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辑》王小明Hupo

15、脑洞15

　　今天我要讲一个爱情故事，虽然它看上去不像什么正经爱情故事，反而像个意林味儿的广告。
　　正是七八月的乡下，热的憋闷，孩子们放暑假，整日里招猫逗狗，叽叽喳喳吵的大人们头疼。重播了无数遍的电视剧似乎也没什么吸引力了，不干农活的热的无聊，要干农活的更需要什么来解解乏。
　　就在原本百无聊赖的这么一天，村头老李家的后生带了个小姑娘回村里来。这小姑娘人不大，肚子却大了。这可像是冷水碰上了滚油，村里头热的头昏脑涨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走门串户喝茶嗑瓜子，唾沫横飞地分享着诸如——“才19岁”“很远地方的人俩人打工的时候遇到的”“家里人特意赶过来打了耳光也拉不走就要赖在这儿”“肚子大了彩礼都要不上价”——之类的消息，一个个亲眼所见似的，脸上带着诡秘的笑意。
　　李大妈原本是村里八卦组的元老人物，每每奔走在传播八卦的第一线，战斗力惊人。奈何这次八卦出在了她亲生儿子头上，只好躲在了家里不肯出门。大妈大婶们有一个消息倒是没胡说，小姑娘的家人确实千里迢迢赶了过来，大约是因为这肚子确实不等人，双方紧急磋商，紧赶慢赶地把事情定了下来。
　　等到婚事落定，李大妈两口子像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那点子尴尬和羞恼迅速被即将抱孙子的浓浓喜悦压了下去。李大妈也愿意带着人出院子门散散步、认认人了。这个传闻中的小姑娘，或者说，小媳妇，正式走进了村人的视线。
　　不知道我家是第几站，当李大妈领着人摇摇晃晃进屋来的时候，我刚把电视频道摁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想看的节目。奶奶赶紧泡茶端瓜子点心，一边催我问了好。我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女孩子，可能是我的视线太直白了，她和我对视了一眼，有点羞怯地笑了笑。她话不多，只在大妈大婶们问到她的时候才小声回答几句。她有着些许斑点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手自然地搭在肚子上。她的肚子圆鼓鼓的，腿脚因为怀孕，浮肿的厉害，胀出青筋，像烫熟的萝卜。我不是没见过孕妇，只是从来没有因为好奇而这样仔细观察过。茶喝了不多时，见日头慢慢升起来，李大妈赶紧带着人回家去了。
　　一天下午，我和姐姐无聊跑出来玩。这时候日头正烈，我们刚跑到马路上，正好遇到李大妈的儿子满头大汗骑着摩托过。我们喊了他，问他这大热天的做什么去了。他刹住车，脚撑着地，指了指脚边一箱旺仔牛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天气热，阿华吃不下东西，今天突然说想喝旺仔牛奶，家里没有，他就骑着摩托去街上买。姐姐嘴甜，说道哥你对嫂子真好。他本就热的满面通红，闻言更是连脖子都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纸箱里拆出一打牛奶塞给了我们，然后一拧油门，一溜烟地跑了。
　　一打牛奶，我和姐姐一人分了两盒，让那个下午都充满了甜甜的奶香味。我一直觉着，这事儿之所以让我记这么清楚，是因为对那时候的乡下小孩子来说，旺仔牛奶是不多见的。大人们觉得旺仔牛奶分量少，卖的还比寻常牛奶贵，大人自己是决计不舍得喝的，即使是买给家里最受宠的小孩子，也是要再三犹豫的，至于说买来送人吧，体积又不够醒目，提在手里轻飘飘的，面子上也不够实惠。
　　而让我记忆深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让我懵懵懂懂地初见了什么是爱情。我们身边的大人们，好像他们的生活里，有老人孩子，有同事领导，有柴米油盐，唯独没有爱情这种东西。所以年少的我，一直以为爱情，就是“风儿飞过天山去，沙儿追过天山去”。在那个午后，我第一次，窥见了爱情不一样的形状。我悄悄地想，我以后要和一个，等我八十岁了还给我买旺仔牛奶的人在一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