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50、第 50 章

　　陆肖瞧见他情绪不对，想了想用自己过往的经验安慰道：“苏会长，初临大事越慌越乱，你作为领头人，如果自己都慌了，那让其他人怎么办。要相信凡事都有解决之法，我们或许解决问题的速度慢了点，但至少目前的线索显示，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苏黎还是第一次听到陆肖说这么多话，一时间有些感动，胡乱抹了把脸，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谢谢陆哥！我没事了，咱们先去隔离区问问这个黑影的事。”
　　隔离区此时也没有上午那样平静了，很多人也开始陷入恐慌——因为最先被送进医院的三人，在持续低烧将近两天后，又重新陷入了昏迷。而医生的反应告诉他们，目前在用的药完全于事无补，只起到心里安慰的作用。
　　家庭有条件的人便嚷嚷着自己要转院去大医院救治，没有经济条件的人就只能躺在病床上不安地哭泣。

　　苏黎他们硬着头皮走进隔离区，想着这次问话肯定会非常困难，于是先走到了一个面相质朴的中年妇女身边。陆肖记得她是慕达商城的清洁工，便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孙女士您好，我们上午来过，您还记得吗？”
　　孙女士神情有些麻木，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陆肖见状，直接打开手机，将黑影的照片放到了孙女士面前。这样的一个人，在珠光宝气形形色色的商城中应该是非常显眼的，可孙女士盯着手机屏幕好久，眼神渐渐失焦，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见过他。”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陆肖继续追问道：“那您记得见到他的准确位置，以及可以为我们描述一下他的相貌吗？”
　　原以为这两个问题孙女士也要回想一下，没想到她却脱口而出回答道：“我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是在商城四楼的电梯口见到的。”
　　“当时他在做什么？你见到这样穿着的人出现在商城不会觉得奇怪吗？”陆肖又连着问了两个问题，试图快速唤起孙女士的全部记忆。
　　遗憾的是，孙女士摇了摇头，包括接下来陆肖的问题，她都只有一个回答，“我当时没有注意，我记不清了。”

　　见孙女士这边的询问走入了死胡同，陆肖等人便起身告辞，走向了下一位患者——一个和男朋友去慕达商城选购结婚用品的年轻女子。奇怪的是，当陆肖拿出黑影照片时，她的反应几乎与孙女士一模一样。先是迷茫，随后像被吸入了照片中，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最后准确地回忆出确实见过这个人。
　　不止如此，陆肖接下来问了对孙女士问过的同样问题，这位年轻女子也能够快速说出见到黑影的位置，甚至还主动补充了当时自己在做什么。然而关于黑影的其他细节，同样是一概不知。
　　二十人问下来，他们的回答竟然惊人的相似。甚至包括没有进过慕达商城的那一半人，所答内容也与另一半人没有区别。他们都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场景下，偶然间瞥见了一个黑色身影。

　　共同点找到了，苏黎却仍旧愁眉不展，“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黑影身上，视线接触到他就会生病？那他在泗城走一圈，患病的应该远远不止二十人吧？”
　　陆肖沉思片刻，说道：“别忘了今天下午又出现了三十多名患者。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人发病快有人发病慢一些。”说完又自己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这三十人是黑影昨日重新出去感染上的。”
　　苏黎一阵头疼，“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整个泗城都要被感染了。”随后他用求助的眼神望着何无舟，“何仙，想想办法吧！”

　　何无舟此时也没了往日的轻浮，一脸肃穆地站在隔离区外，“如果许清言真的失去神智，又有了某种掩盖自身法力波动的方法，那根本用不了一个月，不出半个月，泗城人就会死伤殆尽。这两天我一直在施法探查，整座泗城没有一丝的法力波动，连小妖作祟都没有。”
　　苏黎一听更绝望了。但陆肖却并没有那么悲观，他总觉得目前的方向是对的，是在一步步接近真相的。修仙之人往往过于依靠武力，没有抽丝剥茧一步步推理真相的意识。仙师查案捉凶总是凭借追查法力波动的来源等手段，一旦有人设法掩去法力波动，或者时间太久没有法力残余，便很容易束手无策，连何无舟这样的仙人也不例外。
　　陆肖想了想说道：“苏会长，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普通人刑侦部门，看能否大范围查看监控，找出那个黑影前日以及昨日的行动路线。我和无舟等今日新确诊的三十多位患者清醒过来，再去向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苏黎点点头，匆忙转身离开了医院。陆肖打听到还有十多人仍在高烧昏迷阶段，尚未转醒，便先和何无舟在医院大楼外面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何无舟见陆肖一直皱眉不语，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便问道：“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么？”
　　“我说不好，”陆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心里的感觉说了出来，“他们的回答过于相似了。每个人的关注点不同，记忆点也应该不同，为什么他们全部能够准确回忆起见到黑影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描述出黑影的样貌，连模糊的身型表述都没有。甚至他们都说明明看到了，却没人说出黑影当时在做什么。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只记住了有人让他们记的东西？”何无舟接过话来。
　　“没错，”陆肖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人们对于日常场景通常不会有那么深的记忆，为什么他们能够回忆的那么准确？”

　　黑影的身份踪迹一无所知，患者的记忆又似乎被黑影影响，无法提供有效信息。陆肖与何无舟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见刘医生神色凝重地从一楼走廊匆匆穿行而过。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恐怕又出事了，便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刘医生行色匆匆，没时间与他们搭话，两人便跟在其身后一同疾步走至抢救室。然而还是晚到一步，三人刚刚站定，就听抢救的医生无力地宣布，富商太太与酒店老板在重新陷入昏迷约十小时后，死亡。
　　这是最早发现病症的患者，如果后续始终没能研发出有效的治愈方案，或者仙师协会这边不能快速找到黑影解决问题，那剩下几十名患者的病症路径，将会与这两人一样，等待他们的也是死亡。

　　陆肖知道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忙拉住刘医生问道：“和两名死者同一时间入院的那个女孩呢？”
　　“你说王子一？”刘医生也勉强镇定下来，“她……她醒了，现在还在重症隔离区，这两名死者死前也从昏迷中醒来了，而且面色红润，有恢复的迹象，没想到一小时后……”
　　陆肖没等他说完，转身与何无舟冲向了重症隔离区。

　　王子一仍然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身边的两张病床已经空了，或许她刚刚直接目睹了两位病友被推进抢救室的一幕，现在她虽然生理上感觉良好，心理上却明白自己这恐怕是回光返照，因此神色非常低落。
　　陆肖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也顾不上寒暄，直接拿出了照片，“王小姐，我们现在怀疑你们的病与这个人有关，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与此人有关的所有场景。或许我们能够救你！”
　　医生都束手无策的事情，查一个人就能解决了？王子一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她的反应与其他二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陆肖干脆没有浪费时间问她那些细节的问题，而是问出了刚刚一直令自己的困惑的问题，“王小姐，你每天在黛汝珠宝工作，这样日常的场景你经历过无数次，为什么你能准确回忆出见到这个黑影时，你刚刚帮李太太包装好尾戒？”

　　王子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似乎经过陆肖的提醒她才发现某件事情有些奇怪，不仅奇怪，还很诡异。这是初次接触非自然事件的人通常会有的反应，王子一措了下词，说道：“我……梦到了。”
　　“什么？”
　　王子一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无厘头，想了想仔细说道：“前天晚上，我梦到了那日白天帮李太太挑选尾戒然后鞠躬送她离开的那一幕，大概半小时吧，我在梦里好像真真切切地把那半小时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所以今天看到这个照片，能很快地想起来。”
　　陆肖隐约觉得她的这番描述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熟自何处。倒是何无舟听完后皱了皱眉，轻声吐出两个字，“忆囊？”

　　陆肖猛地睁大了眼睛，没错！是忆囊！
　　千年前，何无舟在某次出征前，来到陆肖府上，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素白色香囊。彼时民间文士盛行佩戴香囊，文人才子之间还兴起了品香识香的活动。
　　陆肖公事繁忙，无心打点衣着配饰，见何无舟带来一个香囊，还是有些欣喜的。然而接过来却发现，这根本不是香囊，连一丝的香味儿都无，和它的颜色一样，寡淡得很。
　　见陆肖不解，何无舟笑着解释道：“这是忆囊，一位思夫的仙师所制。我此次出征，最快也要半月才归，怕想你的紧，便寻摸来了这玩意儿。”
　　“忆囊？此物可解相思？”陆肖仍是不明白。
　　何无舟摆摆手，“相思哪是那么容易解的呢，这东西现在在你手里，我瞧见你拿着它，往后每晚施法就能梦见今日与你相见的情形！是不是比那这幅画像解相思之愁要更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