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赵子川

8、第八章

　　当马车停下来时，玻璃外的天空已经拉下了黑的幕布。国师将旁边的黑色披风递给安贝儿，并提醒着：“记住，进了城堡，你就是公主。”
　　安贝儿接过披风点点头，国师先下了马车。安贝儿将披风披上下车时，国师将她的帽子戴好，她成了藏在黑袍里的黑影。国师继续叮嘱着：“进了这个门，你不需要想太多，他们会教你如何成为真的公主。”
　　看着国师自信的神情，安贝儿也信心满满，跟在国师的身后往吊桥走去。第一次走在桥上，桥下的水光因为月亮的恩赐闪着白白的磷光。安贝儿觉得脚有些晃动。木质的大桥，两边都被铁质的绳索牵制着。身后的马儿刨了下地，低沉了一声，好似在祝福安贝儿一路顺风。
　　终于，安贝儿在微弱的月光之下亲眼目睹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堡。虽只是一角，但是安贝儿已经见识到它的宏伟。红色的高墙，不透一丝风，里面的屋顶的确是尖尖的，似乎要刺向遥不可及的天空。高楼有着多扇窗户，玻璃是琉璃色，斑斓了安贝儿的眼睛。
　　眼前比高塔还要高的铁质大门缓缓打开，发出粗粝的声音，好似在用年迈的语调对安贝儿说着欢迎。透过国师宽大的肩头，安贝儿往大门后面窥探着，深深的甬道，一股凉风袭面而来，让安贝儿不禁一颤。下意识的，她快了一步，拉住国师的衣袖。国师淡定的领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安琪儿踏入了早该属于她的世界。
　　听着大门又发出沉重的叹息，安贝儿向后望去，马车的身影越来越小，门后的世界仿佛在向她说再见。安贝儿心里有些着急，牢牢地抓住国师的袖子，怕自己一个后悔，冲出这座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的城堡。
　　不知道走了多久，转了多少个弯，踩了多少条小径，安贝儿总算跟着国师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宫殿前。一听到脚步声，殿里涌出了六个着装一样的女孩，分两边站在门口。国师途径她们，眼都不看，她们却在整齐划一的行礼，然后依次跟在安贝儿的身后走进宫殿。
　　听到身后门被关上的声音，吓得安贝儿立马钻到国师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躲着，只露了半个头出来探听情况。
　　只见六个女孩整齐的跪在地上向国师行礼。国师一拂手，她们才站起来，继续分两列低头站直了。国师则将安贝儿从身后拉了出来：“她就是你们今后的公主。”
　　六个女孩又跪在地上向安贝儿行礼，吓得安贝儿也不顾国师的拉扯，继续躲在他的身后。好似一个受惊的小朋友。
　　“起来说话吧。”国师发了话，她们才起了身。见安贝儿这么胆小，国师也不敢急于求成，只能循序渐进。好在医师说了，国王性命无忧，过几日就会苏醒。只要在国王清醒之前让安贝儿成为真的公主，一切就能恢复正常。国师将安贝儿安抚在酒红色天鹅绒的沙发上，向一旁的侍女发话：“公主受惊回宫，需多加照顾。”
　　为首的侍女十分机灵，出来行礼受命：“我们会好好照顾公主，让她重新适应宫里的生活。绝不敢忘记国师的吩咐。”
　　国师很满意公主宫殿里的这些守口如瓶又忠心耿耿的侍女，心里感叹着不愧是公主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帮手。将安贝儿托付给她们，他心里也是十分放心。一回头，国师看着安贝儿还是一副受惊的模样，低头不语，手指扯着裙子，一点都没有公主该有的落落大方，仪态端庄。心里又涌起几分担忧。
　　微微蹙了下眉，国师把宽厚的手放在安贝儿的头上安抚着：“不要怕，以后她们会在城堡里好好照顾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对她们说。想见我了，也可以跟她们说。”
　　安贝儿稍稍安了心，但手指还是紧紧地捏着裙子，只是头慢慢的抬起来，瞧了眼国师口里说的她们。她们六人神色一致，神情严肃，微低着头，却点都不卑微。安贝儿心里还是有些怕，又拉住国师的衣角，用乞求的眼光看向他：“国师，你不住在城堡里吗？”
　　国师继续摸着安贝儿的头，轻言细语的安慰着：“我的府邸就在城堡外面，随时都可以进来。只是国王这几天病休，我得替他暂时处理国家大事。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照顾你。她们。”国师的手一伸，把目光送向六个侍女：“是公主的侍女。公主的一切事情，她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更清楚。你有任何疑惑都可以向她们咨询。”
　　“是的，公主。”侍女们异口同声。
　　一声公主把安贝儿心里的不安驱散了大半，扑闪着一双水蓝蓝的大眼睛打量着六个侍女，心里还是有些胆怯，说话的声音依旧弱弱的：“你们，叫我什么？”
　　为首的侍女先行礼应着：“公主，以后有什么需要，请对我们说。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公主。”
　　“是的，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公主。”其余五人纷纷附和。
　　安贝儿心里开始真的接受自己是城堡里的公主这个事实。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心此刻已经心花怒放了。她松开国师的衣角，甚至敢站起来直面六个侍女。慢慢踏出第一步，接着就是第二步，第三步。安贝儿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到她们六人之中，激动着：“我叫安贝儿，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们很高兴能成为你们的公主，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六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惊慌的眼睛里诉说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还是为首的那个先站出来：“直呼公主名讳是有犯宫规，我们不敢逾越。公主需要什么，直接吩咐就是。”
　　从来都是听姑姑说城堡里这里好，哪里好，安贝儿哪里还知道这座城堡有着数不清的规矩，自然不会遵守这些，一把抓住侍女的手兴奋着：“你是我的新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侍女有些难为情但又不好拂了公主的好意，只能行礼奉承着：“谢谢公主。”
　　又有了新朋友的安贝儿又向下一个侍女说着，一圈下来，她又多了六个新朋友，可把她高兴地蹦到国师身边炫耀：“我又有了六个朋友。我真希望城堡里的人都会成我的朋友。”
　　威严的国师摸了下安贝儿的头，语气不温不热：“会的，他们都会成为你的朋友。”灯光一晃，国师感觉时光又回到了公主的小时候，她也曾这般欢天喜地的向自己宣告有了朋友。
　　安贝儿又从国师的眼里看出了温柔与笃定。她自己也这般坚定，一高兴就抱住了国师，就像对姑姑撒娇般撒娇：“国师，谢谢你，让我有了成为公主的机会。”
　　国师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抚摸着安贝儿的头发。手心触碰到柔软的发丝，让国师有一种久违的似曾相似。
　　侍女们毕恭毕敬的慢慢退出宫殿。可刚走到没人的地方，就有一个侍女已经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走出队形一致的队伍，冲着藏了无数秘密的黑夜发狠话：“真是恶心。我看见她就恶心。”
　　“谁让她有一张和公主一样的脸。可以蒙骗世人的脸。”另一个侍女扭捏着身子也走出了队伍，不屑着，“看她对国师谄媚的样，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我们的公主只有一个。永远都只有一个。”站在为首的侍女停了脚步，低声叫嚣着。
　　“对。”大家纷纷响应号召，“城堡里的公主只有一个。”
　　“我们要替公主守好她的名誉，等她回来。”为首的侍女昂首看向无尽黑的夜。
　　站在最后的侍女也开了口：“只要这个牵线木偶做好自己的本分，我可以把她作为公主的替代品供着。但是，若她得寸进尺，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自己的手，就不要怪我。”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稍微胖一点的侍女微微一笑，“国师说让我们教她如何成为公主。那我们当然得好好地教她成为公主的规矩。”
　　大家纷纷捂着嘴笑着。天空好不容易冒出一颗星子，似乎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话，立马又钻进厚厚的被子里，躲了起来。
　　“你早点休息，明天她们会来叫醒你学习礼仪。”国师平淡如水的说完，就功成身退了。
　　安贝儿将国师送到门口还想继续送却被拦了下来：“城堡就像一座迷宫，你刚来，不熟悉路，赶紧回宫殿去休息。”安贝儿乖乖的点点头，但脚却不动，执意要目送国师。国师拗不过她的纯真，只好转身离开。
　　直到国师的黑袍全部融进了漆黑的夜里，安贝儿才重新回到宫殿。以前，送走了姑姑，一转身，是窄窄的一间房。现在，一转身，是大的可以在里面奔跑的宫殿。安贝儿好似一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朋友，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张开双手自由奔跑。好似在一片大草原上如一头放缰的野马在忘乎所以的奔驰。嘴里，她还在大声的呐喊着：“我真的住进了城堡，我真的成为了公主。我太开心了。”
　　跑累了，安贝儿直接坐在地上喘着气：“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蚂蚁。”抬头望向比高塔还高的天花板，安贝儿板起了指头乐呵呵的数着：“我还要告诉他，我又交了六个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