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妖司》羽尘同生

1、风起荒林

　　“哇！哇！”
　　“噗啦啦啦啦”
　　日暮西沉，夜色将近，明月已经悄悄爬上天空，几只乌鸦扯着嗓子叫着飞入山顶的树林里。
　　不远处崎岖的山路上一队身影，由远及近，缓慢行走着。
　　全是男人，衣衫褴褛，穿着一双破草鞋，脚上带着镣铐，脸色蜡黄，目光呆滞，身上布满鞭痕，显然是受过刑的犯人。
　　犯人有五个，中间拉着一个囚车，里面是一个身材轻瘦，穿白衣面容清秀的男人，他静静的坐在囚车的一角，一双大眼睛不时的转动着，没有半分害怕反倒有些兴奋。
　　一行人由最前面的一个老人带领着，那个老人应该年纪很大了，虽然是个男人，脸上却画的一片雪白，两点腮红，大红嘴唇，怎么看怎么诡异骇人。
　　佝偻着身子，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衣服，肩上扛着一面引魂幡。
　　“阴阳有序，四时有明，阴人回避，阳人归家。”
　　老人声音嘶哑难听，每走几步，嘴里便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肩上的引魂幡举过头顶一摇，右手从袖中伸出拿出一个引魂铃，与普通的引魂铃不同，这是一个用人的头骨做成，手柄是用的人的手骨，里面的铛簧似乎是人的舌头。
　　引魂铃虽然在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老人将铃铛摇了几下又收入袖中，身后的人随着老人的步伐慢慢向山上走去。
　　众人的脚程不快，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才爬到了山顶。
　　山顶一片茂密的树林，车轮声惊起了林中的几只飞鸟，不时的吹过一阵风，阴冷刺骨。
　　“快点！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老人声音有些急促，手中的铃铛和引魂幡摇的更快，催促着那些人加紧脚步。
　　少年此时已经从囚车的角落移动到了囚车门边，左手扒着囚车的木门，一双大眼睛注视着前方漆黑的树林。
　　没有了兴奋，多了一丝疑惑和凝重。
　　“天机阁的那群饭桶！”
　　少年低低骂了声，右手从怀中抽出了一张小小的四方黄纸，单手手指飞快的折动，不过一会儿，一只小小的千纸鹤便立在了手心。
　　“去，告诉那家伙，天策有误，让他小心点”
　　话说完千纸鹤便动了动翅膀，随后从囚车的缝隙中飞出，往山下而去。
　　看了看远去的千纸鹤，少年收回了目光，又缩回了囚车的角落，只是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四周。
　　“停！”
　　又行了一段时间，天色已经越来越晚，树林也越来越深，天上的月光已经不能完全透过林中的树叶，前方的老人终于叫了停。
　　老人将引魂幡插在地上，随后双手合十，口中又开始念着听不懂的话。
　　透过依稀的月光，少年看见前方是一座庙，庙不大，有一角庙檐已经坍塌，显然是早已没了香火，庙门也是破破烂烂，上面的牌匾似乎写的是“城隍庙”。
　　“城隍庙……还真是大胆诶……。”
　　少年的低语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大汉，粗鲁的从囚车内拽了出来。
　　“唉！你们轻点！小爷的胳膊！”
　　大汉拽着少年，少年不住的挣扎，对大汉拳打脚踢，动作间一块腰牌从少年怀中露了出来。
　　少年挣扎的动作一顿，迅速的将腰牌一手握住塞回了怀里，动作很快，谁都没有发觉。借着微弱的月光，牌上刻着两个字“向景”，少年的名字。
　　大汉抓着向景一路拖到了老人身边。
　　“妈的！你个老妖怪，快放了小爷！不然我爹一定绕不了你，把你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向景对着老人不住的叫嚣着，老人血红的嘴唇，扯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嘿嘿，小公子这细皮嫩肉的，说实话我还真是舍不得啊。”
　　边说着边用手去摸向景的脸，向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奋力的向后仰着头去避开老人干枯的手。
　　“我…我告诉你啊！咱们说话归说话，你别对我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啊！不然小爷绕不了你！”
　　正说着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叫声，老人脸色一变收回手，一把抽出了插在地上的引魂幡。
　　“把他带进去绑好。”
　　那个大汉于是又拖着向景向庙里走去，庙门已经损坏，一扇立着一扇完全倒在地上。
　　从倒地的那扇门洞进入，大殿正前方是城隍的泥像，保存还算完整，四角是四根一人合抱的朱红色柱子。
　　大汉拖着向景，径直走到了西南角的柱子那里，抽出绳索三两下便将他绑在了上面，随后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出了大殿。
　　“喂！你们把小爷绑在这里要干嘛！你们回来！快放了小爷！”
　　透着倒塌的门洞，向景看见老人又举起了引魂幡，带着那几个大汉往山下走去，他又叫了几声，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脸上没有了故作的慌张，有的只是深思。
　　“活祭……真是好大的胆子”
　　向景口中自言自语着，“自从八百年前太祖皇帝建国，早已废除活祭，如今活祭又出现在这个小山村，为什么呢……”
　　“而且天策记载，此次妖祸应该只有人字甲等，可是……”
　　外面越来越黑，月光已经完全消失，风也越来越大，四周的嚎叫声也距离城隍庙越来越近。
　　“这玩意儿，说是地字甲等巅峰也不为过了。”
　　向景听着庙外的风和嚎叫声，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
　　“碰！”
　　一声巨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注视着庙门，手中轻动“解”，捆绑的绳索应声而落。
　　“捆的还真紧。”
　　向景活动了几下被捆麻的手腕，三两步走到了庙门口，将身子隐藏在庙门一侧，伸出半个头看着庙外的空地。
　　一个约有十几米高的黑影，非常肥胖，似乎没有脚，但是身后有一对巨大的翅膀，展开约各有四五米长，没有头。在黑暗中，看见那身上，似乎有两只像手一样的东西在蠕动。
　　“什么鬼东西啊。”
　　因为太暗，向景无法看清，只能看着那个蠕动的影子进行些许判断。
　　那东西很笨拙，只能用翅膀飞起来前行，而且似乎是太肥了，所以翅膀力气不够，每次飞大概离地半米多高，向前飞不出一米便掉在地上，哼哧哼哧喘上半天又接着飞，从空地到庙门口，不过二三十米，愣是飞了快半个时辰。
　　等到终于飞到门口，那东西似乎非常兴奋，不住的在原地跳动，叫声犹如几百个人说话的声音。
　　随着它的叫声，门口和大殿内的蜡烛突然亮了起来，而借着这灯光，向景也终于看清了那个物体的样子。
　　通体黑色，没有头，肥胖的身上布满了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禁闭双眼，口中一直悉悉索索的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向景却听不明白。
　　身体两侧各有一只巨手，不住的蠕动着，背后的翅膀则是由无数只细小的手组成。
　　“人太岁！”
　　向景瞳孔收缩险些叫出声，幸亏用手捂住了嘴。
　　“我去，人太岁呀！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啊，八百年前人太岁的根都被国师毁了，怎么可能呢！”
　　向景捂着嘴慢慢退回大殿，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本被废除的活祭，已经被毁的人太岁。
　　天机阁的情报固然会出错，但也没有错的这么离谱过，等级错了尚有可能，连妖类都出错……而且还是人太岁这种活祭的邪物。
　　里面的人在思考着不寻常的地方，外面的人太岁却已经高兴完了，它的身子似乎很柔软，顺着那塌掉的半扇门洞很轻松就挤了进来。
　　大殿很空旷，除了四根柱子就是城隍像，所以此时正在正中央来回度步的向景，便显得尤其明显。
　　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太岁，向景吐出一口气，先下手为强。
　　不待人太岁反应，向景轻轻一跃而起，右手伸出，一圈黄色的符纸从袖中飞出，直扑人太岁而去。
　　似乎是第一次被活祭的东西攻击，人太岁出现了短暂的呆滞，也就是这短暂的呆滞，在符纸袭来时没有避开。
　　符纸在接触到人太岁的身体时，便迅速燃烧了起来，火焰为红色，连接在一起，一圈圈的缠绕在人太岁身上。
　　凡是被火焰灼烧到的地方，人脸无不发出痛苦的嚎叫。
　　人太岁不住的抖动，震的庙瓦一块块了下来，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一只巨手朝向景抓来，刚刚落地的向景立刻向旁边一滚，躲过抓来的巨手，又从衣袖中飞出一张金色符纸。
　　符纸飞出，挡住向景身前再次抓下来的巨手，向景也趁着这个时间迅速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双手飞速掐诀口中念着咒语，待到手诀掐完立刻探出身子，左手中指轻轻一弹，一滴血飞向空中的金色符纸，并且没入其中。
　　符纸顿时光芒大作，光芒中一个身影慢慢成型。
　　待到光芒散尽，地上出现了一个身高不足半米，尖嘴猴腮的老人。
　　头戴一顶黑色高帽，身上披着一件蓑衣，下身一条藏青色裤子，左腿长右腿短，光着脚，腰间一条红色绸带拴着一把铁的蒲扇，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惑鬼，烧它！”
　　随着向景的命令，惑鬼眯着眼睛看着人太岁，手中灯笼凑到嘴边。
　　“呼…”轻轻一吹，一股紫色的火焰从灯笼中飞出，向人太岁烧去，这火可比刚才向景的火大多了。
　　人太岁看不见听不见，所以只能凭感觉，每次的祭品在它来的时候就已经吓死了，而这次的祭品不光没吓死，反倒向它发起了攻击。
　　刚扑灭了身上的火，感觉大殿内又多了一丝气息，而且又向它发起了攻击。
　　这一切无不都让它愤怒，在惑鬼火焰袭来时，身上的嘴立马一张，几百张嘴顿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火焰全部吸了进去，随后又一吐，火焰反过来飞向惑鬼。
　　那惑鬼并不躲避，右手解下腰间的蒲扇，对着火焰一扇，火焰随风而起化作一颗颗的火球，铺天盖地又的砸向人太岁。
　　人太岁故技重施张嘴再吸，火球到了嘴边又迅速分裂，面对越来越多的火球，纵使身上全是嘴也不够用，不多时便发出阵阵哀嚎被火焰覆盖，慢慢被烧成了灰烬。
　　“这……”
　　向景从柱子后面慢慢走出来，“人太岁，这么菜？”
　　惑鬼将蒲扇插回腰间，听见向景的话对他呼了几声，似乎是有些生气这么菜的妖物还要叫它出来，又原地跳了跳，转身消失了。
　　向景走到灰烬边，一阵阵的恶臭扑面而来，抬手用衣袖遮住口鼻，从边上拿了根木棍在灰烬中翻动着。
　　一颗青色色的珠子从灰烬中滚出，向景看着拿颗珠子，眉头皱的更加深。
　　从怀中掏出手帕将珠子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珠子不大，也就大拇指大一颗，通体青色，中间隐隐有一点黑色。
　　“地字甲等巅峰的动静，人字丙等的实力？”
　　可是上山时，他明明感觉到了地字甲等的实力。
　　“莫非……”
　　将珠子用手帕包住放入了怀中，双手合十随后一分，两手之间出现了一个小巧的罗盘。
　　用手接住罗盘，看着上面的指针一直转着圈，不时的还跳动几下，却总是指不出一个明确的方向。
　　“有干扰，罗盘用不了”
　　向景用手轻轻摸着下巴，果然没有感觉错啊。
　　突然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