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念言. ...
-
避雷：第三视角，齁甜。
引文：
太宰治神色一顿，看向空无一物的身旁，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轻轻弯腰向前探了一下头，像是送出了一个亲吻，正好落在了十五岁的中原唇上。
正文：
一.
今天，我一个忘年交的老朋友终于肯来见我了，他叫中原。
二.
我和中原的见面是在孤儿院，那时候他大约也就三十来岁，一头赭发，蹲在一群花花绿绿的小孩儿身边摸他们的头。
院长拉着我的手说中原先生经常给这儿捐一些小孩儿的东西，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我觉得也没错，因为他给我了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的超级大彩虹糖。
三.
“你多大了啊？”我坐在滑滑梯上，托着下巴问正荡秋千不亦乐乎的中原，“这种东西我七岁就玩腻了。”
中原听见了我说的话，直接跳到了我面前，带着一点捉弄人的笑：“小鬼，秋千玩腻了的话叔叔可以带你玩跳楼机啊。”
又是叔叔。我切了一声没当真，继续不依不饶地问：“你到底多大？”
“四十三。”
四十三？我有点惊讶，他真的看不出来有那么大，“我以为你三十多。”
中原低低地嗯了一声，在不停地回着简讯。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痛快起来。从我见到中原的第一面起，总有一小段时间，他的心思全在简讯上。
“工作很忙还来这儿干嘛？”我皱着眉头撇了撇嘴，低声抱怨道。
中原听力很好，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我，笑了一声，把我仰着看蓝天的头揉了揉：“不是。是家事，忙着呢！”
家事……我从没想过他有一个家。他身上的忧伤味儿真的重到我想晕过去，还真没考虑到。
大概是我扭曲的脸庞太过明显，我听见他嗤笑了一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别这么看着我。”中原表情淡定地冲我晃了晃手机，轻飘飘地说，“四十三，四十三哎。我还不能成家啊？”
我突然心里很难受，我以为这个男人只是个单身善良的人。好半天没吭声后，我才轻轻地问了句：“那她怎么样啊？”
中原回完了简讯，躺在简陋的草坪上，帽子扣在脸上，声音听着闷闷的：“还行。贤良淑惠，就是聚少离多。”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怪想的。”
“那就直接去找她呗！”我阴阳怪气地揶揄他，也向后一靠，躺在他后面的那块空地上晒太阳。
眼一闭，再一睁，醒来就发现我是在自己的床上。
我听院长说中原看着我睡着了又呆了一会儿，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四.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他了。隔了两年多，他才重新踏进这个我即将离开的地方。
“小言。”中原穿着一件大衣，提着一些琐碎的小玩意儿进来了，边走边给小朋友发放，“特地给你的。”
“哦。”我揣着手，摇晃着脑袋瞟了一眼，语气不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四十五的男人生意这么忙吗？”
中原愣了一下，簇而皱起眉头像是认认真真地算了下时间，眼神有些出神地喃喃道：“我都四十五……”
我看着他像是被极大的悲伤笼罩了一般，有些不太放心，最终走了过来：“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都已经四十五了呀。”中原被我拉地回过神来，淡淡地一笑，随后又突然兴奋地说道，“小念小念，我们今天认识三十年了！”
“我叫言。不要念错了我的名字啊喂！”我生气地看着他，我的印象里，中原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有点怪的是，我在意的不是他叫错了我的名字，而且我们不是我们。
“三十年！”中原拉着我的手，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刮了刮我的鼻子，“今天我带你去游戏厅玩，要不要？”
“好啊。”我偏头嘁了一声，挑衅地看着他，“我们打个赌吧。”
“好啊。”中原欣悦地答应了，“输了你请我吃饭。”
毫无悬念，我输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怎样操作那些点点，手忙脚乱的让中原嘲笑我了半天。
他说：“你竟然输了！哈哈哈哈。”
我抓狂地瘫在了游戏机上，无聊地观察起这个拥挤又不大的地方。
“哎！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看他每天西装革履的，一点都不像经常出入这种地方的人。
“我和他打过一次赌，就在这儿。”中原一点都不介意我小孩子的身份，跟老板要了一根烤肠和一包烟，塞给我烤肠然后摸出了打火机。
“不要抽烟。对我不好。”我眯着眼睛盯着他，兴致完全被他扫完了，有点想把这里砸了的感觉。
“是吗？”中原扫了我一眼就站起来了，平平地陈述着一句话，“你把我香烟抹走的时候敢保证没尝过吗？”
我敢保证，我的脸一定白了。那种浑身一下子过了一遍汗的感觉我从来没忘记过。我有一点被他的眼神吓到，一潭死水。
“你不应该这样。”中原摸着我的头把我的脸遮住了。那天下午，我没有和他对视一眼。
五.
我工作后成了一名医生，中原知道后很惊讶，和我喝过一次酒，顺便让我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说最近眼睛有些花，看久了东西会疼。
我说你这是年纪大了，要注意休息。
“哎，还有两年就去基层啦。”中原捧着热腾腾的水杯，押了一口，模样遗憾地晃着脑袋。
“赶快退休吧，年纪大了还天天飞来飞去的。”我端起架子佯训道。
“嗯。”中原又喝了一口水放到了桌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好像是中原的一个前辈前年去世了，对他影响挺大的，叫广津，Mafia给他了一个很好的归宿。
说到这儿，我是真没想去调查他，是Mafia的干部太具有威慑力，让我都被动知道了。
“不准喝酒，不准熬夜，不要一直看手机。”我写了一个便签递给他，最后一句加了点儿重音。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依旧看着窗外装聋。
我翻了个白眼，又去忙地照顾其他人了。在我推门离开的时候，我恍惚地听到了中原似乎叫了一个人名字。我猜测那是他爱人的。
“你在叫谁？”我关门的时候低低地问了一句。
“太宰。”中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门口，声音跟糯米饭似的，但眼睛清亮地看着我，“你知道的。你见过他。”
“你放屁，老糊涂了吧。”我烦躁地不行，仿佛每次和他爱人沾上边的事儿我都会很暴躁。
中原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的脸在烧，眼睛在喷火，最后碰了块儿冰：“哦。”
六.
中原转基层后来见过我几次，每次都是在摇椅上度过。他的话开始多的厉害，能够把他的爱情故事掰碎了一块块硬塞给我。
“你好烦。”我给了他块饼干，想堵住他的嘴。
“好像。”中原没拒绝，掰开成一小半一小半的放进嘴里，吃的特别慢。
“我想吃花椰菜了。”中原自言自语着，说完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又晃了起来。
七.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中原会在我这儿的摇椅上走了。我颤巍巍地看着一些能干的年轻人把中原抬走时，我都觉得他在说话，他在叫他的爱人，他在叫太宰。
眼泪刷刷地掉，我哭着喊着对中原说：“你为什么不叫太宰了？你是不是不爱他了！”
周围的人都很沉默，一个红发的妇人走了过来堵住了中原的耳朵，眼睛红的比我还怕。
她说出的话更可怕：“把他打死，迅速！”
一个老医生冷着脸看着我，最后保了我一命，留着一个金发小姑娘穿着皮鞋端详我。
“爱丽丝酱。”医生哑着声音在呼唤着。
小姑娘皱着眉头对我抱怨了一句：“林太郎，你快看，真的好像。”
像什么，像谁？
八.
我参加了中原的葬礼，盛大，隆重。出发前，我照了照镜子，将乱糟糟的栗发整了整。
九.
葬礼的第二天，我去了他的墓地，因为我还想在和他说说话。那边墓地对着海，周围有风。
我一下子看见中原的墓碑旁坐了一个人，栗色头发中带着白丝，正靠着墓碑晒太阳。
我暴怒了起来，一下去扑了过去想把他推开，在近距离看见他那张脸后，我的血液感觉像结了块儿。
我像是能预知未来一样见到了我年老的样子，面前的人也很惊讶。
我一下子全他妈明白了。面前这个人，就是中原念着的太宰，太宰治。
“……小念？”太宰治很犹豫地叫出了一个名字。
“闭嘴！我叫言！”我又听见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名字。真配啊两人，我名字都能念错地一模一样。
“小言？”太宰治眯起眼睛重复了一边，审讯般的又问，“谁给你取的？”
“他。”我指了指他身后的墓碑，暴躁地跳来跳去，一会儿指着他一会儿指着自己，“他说言好听，我就改了！反正改来改去我都是没有名字的一个人，让他开心就是了。”
太宰治听着我的陈述，竟然笑了，还又叫了我一声：“小念。”
“念个屁！”
十.
太宰治不知怎么地找到了我的诊所，开始天天赖在这里，让我跟他说中原每天都和我聊些什么。
“关你屁事。”我看着和我一头一样颜色的脑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心烦意乱。
“小念，拜托了。”太宰治每天都在请求，躺在中原曾经坐的摇椅上说道。
我从一开始的坚决不说变成了跟他重复一百遍，是因为两个人在摇椅上的身形让我觉得太宰治要被中原这个悲伤压成泡沫。
“他在念你的名字。”我说。
“我知道，我听的见。”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他？”我生气地摔了笔，质问道。
太宰治停顿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地说：“因为……不行。”
“不行什么？你不行就应该当时和他分手，两个人各过各的不好吗？真是有病。”我把太宰治手中的杯子拿了出来倒满水又塞了回去，骂道。
“中也不同意呀。”太宰向后看了看，随后轻轻地小憩道。
十一.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的感情太麻烦了。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中原和太宰两个人好好地谈个恋爱在一起，结果变成了我转述给他们两个人各自每天怎么生活的。
“太宰治。今天你不去扫墓吗？”我拿了花，问这摇椅上的老人。
中原走的第三年，太宰治开始健忘了。
“会的。你先去吧。”太宰治慢腾腾地回答。我锁了门走了出去。
十二.
我感觉走在路上的每一步都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困难，周围的世界有点模糊。我揉了揉眼睛，心道估计是难过的。我站在中原的墓前，说了很多话，给他讲太宰治每天怎么怎么样，最后讲累了，站直了身子，望向湖面。
我看到了一个太宰治在注视我。他吓到我了，我一下子回头，发现只有风在吹过。我再次望向湖面，得到了一个震惊的太宰治。
“小念。”太宰治熟悉的声音在我脑袋里炸开。
“你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我颤抖着声音问自己。
“小念，我就是你。”太宰治的声音缓缓陈述着，同时越来越清晰，我感觉我的灵魂在被侵蚀。
“你抢走了我的中也，霸占着这具身躯。看在你是来自中也执念的份上，走吧。”有些东西就像蛇，而人就像魔鬼。他在让我放弃。
“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我是中原执念的一个容器，是你的一个模板。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能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吗？因为你什么都不是。”我抓着地上的青草，指尖掐进泥土中，对他进行攻击。
“小念。他给了你一个好名字。”太宰治的声音变冷了，我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十三.
太宰治回到了他的身体，在中原中也身边。
我的身体变得透明，被世人所无法看到，但是我看到了中原。他一头赭发还没有留长，是十五岁左右的样子，静静地站在太宰治的身旁。
我知道我这是变成灵魂了。
一个容器，还能养出魂魄。
中原看见我了，抱歉地笑了笑。一下子，我连魂魄都在散开。这代表着中原的执念在化解。
我借着海边的风和太阳光，看见中原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一下太宰治，说着一些话。尽管太宰听不到，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吧？
我奋力朝太宰治大吼：“中原就在你身边啊，快点握紧他的手！”
太宰治神色一顿，看向空无一物的身旁，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轻轻弯腰向前探了一下头，像是送出了一个亲吻，正好落在了十五岁的中原唇上。
一切刚刚好。我顿悟了我的小念。也带走了我的小言。
十四.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一次说过爱，我却觉得听到了很多次，不是戏言，是无奈。
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无言，心念。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念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