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我[女扮男装]》方欲睡

14、自由

　　“那下次有机会再聊。”
　　叶婉和几名妇人聊了好一会儿终于舍得走了。说是闲聊，但实际上还是叶婉自己在说个不停，其他人也只是礼节性的搭话。

　　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白黎也不知道是看见多少次了。

　　叶婉、白黎两人转身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窃语。

　　“白黎这小孩看上去还行啊，彬彬有礼，长得也精神。”
　　“是啊，可惜有个妈。”

　　白黎明显察觉前方的叶婉步子一顿。
　　她想要转身去讨个说法，却被叶婉拉住了胳膊。

　　“还别说，白黎和老三长得真像，我差点……”
　　旁边那位妇人听闻立马挤眉弄眼，低声道：“不能提他。”

　　知道失言的女士立马停住了嘴，略有心悸地朝着老爷子方向看了一眼，还好没被别人听见。

　　只不过是短暂的停顿，叶婉立马恢复了先前的谈笑自若，踩着细高跟迈步在前方，带着白黎继续去下一桌敬酒。

　　碰壁、不受待见，甚至连冷嘲热讽都时有发生，叶婉依然笑脸相迎。白黎原本是一个窘态绝缘体，脸皮厚到从不会感觉尴尬的人，此时都有些觉着有些难受。

　　她没注意到的是，她和叶婉两人的落魄模样全被默默注视的常游鑫给瞧了去。

　　一圈好几杯下肚，叶婉面不改色，白黎就算是喝的果汁也有些肚胀了，准备去卫生间缓缓。

　　捧水浇了脸，白黎盯着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只觉得有些乏倦。出席这种场合，真是比她打一晚上的工还要疲惫不堪。

　　她没有白沅晞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光是沉着应对、笑脸相迎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刚从卫生间出来，一名男子背靠着墙，双手抱胸抵在大理石幕墙上，像是在等人。

　　白黎脚下步子一转，抬脚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去。

　　“就这么怕见到我？”常游鑫笑道。

　　白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只觉得太阳穴处有些隐隐作痛。她僵着脸，想看对方到底又想干嘛。

　　冷白色衬衣工整塞进长裤里的常游鑫和平时相比，少了几分玩味、纨绔，多了些端正庄重。

　　对方向前迈了一步，拉近距离道：“你怎么会坐在儿童桌？白家就这么不待见你？”

　　又是明知故问，白黎盯着对方一时没有回答。
　　白沅晞有句话说得对，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是对于美好青春的损失。这话在白黎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因为损失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时薪。

　　“常游鑫，我先前说得很清楚了，叫你滚啊！”她威吓对方。

　　“你叫我滚，我就滚？凭什么。”

　　疯子。
　　白黎算是明白了，这人油盐不进，怕是想干架。她将袖子挽了上去，把手表取下放进兜里，已经做好了与对方肉搏的准备。

　　眨眼间视线幌动。
　　还没等她出手，常游鑫一把将白黎按在墙上，双手用力按压在对方肩膀，语气激动。

　　“他！妈！的！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你还想要我怎样！”
　　常游鑫的声线很低，但音量却闷响闷响的，嘶吼在耳边有些让人耳膜生疼。

　　白黎只觉得肩膀要被对方给揉碎了。

　　“起开！”
　　她右手关节握拳，狠狠一拳击打在对方的腰腹上。

　　常游鑫身子轻微一颤，而后纹丝不动。

　　“我不要你怎样，”白黎咬牙切齿：“你的道歉，对于我而言一文不值。我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真的好讨厌好讨厌常游鑫。
　　讨厌到看见对方的脸都觉得恶心。

　　高高在上的戏弄完别人，还装腔作势地来道歉，这又是他整蛊她里的哪一环？

　　常游鑫一掌拍在大理石幕墙上。
　　“不就是害你被辞退吗？至于吗。”

　　他收回通红的手就在裤兜里掏着什么。

　　“你在俱乐部赚得到多少钱？三千？五千？没事，我都赔给你。”说完甩过来一张印有骑士头像的黑色卡片。

　　白黎看都不看，一巴掌把那昂贵的卡片击飞在五米开外的喷泉池子里，很快便沉入池底。

　　她是真的生气了。

　　“常少爷，”白黎蔑视地看向对方，“你真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吗？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没错，我成天都围绕着挣钱而打转，钱可以买到我大部分时间，我是喜欢钱。”白黎用嘴巴呼出一口气，“但我只喜欢自己应得的钱，像你这种遇见事了就只会扯着嗓子喊妈妈、爸爸、哥哥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说完白黎也不想和对方继续耗下去，转身就准备走了。

　　常游鑫鼻翼凶戾，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挥出拳头狠狠地击打在幕墙上。

　　拳头下方，正好是一处消防栓紧急制动，隔在按钮上的玻璃罩子应声破碎，警铃声凭空而起。

　　转瞬之间，天花板上间隔两米伸出消防喷头，汹涌地喷出水流，将整个会场如同大雨滂沱般浇注。

　　白黎怔在原地，任由水流将头发打湿，看向在‘雨水’中漫步离去的常游鑫。

　　疯子。
　　这人绝对是疯子。

　　秩序井然的会场因为突如其来的警报和消防系统引得惊叫连连，整桌整桌上好的菜肴还没吃上几口就被水流淹没。

　　拥挤、嘈杂的人群让整个会场混乱不堪。
　　好在操办宴会的礼仪人员专业性过关，没过多久就有条不紊地将宾客引领到隔壁会客厅避险。

　　身上的纯白短袖被淋湿，露出了若隐若现的隐形束胸，白黎低头一瞧眉头紧皱。幸好这时卫生间附近并没有人，她迅速冒着雨水在柜子里翻出工作人员穿的制服外套裹在了身上。

　　谁也没有预料到，白严谷的七十大寿会以如此形式结尾。
　　好在寿星本人并没有过多责怪，命人安妥好宾客后就回书房休息去了。

　　白黎在人群中寻觅了许久叶婉都没见着人，刚想给对方打个电话却被一旁主管模样的人递了壶热茶过来。

　　“老爷子在书房休息，你赶紧去给对方倒杯茶，别让老爷子着凉了。”

　　白黎立马领会到主管是把她认错了，刚想解释对方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白黎手里提着壶热茶，提也不是、放也不是。打量了一圈其他穿着制服全都忙碌不堪在宾客间打转的工作人员，白黎叹了口气，整理了下衣服就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毕竟也是从事过服务行业的人，白黎多少带些理解，也没有多说什么。更何况，白老爷子年龄那么大了，淋了水她内心某个方面还真担心对方着凉。
　　虽然对方并不待见她。

　　白家院落比想象中还要大，白黎像是个无头苍蝇旋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书房所在。

　　刚抬手准备敲门，隔着竹木窗听见书房内部传来交谈声。

　　“沅晞今年也高三了，我的意思是让她到伦敦上大学，可以跟在常晟的身边。”常友乾补充道：“白老，你也是知道的，明年常晟就将正式接手集团在英国的业务，常年驻扎在那边。”

　　听到这句话，白黎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手中的敲门动作。
　　白沅晞？

　　白严谷情绪平稳地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据我所知沅晞自己可是想上国内的大学，不然也不会这么拼命学习。再者，沅晞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到异国他乡上学总还是不妥。”

　　书房中的两人都是老狐狸成精，自然听得懂言下之意。

　　常友乾是想让白沅晞跟随常晟去英国，继续维系感情的升温，从而达到联姻的目的。
　　而白严谷，意思也很明确。跟着去可以，但要在对方集团里安插一个白家的人。

　　“自然是可以的，”常友乾笑道：“我看沅晞那小叔和她关系挺亲近的，陪着一块去正好合适。”

　　“恩？”这句话说到白严谷心头里去了，白沅晞那无所事事的小叔，正是他想安插的对象。

　　常友乾提议道：“你看就让小叔到英国公司任高级董事怎么样？”

　　白严谷没有直接应下，挼搓着指腹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友乾见对方迟疑，继续下注：“白老你放心，等我们两家正式成为一家的时候，常氏在欧洲的整个板块，都是送给白家的彩礼。”

　　白严谷这才眼带笑意。

　　“不过……”常友乾话锋一转，凝视着对方。

　　白严谷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笑道：“答应过你的‘嫁妆’，自然也不会少上半分。”

　　两人相视一笑，魔性的笑声在书房中此起彼伏。

　　门外的白黎脚下一个顿挫，压碎了根朽木枝。

　　“什么人？”常友乾冷厉地喝到。

　　白黎清了清嗓子，恭敬地敲响了门，“老爷子，您的热茶来了。”

　　常友乾拉开门，小心地瞥了白黎一眼，从她手中将茶壶接了过去。“去忙吧。”

　　不等白黎回话，转身将书房门关得死死的，连带先前还半掩着的竹木窗也彻底放下，隔绝着室内的一举一动。

　　白黎目光落在这造型古朴又拒人千里的书房上，思绪短暂瓢了瓢便掉头踏上石板路往回走。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没想到还能亲眼目睹这么封建、古板的场面。

　　女子成人后嫁人与否、要嫁给谁，个人意志全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早已被所谓的‘家族’安排得妥妥当当。

　　白沅晞将充当一名棋子的角色，在外谋取利益交换，为家族带来更多的资源，巩固那长久不衰的地位。

　　联想起宴会开始前亲昵又感情深厚的爷孙模样，白黎这才理解白沅晞为什么要如此妄自菲薄。
　　原来她和白严谷，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回想起自己在白家宴会上所见识、经历的一幕又一幕，白黎直觉着有些犯恶心。

　　这古朴、压抑又自视清高的白家，真是迂腐到令人窒息。

　　白黎一瞬间有些庆幸自己并不是真正属于这里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