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93、第 93 章

　　丁榴醒了过来，却仍旧像是死了一般。何无舟只把她的□□从鬼门关前强行拖了回来，却没能救回她一心寻死的灵魂。
　　她木然地半坐在病床上，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什么表情都看不出。庄妍拿着周珉的照片在她眼前晃了晃，她那双毫无生意的眼睛，突然就像开了闸一般，大颗大颗的泪珠接连不断的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丁小姐，周珉死了。”陆肖冷静的声线终于让丁榴收回了一丝理智，她缓缓转头看向陆肖，眼中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欣喜，只是用来不及平静下来的哽咽声音问道：“他死了？”
　　“是的，”陆肖点了点头，“方便和我们说一说你与周珉的恩怨吗？”

　　丁榴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还是解脱，“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我不嫌弃他在娱乐圈默默无闻，可他却总想着一夜爆红。两年前，他搭上了奚攸宁。”
　　陆肖注意到，庄妍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丁榴的声音仍缓缓飘荡在房间中，“他和我说，跟奚攸宁谈恋爱只是拿她当跳板，等红了之后就会和我结婚。七年，我打了三次胎，医生说再打一次就再也不能怀孕了。但是半个月前，我发现又有了。我去找他，他竟然装作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把我赶了出去。我想自杀，但是不能一个人死，我要拉着他给我和我们的四个孩子陪葬。”

　　半个月前，正好是陆肖陷入沉睡的那一天，刚刚进入周珉身体的太岁根本不认识丁榴，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可是按照何无舟的猜测，太岁应该依旧会选择像小顾一样刚刚出世没什么社会关系的小妖作为目标才对，为什么会在茫茫人海中找上了周珉？
　　陆肖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名字——奚攸宁。
　　在从医院回仙师协会的路上，陆肖问庄妍，“庄师姐，奚攸宁是谁？”
　　“陆师弟，你平常不是也刷手机吗？怎么连最有名的养小鬼女王奚攸宁都不知道！”

　　“养小鬼？”陆肖的直觉作祟，感觉这词听起来就透着一股寒意。
　　“小鬼学名古曼童，是国外传进来的一种迷信手段。很多女明星都会用自己的血养一只古曼童，传闻这样女星的事业就会蒸蒸日上。奚攸宁算是圈里最有名的养小鬼的女星了，因为她曾经被人拍到在家里向一个刻着各种奇怪符文的盒子里面滴血。”
　　“那养小鬼这种方式是真实有效的吗？”陆肖问道。
　　没等庄妍开口，何无舟先冷笑了一声，“如果滴几滴血就能心想事成，那这世上所有费力修炼的人怕是都要气得吐血。”

　　“没错没错，”庄妍应和道，“不过奚攸宁有名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两年前令她成功跻身一线的那部电影，女主角本来定了另外一个女星，结果对方在快要开拍的时候突然对外宣称患上了重度抑郁症，自动退出电影拍摄。后来有狗仔深度调查了这件事，发现她得的根本不是抑郁症，而是被迫害妄想症！”
　　庄妍知道陆肖对这些专业名词不是很了解，兀自说了下去，“后来，女星在精神病院就诊的病历也曝光了。她的病症表现是……”
　　方向盘向右一打，整辆车急刹在了路边。庄妍从驾驶座上转过身来，兴奋地望着后座上的两个人，“她说总是感觉自己家的地面在动，有一次脚底还被划开了口子！她搬了两次家都没有用，后来干脆宣布退出娱乐圈，直接移民国外了。”

　　人的双脚站在地上，哪怕是楼房的地板上，太岁都能顺着土壤，顺着楼层之间的钢筋水泥，在脚底开出一个小口。然后不疼不痒的，慢慢向上侵蚀人的血肉，骨骼，器官，直至脑髓。
　　人在彻底被取代的那一刻之前，完全不会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只剩一副皮囊。
　　显然，女星是幸运的。两年前，太岁为了不打草惊蛇影响自己复仇，只是吓唬了一下她，并没有动手杀人。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与占据周珉的皮囊是同一个原因吗？
　　无论如何，奚攸宁是变被动为主动找到太岁的唯一线索。

　　绕过一片绿化丰富的湖边花园后，陆肖三人站在了奚攸宁家门前。
　　门铃响了三声，一张娃娃脸出现在了门后面，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有些不善言辞，“你们是刚刚约好过来的警察？”
　　陆肖出示过证件后，娃娃脸把他们让进了屋里。同时冲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宁姐姐，警察来了。”
　　一个同样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她穿着简约的灰色棉布睡衣，头发松松散散地梳在后面，尽管素面朝天仍旧是个清爽的美女。她眼眶有些红肿，说出来的话也透着刚刚哭过的沙哑，“我不太方便去警局，辛苦你们跑一趟。”

　　奚攸宁今年三十五岁，早就过了女演员最好的年纪，仍旧能在娱乐圈一线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论用的什么方法，都足以看出此人手段了得。
　　所以在庄妍的刻板印象中，她一定是个喜欢耍大牌，性格高傲，脾气暴躁的人。然而面前的奚攸宁，尽管周身散发着一种藏不住的悲伤，却努力对客人挤出一丝微笑，语气温柔得像绒毛一般。
　　“闵蓝，去给客人倒茶。”她招呼刚刚开门的娃娃脸，随后转向庄妍，“周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行。”

　　庄妍公式化地问了几个问题，奚攸宁的回答也都中规中矩。
　　“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不知道他原来是有女朋友的。”
　　“最近这半个月他好像是有些奇怪，我去剧组探班时他似乎一开始没有认出我。”

　　庄妍快要问完全部问题时，闵蓝才终于端了两杯茶出来。她把一杯放在庄妍面前，另一杯正送到陆肖面前，手一颤茶杯就整个翻在了桌子上。
　　陆肖看着闵蓝的动作，眯了眯眼。因为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道歉收拾，而是肩膀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随后低着头，仅仅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奚攸宁一眼，似乎非常害怕奚攸宁接下来的反应。
　　然而奚攸宁并没有做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随后替闵蓝向陆肖道歉，“真是抱歉，闵蓝家里出了点事，状态有些不好。”
　　眼前的娃娃脸女孩表情依旧很紧张，她手忙脚乱的收拾完桌子，又把茶重新上好，随后便垂手立在一旁。

　　直到陆肖等人离开奚攸宁家里时，闵蓝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深深低垂着头，身体还有很难发觉的小幅度颤抖。
　　庄妍上车后，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送他们到门口的闵蓝，“她为什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啊？”
　　“因为这个。”陆肖摊开手掌，右手掌心正静静躺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蚂蚁大小的字——她很危险。
　　“她？”何无舟挑了挑眉，“奚攸宁？”
　　陆肖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她很怕奚攸宁。”

　　“难道是因为……她觉得奚攸宁已经不是以前的奚攸宁了？”何无舟很快有了顺理成章的猜想，但随后又被自己否定了，“不对，如果肉瘤昨晚从周珉身体出来进入奚攸宁的身体，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陆肖低头看着手机，神情有些凝重，“那如果……不是昨晚进入的呢？”
　　“不是昨晚？”
　　“刚刚一进门，我就闻到了奚攸宁身上有浓重的香水味。她在家里是完全没有打扮的状态，为什么偏偏要喷香水？而且香水似乎是为了遮盖其他味道，两者混合起来使得奚攸宁身上味道非常奇怪。”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分辨除香水之外的另一种味道，那是一种有些发酸的刺鼻气味。”陆肖将手机举到何无舟面前，上面是关于福尔马林的描述，“这种味道我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陶法医。陶法医是因工作需要而接触这种尸体防腐剂，奚攸宁一个女明星，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味道？”
　　何无舟神色也严肃起来，“肉瘤提前准备好两副皮囊，周珉的皮囊损坏之后，他就钻进了一直泡在这个福尔马林中的奚攸宁的身体里。因为另一副皮囊也是死的，所以根本不需要施法，我的结界也就不会生效。”
　　庄妍望向后视镜里的两人，“那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回去抓人啊？”
　　“不能打草惊蛇，”陆肖摇了摇头，“太岁擅长逃匿，不能百分百确定奚攸宁就是太岁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
　　“那咱们接下来……？”
　　“和闵蓝聊聊吧，看她是否能提供什么关键性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