样大的一场闹剧呢?
没有人能想得到东宫所做出的这个疯狂的决定,自然也没有人会去特别留意范闲范协律在加冠仪典前一天的午后悄无声息进了东宫。范闲顶着黑眼圈,带着他几天几夜没合眼才合成的,能够做到时控生效的成品交到李承乾手上,“提前两个时辰服用,一刻都不能耽搁,一点都不能剩,用量和时间我都是算着的,一旦出了差错,可就卡不上殿下说的那个时间点了。”
“我明白。”“哦对了,解药还差一味药,需要再熬制四个时辰,我晚间交给婉儿,让婉儿想办法给殿下递进……”“不用了,你交给二哥就好,省得你再跑一趟麻烦,还引人怀疑。”
“……什么?”
“我说——”李承乾目光平静,又重复了一遍,“你回头去二哥府上,交给他就好。”
“这可是关系到殿下后半辈子心智和性命的事情?”
“我知道,但横竖……都得药效发作之后再服用,你交给我,我也得交给毓湖。既然都能信得过毓湖,那为何信不过二哥?”
“我是真的觉得我前半辈子都被骗了……”范闲看着李承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有人告诉我,说储位之争一向都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也有人告诉我殿下和二殿下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但二位殿下如今,能信任到这个地步,范闲感慨,范闲感动。”
“你家里不也有一个弟弟吗?他是范家的世子,占着司南伯之位,你会算计他吗?”
“不会。”
“为什么不算计,难道是因为他傻吗?”
“不。”范闲神情严肃,“因为他是我的弟弟。”
“这就对了。”李承乾颔首一笑,“他是你的弟弟,我也是二哥的弟弟。虽然二哥待我,还有超过兄弟的别的感情在其中,但说到底其实都一样,都是兄弟,心中对彼此,都有与生俱来的感情。更何况……我爱他,你记得帮我再跟他说一遍,我爱他。”
范闲只觉得嗓子一齁。
于是范闲在晚上又一次来到了二王府,将解药交给了李承泽,李承泽端着解药瓶子看了许久,又听范闲说起白日在东宫的事情与李承乾交代的话,默然良久。将瓶子好生收起来,继而坐回桌案边,给范闲斟了一杯茶。
“范闲不敢。”“是我代承乾谢谢你。”
李承泽敬他一杯,“谢你肯帮他于水火,把麻烦揽到自己身上,也谢他,能够这样信任我……范闲,这辈子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和承乾的朋友。”
“二位殿下之间能做到如此,是庆国之福,更是二位殿下此生之幸。”
“别这么客套,喝茶。”
茶喝到一半,李承泽突然想起一桩事来,“对了,我前两日得了一张好画,你要不要看一眼,以画佐茶?”
“愿观其详?”
“好。”李承泽起身,从远处书架上一处显然是刚刚打理出来一尘不染,旁边还放了一支小瓶,瓶中插了今日王府花园中新折的海棠花的格柜中,取出一卷画来,画上用宝蓝色的丝绳系着,是李承泽很喜欢的颜色。
李承泽很是珍重的将画卷交给范闲,范闲接过,慎重其事的打开,却只见画上画的正是他李承泽——风格一帜,眉眼细致,神态生动,恍如真人一般,可见下笔之人用了十成十的专注,十成十的心思。
“是谁有这样好的绘功……”范闲不自觉的感慨着,却突然看见画的左上角落下的一款印章——诚虔。
他心下一震,抬起头,李承泽嘴角微扬的点了点头
“那是承乾从前的一方私印,借了个谐音。”
李承泽说着,透过纸背望着那幅画,“你说,就算我日后娶了天上的仙子做王妃,她能这样认真,这样用心,这样用情的来描摹我的眉眼吗?”
“当然不能……”
“你说得对,这世上既有日久生情,却也有一瞬间的一见钟情……一眼就知道他是自己这辈子的定数,躲不开,逃不掉,却也不必躲不必逃……我感动于他肯信我,愿爱我,我也喜欢他,更是爱他。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不计功利不计得失的爱情,不管他是平民还是太子,不管她是郡主,还是你的鸡腿姑娘。他把他自己都托付给了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他?”
范闲不言,只是认真注视着李承泽满是深情的目光,感动的热泪悄无声息就盈满了眼眶——
今天的这碗狗粮他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