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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痛 ...

  •   自打沈蔻搬到身边,江彻睡得分外踏实。

      原本夜梦安乐是令人愉快的事,睡足后他也精神奕奕,还能常抽空去后院高台瞧瞧逗鸟翻书的沈蔻,在脑仁儿和心口的闷痛里,任由尘封的记忆慢慢浮出。但回忆起来的事,却令他颇为难受,似被乌云笼罩。

      记忆里的沈蔻很可怜。

      认季氏做义母后,她收敛了娇憨烂漫的心性,换上戚家给的绫罗珠翠,用心学高门贵女的举止仪态,欲取悦于他。很多次,她兴冲冲地来到他跟前,奉上精心做的小物件,如捧至宝。

      那个时候,她的眸色是粲然生辉的,如春光明媚,似月色温柔,不掺半点矫作。

      而他如何回应的呢?

      自从那日他去戚府设宴,回客舍更衣时看到少女卧在红绡帐中,纱衣单薄,香肩半露,屋中更有甜香充斥,勾得他浑身燥热,江彻便知道,戚家婆媳欲借沈蔻图谋前程。拂袖而去时,他对戚家心生芥蒂,连带着醉后懵然无知的沈蔻都被视为心机深沉之徒。

      对她的殷勤温柔亦弃如敝履。

      少女屡遭冷遇,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似炽热的烛光渐渐燃尽,落入冰冷。于是她挣扎,听从戚氏婆媳的怂恿安排,行事越来越卑微,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讨好,如履薄冰。

      遇到坎坷时,也只会独自躲着哭。

      她在他跟前低声哭的时候,双眸会笼满雾气,楚楚可怜。但真的伤心委屈时,其实会避开旁人,独自缩在角落里抱膝啜泣,唇瓣都紧咬着,不肯发出半丝儿声音,任由泪珠簌簌滚落。等哭够了擦去泪痕,洗脸梳妆,便仍是他跟前刻意迎合的端庄明艳……

      而他仍武断而偏见,以为她所有的姿态皆是虚情假意另有图谋,愈发克制、淡漠。

      亦令她愈来愈不知所措。

      江彻的心似被谁攥住,闷而滞涩,痛得刻骨。

      却只能默默忍着。

      这日清晨早朝过后,永明帝将他召入内殿,过问了交代给他的差事,又说阮昭仪有些事情要说,让他去趟霜云殿。

      江彻依命过去,阮昭仪甚是欣喜。

      “其实也没要紧的事,就是问你几句话罢了。”她难得有儿子陪着用饭,将佳肴糕点摆了满桌,屡屡含笑布菜,“彭王府上新添了丁,皇上很是高兴,难免又提起你的婚事。皇后瞧上了永宁伯府魏家的姑娘,正劝皇上赐婚,你呢,瞧得上么?”

      “我不娶她。”江彻淡声。

      阮昭仪便笑了笑,柔声道:“既不要她,你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我想法子劝劝皇上,免得皇后乱点鸳鸯谱。”

      中意的姑娘吗?

      不知怎的,沈蔻含笑觑他的模样就浮上了心间。

      江彻隐隐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脑门微痛,正欲捉住记忆里若有若无的丝线,便听阮昭仪道:“莫非真如外头传闻的,你还惦记着顾家的柔儿?”

      “她?”江彻听到这名字,有点头疼。

      他跟顾柔确实有幼时青梅竹马的情分,但也仅止于此,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遂淡声道:“这种传闻,母妃也信。”

      阮昭仪便笑了,“也是。你若真惦记她,哪会放任她在边地受苦。只不过,柔儿的容貌在京城是拔头筹的,你连她都瞧不上,莫不是要找个天仙?昨儿戚家老夫人进宫来,带着她的孙女戚渺,倒是个天真爽快的孩子,没那么多歪心思……”

      她不提则已,一提起戚渺,江彻立时想起上回去戚府,沈蔻说他毫无人性,像修罗夜叉。

      而至于戚老夫人……

      江彻原颇敬重,想到前世那对婆媳的行径,却皱了皱眉,道:“母妃往后别总纵着她,手伸得太长,竟想干涉我的私事,未免自视过高。父皇若赐婚,我自有说辞应对,婚事往后再说,不急在一时。”说罢,又问她近来身体。

      等用完饭出来,杨固已等候多时。

      瞧见他,快步上前附耳道:“禀王爷,陆元道全都招了。”

      江彻神色骤紧,翻身上马直奔府邸。

      *

      红丸案震惊朝野,不止令左相命丧黄泉、兴国公府顾家蒙冤,更令不少人受到牵连,无端遭难,算得上永明帝登基之后出手最狠的一桩案子。

      这般重案,江彻岂会手软?

      将陆元道秘密押进王府后,便命杨凝尽快去审,务必将对方的歪心思都磨尽,撬开嘴巴。

      陆元道又不是钢筋铁骨,如何扛得住?

      且他半生行医,精于岐黄之术,虽在此案中制出毒丸,做了扭转乾坤的棋子,毕竟曾有医者仁心,救脱无数病苦之人,并非生性险恶。被杨凝招呼了数日,他也不再指望谢峤能救他脱困,灰心之余认了罪行,蔫头耷脑地被铁链缚在角落,就盼着能得解脱。

      听见门响,他遽然抬头看过去。

      刺目的天光倾泄而入,随同进来的是锦衣玉带的昂藏身影,背着光都能觉出神情中的冷硬狠厉。陆元道在杨凝手里吃尽苦头,好容易瞧见江彻,像是将溺之人看到救命稻草,手脚并用便往江彻脚边爬过去,哑着声音道:“穆王爷,饶命,饶命。”

      “想清楚了?”

      “王爷尽管问……”陆元道满身是伤的趴在地上,气息都带着血腥味,“小人,小人绝不敢隐瞒。”

      江彻冷眼斜睨,就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

      “那枚红丸,谁让你做的?”

      “襄平侯府的谢侯爷,是他让我做出红丸交给太医张霖,栽赃给兴国公。小人也是被他胁迫,不得已背叛顾家……”陆元道说至此处,猛地咳起来,气息牵动脏腑伤处,疼得整个人几乎痉挛。

      江彻视若无睹,“如何要挟?”

      陆元道强忍着剧痛,将谢峤如何捏住他的把柄,如何密谋此事,又如何从天牢中将他救出,交代得干干净净。末了,又道:“那红丸药力不重,即便是喂给孩子……也不至于立时要了性命。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并非小人一人之罪,还请王爷……明查。”

      说至此处,他似耗尽气力,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江彻却是眉峰微动。

      他先前就觉得红丸案有蹊跷。毕竟皇帝和苏美人都极谨慎,喂给小皇子的药都是经体质很弱的宫女尝了一半的,若仅凭半粒药丸之力就能令小皇子丧命,那宫女体质极弱,怎会毫发无伤?

      但彼时帝王震怒,整个后宫草木皆兵,宫女指尖血中又有红丸之毒,他连毒药配伍都不清楚,如何能插手?

      直到此刻听到陆元道这番话。

      江彻猛地俯身凑近,“你方才说,谢峤三月时就与你密谋此事,定了红丸的配伍?”

      “小人不敢欺瞒。”

      “你怀疑除了这红丸,还有旁的毒?”

      “小人当日曾探过谢侯的口风,觉得这点毒不足以毙命,他只说……另有安排。”陆元道闷声说着,歇了半晌,又道:“后来小人曾在五仙岭看到几种药材,若能调配成药,每日少量喂给孩子,可令体质渐弱,便是医家都很难看出端倪。这药……”

      极虚弱的声音,似难以支撑。

      江彻却霎时明白过来,“这药与红丸相遇,却可令人毙命!”

      “王爷……英明。”

      屋中霎时陷入安静。

      江彻与杨凝面面相觑,均未料谢峤竟会阴毒至此,平白令小皇子染疾,再以红丸栽赃。倒是陆元道强撑着一口气,极费力地伸了伸手,道:“小人都招供干净了,王爷可否……饶小人不死?”

      江彻未应,只道:“那药可有线索?”

      陆元道只说他是无意间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发现,或许是有人藏着以备往后再用,至于是谁藏的,却不得而知。说完这些,见江彻冷眉不语,他又竭力回想,好半天,才忽然挣扎起身道:“县令……万安县那个县令……是被谢侯的心腹栽赃,他或许知道什么……”

      声音断续,却令江彻神色骤变。

      万安县的县令,沈有望。

      沈蔻的父亲?

      他猛地想起什么,心头突突直跳,将陆元道逼问了会儿,没能再问出什么后,当即出府去寻沈蔻。

      *

      海棠小院里,沈蔻正阖目沐浴。

      那日择定了住处后,她与钟氏没多耽搁,尽早搬了过来安置。不过如此一来,先前耗尽积蓄买的院落难免空置。院子地段绝佳,寸土寸金,母女俩手头并不宽裕,商量过后便托了牙行,欲将小院按月赁出去。

      买主很快就有了。

      钟氏素来温柔细致,因搬走时忙着收拾箱笼衣裳,屋里尚有点乱,今日便带沈蔻过去,将院落从里到外打扫洁净,连同厨房里的炊具都清洗了一遍。

      这般忙活下来,沈蔻累出了满身的汗,且盛夏原就暑热,出汗后愈发腻得难受。

      回到住处忙烧了热水,抬进屋中。

      浑身薄汗洗尽,那股黏腻的难受亦尽数驱散,她又换了桶水,掺入香浓花露,整个人浸在温热香汤时,四肢百骸莫不惬意舒适。热气熏得人直欲犯困,神思游荡之际,隔墙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

      沈蔻眯眼凝神细听,心头微微一跳。

      她似乎听到了江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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