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96、第 96 章

　　寒假眨眼过去了十多天，陆肖却经历了两次生死一线。何无舟将此归咎于仙师协会不作为，反正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索性每天跑去仙师协会当起最高指导来。
　　以上是何无舟对苏黎的说辞。而实际情况是，陆肖觉得何无舟炸毁仙师协会地基，又因为招惹到太岁间接导致仙师协会大楼消失，所以需要去仙师协会打工还债。
　　无论如何，随着年关临近，各地作乱的妖魔也渐渐偃旗息鼓，准备来年再战。
　　何无舟和陆肖总算踏踏实实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腊月二十九，仙师协会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何无舟刚一踏进仙师协会的大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粉红气息包围了。整个大厅挂满了粉红色的心形气球，大厅门口直到楼梯延伸着一条粉红色的地毯。就连正中央吊顶上何无舟的照片旁边，都多了一张写着“Valentine’s Day”的粉红海报。
　　何无舟无视跟他恭敬打招呼的仙师们，径直进了苏黎办公室。
　　“外面怎么回事儿，”何无舟露出些嫌弃的表情，“现在人们过年都流行挂粉色的东西了吗？”
　　苏黎放下手里的年终报告，说道：“这哪是因为过年啊，当然是因为明天情人节咯。”
　　“情人节？”何无舟有些困惑，“什么情人节？七月初七吗？”

　　苏黎差点被嘴里的一口茶呛到，“何仙，被关在空岐山一千年的是陆哥，又不是你。你怎么连二月十四情人节都不知道啊。”
　　何无舟丝毫不因此感到羞愧，“放着老祖宗的节日不过，去过什么情人节，有什么好过的。”
　　“啧啧啧，”苏黎现在跟何无舟说话也是越来越大胆了，“何仙，每次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我才真切的意识到你已经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古董了。”
　　何无舟转过头，冲苏黎笑了笑。苏黎正想感慨何仙脾气越来越好了，忽然感到一阵失重，紧接着双脚慢慢离开了地面。等身子慢慢和头水平时，他整个人便开始像个氢气球一样，慢慢向天花板飞去。

　　何无舟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容，“我看外面那么多气球，不如你这个会长也去凑凑热闹？”
　　“别别别，我错了何仙！”苏黎赶忙求饶，“其实这些乱七八糟的节日，主要还是给情侣们一个约会的借口嘛！你也好多天没和陆哥约会了吧，明天正好可以一块出去玩啊。”
　　“约会？”何无舟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苏黎发现自己虽然没了重力，但是空气的阻力还在，赶忙伸出手像游泳一般，费力地划到了何无舟上空。他仔细打量着何无舟的神色，有了一个极其惊讶的猜想，“何仙，你该不会还没和陆哥约过会吧？”

　　何无舟瞥了他一眼，“陆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热闹，约会什么的肯定也嫌麻烦。”
　　话虽这么说，但何无舟的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和陆肖在游乐园那晚的场景。
　　陆肖似乎……玩得挺高兴？
　　何无舟心虚地咳了一声，法力一收，苏黎整个人就滚落在了沙发上。何无舟说道：“明天都除夕了，哪还有约会的地方开门。”
　　苏黎扶着撞到的腰慢慢坐正了，听到这话笑了一声，“明天在泯湖边上，有烟花晚会，估计整个冀城的情侣都会去那约会吧。”
　　烟花？何无舟眯了眯眼，脑海中闪现了一场仅存在在他想象中绚丽的烟花盛宴。

　　除夕夜。
　　陆肖刚刚写完春联的最后一个字，窗外忽然传出“咻”的一声，尖锐而轻快。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在空中炸开。炙热的红色照亮夜空，进而映进了灯火通明的房间。
　　城区禁止燃放烟花，陆肖原以为又是何无舟利用法力违背社会规则搞出的烟花。他透过窗外望了望，却并没有看到何无舟的身影。
　　又等了一阵，窗外烟花声接连响个不停。陆肖索性站起身，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他推开门，一只脚刚踏出去，就愣在了原地。
　　脚下传来的积雪被踩踏时发出的“咯吱”声，然而今天的冀城，明明晴空万里，一片雪花都不曾有过。
　　他又踏出了另外一只脚，而这时发生的变化却在他自己身上。他低头看去，原本的羊毛大衣变成了毛领披风，棉质睡衣变成了靛色长袍，毛茸茸的拖鞋也变成了黑皮短靴。
　　陆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骤然变长的头发，再抬头时整个院子都已经变成了原先的宰相府庭院。
　　他默默回身向后望去，身后是宰相府的正厅，圆木桌上摆着他难得亲自下厨做好的年夜饭。

　　又是一声炸响，金色的硕大烟花在陆肖头顶绽放，映亮了空中翩飞的六角雪瓣。它们闪着清凌凌的光，如同星河散落，悄无声息地坠在院子里，在陆肖的心中激起一阵微波。
　　金色烟花熄灭，陆肖在这幻觉般地景象中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又在做梦？
　　心神繁杂之间，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陆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永远不会忘记祚历八年的除夕夜，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对陆肖而言，那不是敲门声，而是他和何无舟的丧钟。
　　敲门声仍在继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再次重演，但陆肖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了门口。
　　他站在门后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双手握住门把，猛地拉开了门——
　　原本停寂下来的烟花忽然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炸响，五彩斑斓的夜空映照着面前人眉目分明棱角锐利的面庞。何无舟身穿暗红色披风，内里是修身的青黑色将服，雪花点缀其上，冷冽中又透着一丝温柔。
　　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说道：“我回来了。”

　　这一刻，陆肖放弃了理智。他想，如果这是梦境，那就让我沉沦其中吧。
　　他向前小跑两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何无舟，何无舟回他以更热烈的怀抱。两人站在雪地之中，站在烟花之下，拥抱着千年前不曾抱到的人。
　　等到最后一朵烟花炸响，陆肖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松手推开何无舟，带着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何无舟看他这样的表情，轻笑一声，“别紧张，这是仙师协会仓库里的一个小玩意儿，可以制造短暂的幻境。使用者的法力越深厚，所制造的幻境越逼真，也越持久。我的话，撑一晚上是没有问题的。”

　　陆肖这才松了口气，“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提前告诉你，不就没有惊喜了嘛。”何无舟揽着陆肖向屋里走去，在看到正厅一整桌饭菜时，眼神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个幻境中只会出现与两人有关的事物，如果这桌菜不是陆肖所做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何无舟仍是不确定地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陆肖点了点头。何无舟立刻冲到桌前，拿起筷子就开始往嘴里夹菜。陆肖无奈地笑了笑，也走到桌边坐下。
　　两人吃了一顿时隔千年的团圆饭。酒足饭饱之后，陆肖看着窗外的月色，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幻觉毕竟是幻觉，陆肖不想在这美好的幻境中沉溺太久，他怕自己此生都无法忘记。
　　何无舟似乎有些醉了，不是醉在酒精里，而是醉在这团圆的除夕氛围之中，醉在他想象了千年的景象里。
　　他凑近陆肖，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趴在他耳边说道：“来都来了，不如再了却一个遗憾。”
　　“还有什么遗憾？”陆肖偏了偏头，鼻尖扫过何无舟光洁的额头。
　　何无舟“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解释，直接起身打横抱起陆肖。在皎洁的月色与漫天雪雾之中，径直向天边飞去。

　　明明是在幻境之中，却真实的连距离都丝毫不差。何无舟飞了约一个时辰，才终于俯身向下飞去，最终缓缓停了下来。
　　厚厚的积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鲜花。穿着毛领披风的陆肖隐隐感到一丝热意，似乎何无舟带着他穿过的不是空间，而是时间。
　　陆肖借着月色环视四周，奇形怪石随处堆积，遍地生长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微风拂过，植物的清香瞬间弥漫在空中。陆肖隐约听到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便向前走了两步，在绕过一块巨石之后，入目便是一片无边深海。
　　海风的声音涤荡进耳朵，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何无舟从陆肖身后揽住他，声音放的很轻，似乎也怕扰了这片天地的宁静，“猜猜这里是哪？”
　　陆肖确定自己从未来过此处，可何无舟又说在这里有一个遗憾。他思索片刻，仍旧困惑的摇了摇头。
　　何无舟在他身后笑了两声，胸腔震动，紧贴着他的后背传达进心脏。陆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由自主跳快了半拍，然后，他听见何无舟轻轻说道：“这里是觅境。”
　　陆肖这才回忆起来，自己确实答应过。何无舟从北境回来后，两人一起到四季如春的觅境过年。
　　不仅如此，他好像还答应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