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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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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贞没有料到,第二天晚上施子生竟然以一种再也平常不过的口吻对她说:“我想了想,去见见你爸妈也好,你安排吧。”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去刷牙了,留给她一个淡然的背影。
钟贞开始觉得她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这个男人,不过也许,没有人可以真正了解另外一个人。但她还是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约好周末的晚上去家里吃饭。挂上电话,她忽然不再忐忑于施子生究竟愿不愿意去,或者父母究竟会不会喜欢他,一切自有命运安排,就像他们初次相识的那个夜晚。
所以周六下午,当钟贞回到家发现施子生赤+裸着身体站在衣橱前的时候,也不觉得非常惊讶。哦,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跟他在一起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喂……”他迟疑地从衣橱后面探出头,“我是不是要……正式点?”
“嗯。”
她点头,走进厨房去拿了一个苹果,等她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穿衬衫。
“天呐,”钟贞嘴里有一大块苹果,是因为她忘了去咀嚼,所以口齿有点模糊不清,“我不知道,你也有衬衫……”
施子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有。”
“你该不会还有西装吧?”
他转身从衣橱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装,说:“我也有。”
“那么领带呢?”
“那个……我没有,”他终于有点败下阵来,但又立刻补充说,“因为戴着那玩意很容易在被攻击的时候让敌人牵制你。”
钟贞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穿戴整齐,她立刻对他有了一种新的、深刻的认识。
“怎么?”他瞪她。
“没什么,”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他,继续嚼着苹果,口齿仍然模糊不清,“我不知道男人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别。”
“……”
然而不出所料的,钟贞的爸爸对她的这位男友并不怎么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不过施子生也同样地没怎么摆出好脸色来就对了。妈妈倒是很热情,饭桌上一直往他碗里夹菜,让这个看上去很酷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多久了?”爸爸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子生看着他,回答道:“三个月零十八天。”
一家人都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男人,爸爸没再问下去,妈妈去厨房盛汤,只有钟贞呆呆地坐着,心里感动,却又无法言说。
回到家,还没等子生反应过来,钟贞已经把他推倒在床上,坐在他腿上一边解他腰上的皮带一边说:“你干嘛忽然说那种话,我差点想流泪。”
“什么话?”他错愕,忘了反抗。
她停下来看着他,回想他说那句话时的表情,那并不是一句多么热情多么感人的甜言蜜语,可是那代表他把她记在心底……就足够了。想到这里,她闷哼一声,发现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得可爱,于是抽开他的皮带,继续解他裤子上的纽扣。
“喂!”他按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不回答,低下头绕过他修长的手指很认真地进行自己未完的事业,她很想笑,却又不敢,因为当他说完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她发现他已经有了反应。
“钟警官,”他用手肘撑起身体,带着微笑,第一次调侃般地说,“你确定你跟那个姓叶的家伙只是牵过手那么简单吗?”
她没有理会他这个不太好笑的玩笑,而是低下身凑到他面前,用一种妩媚得很刻意的语调说:“你用不着嘴硬,马上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施子生愣了一秒,嘴角是一抹隐约的微笑,仿佛在说:好啊,看看是谁求谁!
钟贞轻轻咬住他的嘴唇,感到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不能断定他们的将来会是怎样,但此时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胜过世上任何人。
元旦过后,温度忽然又上升了,这一年的农历新年在二月,往年这个时候对于钟贞来说是压力最大的,可是今年一切都变了,即使忙,她的心情总是带着一种似乎是很美好的轻快——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快乐。
施子生那家伙好像也很忙,他们常常午夜十二点以后才分别回到家,各自沉沉地睡去,几乎连交谈的时间也没有。即便如此,她却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反而拉近了,有时候,就算只是躺着互相对视,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关灯睡觉……那也足够了。
“你明天排班排到几点?”警长坐到她对面的位子上,在本子上记录着。
“下午六点。”钟贞看了一眼自己的值勤表格才回答。
“那再加四个小时班,去三区守着。”
“哦……有人请假?”
“不是,我怕桌球房那里会出事,所以派你和隔壁部门的同事去看着。”
钟贞心里暗自吃了一惊,却还若无其事地问:“什么事?”
“那个桌球室的老板以前背景复杂,现在虽然相安无事,但据说有人要找他麻烦。”
“什么麻烦?”
“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明天晚上有人会去他那里谈判,我怕出什么乱子,你们就在对面看着,如果有事立刻通知我。”
“哦……”钟贞点头答应下来,心里有点慌乱,很想去找施子生问清楚,却又怕他生气。他们的立场很不同,她是警察,他是个背景复杂的人,同时他们又分别属于这个世界上最可能产生对立情绪的两个族群:男人和女人。
下班时间一到,钟贞换下制服,快步走出警察局。她拿出手机拨了施子生的电话,耳边传来的是等待被接通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快。有个男人站在路灯下,看到她来了就向前走了几步,她借着灯光才看清楚他的脸孔,不禁停下脚步。
“钟贞……”叶咏希双手插袋,以他惯有的温柔的微笑跟她打招呼。
她怔怔地看着他,电话却在这个时候被接通了。
“喂……”从施子生的口气可以听出来,他希望长话短说。
“嗯……没事……”她伸出手向叶咏希示意不要出声。
“?”
“我等下再打给你吧。”
子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简短地说:“好。”
她挂上电话,慢慢向前走了两步,问:“你找我有事吗?”
叶咏希点头:“给你带了礼物,一直想找机会给你。”
“谢谢,”钟贞把手放到口袋里,冷冷地说,“不过不用那么客气。”
他一下子变得窘迫起来,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青涩的大学生。
气氛尴尬,钟贞有点后悔,他不是来找她吵架的,她也没有吵架的意思,那为什么不能让他把礼物拿出来,她衷心感谢一番,然后就此再见呢?
“对不起,”她低下头,甩了甩马尾,“也许我的口气太刻薄了。”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也许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圣诞节下午,他看到她了,也知道她看到了一切,只不过他什么也不说,就连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她恨过他,也应该恨他,但此时此刻,他只是她记忆中的某一个环节,他曾经在她生命里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现在却变成一个最普通的……朋友。
“礼物呢?”她抿了抿嘴,坦然地问。
“哦,在这里……”他连忙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
她迟疑地接过来,打开看,是一只银色的戒指,镶着朴素的花纹。她觉得很漂亮,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关上盒子递回给他:“我不能收。”
“?”
“要是收了,会有人不高兴的。”
叶咏希无奈地接过盒子,苦笑了一下,问:“是……上次那个男人吗?”
“是的。”
“那好吧。”他放回口袋里,看着她。
“你去见过我爸了吗?”
“见过了。”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钟贞始终觉得父亲对施子生并不满意,所以还是希望她和叶咏希在一起。
“你是问他对我的态度吗?”他苦笑。
“……嗯。”
“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只不过……眼神有点改变。”
“?”
“我的意思是,他让我觉得,他把我当作最喜欢的学生,仅此而已。”
钟贞点点头,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礼物——准确地说,是你要送我礼物的心意。”
他给她一个微笑,没再说话。
两人就此告别,钟贞踩着厚重的雪地靴往家里走去,留下一串沉闷的脚步声。她觉得每走一步都像在跟过去告别,跟她记忆中曾经美好的初恋告别,其实,从她知道叶咏希背叛她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算是分手了,可是她却始终沉浸在孤独、悲伤的情绪中,直到遇见了施子生。
冬夜的风吹在脸上一点也不冷,反而让人觉得清醒。钟贞走到公寓楼下,抬头望去,客厅的灯竟然亮着。她连忙上去,打开门,子生正坐在沙发上叠洗干净的衣服。
“你怎么回来了……”她有点喘。
“哦,没什么,”他背对着她,半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我想你打电话给我,一定是有话跟我说,所以我就回来了……”
钟贞放下手里的包,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后,轻轻抱住他。
她把脸埋在他的背脊上,感到自己呼吸到的,都是关于他的气息,于是持续了整个晚上的不安消失了。
“怎么,想跟我说什么?”他还在叠着衣服,说话的口吻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爱你。”
她感到他的背脊明显僵硬了,过了几秒,他才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干嘛突然说这些……”
她摇头,扑到他怀里。
并不是突然,也许,很早之前就该告诉他了。
钟贞并没有向子生求证关于警长说的那个传言,她想,如果他想说的话,他一定会说的。她常常对他有一种无条件的放纵,反过来他也一样。
晚上六点,她按照警长的布置跟一个男同事去桌球室守着,她不方便进去,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请那位同事混进去,自己留在车里等。
七点不到的时候,有部黑色的轿车停在球室门口,一个光头走下来,旁边走上来几个人,一起进去了。钟贞连忙悄悄呼叫同事,得到的回答是,光头一行人进了子生的办公室,说话声很大,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同事说里面的人像在吵架,让她做好准备,如果有不妥,立刻通知警长。钟贞觉得不安,她回想着那个叫做施子生的男人的脸庞,他脸颊以及下巴上的胡子,他那常常被风一吹就显得有点凌乱的头发,他抽烟时出现的抬头纹,还有他瞪着她的眼神。她不愿意他出任何意外,哪怕只是一点。
她从车里出来,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蓝牙耳机里传来同事低沉的声音:“他们出来了……现在从二楼去一楼,两个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紧张地站在车旁,没多久,子生和光头果然出来了,后面还有包纬和阿孔,他们仍在交谈着,光头的表情有点狰狞,子生也没好到哪里去。忽然,光头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去胸前的内袋掏着什么。
只一秒钟,钟贞就意识到,他是在拿武器,无论是枪也好,刀子也好,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就要发生了。
“施子生!……”钟贞在冲出马路的一霎那大叫他的名字,她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短短的瞬间,他的表情由错愕变为惊恐。
她回过头,一束异常强烈的光线射向自己,随之而来的是轰鸣的急刹车的声音,她什么也看不到,手脚无法动弹,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他朝自己飞奔过来,可是她没有等到他,就往后摔去,然后……意识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