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48、第 48 章

　　陆肖这一夜睡的很沉，却睡的并不好，他陷入了一个纷繁复杂的梦中。梦里他又做回那个十四岁便成为状元的天才宰相，心中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表面却又故作老成以服众。他为陛下建言献策，张口闭口都是家国民众。
　　可彼时仙师世家林立，妖魔鬼怪横行，他区区一个凡人，拼到心力交瘁也难以换得世间片刻安宁。直到那一天，那个趴在马背上的少年仙师出现在他面前。他是重明幻境为何无舟设下的劫，何无舟又何尝不是他穷尽一生也难以渡过的关。
　　短短一夜世间，陆肖仿佛又重历了一遍少年时，醒来时在床上躺了许久，才被铭火烤制出的香气拉回了现实。

　　陆肖收拾好走下楼去，谢槐之坐在沙发上喝茶，何无舟正系着印有海绵宝宝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他见陆肖下楼，赶忙端着杯牛奶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陆肖接过牛奶，盯着何无舟愣了会神，才将眼前人的脸与千年前那个少年将军剥离开来。
　　昨天还紧张地担忧魔会灭世，天南海北跑了一通。今天三人竟然悠闲地坐在桌边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昨日的传言与揣测都仿佛几人的幻觉一般。
　　直到下午六点左右，苏黎打来电话。

　　苏黎没有在电话中细说，只是说许清言可能在泗城，让何无舟几人赶快过去。
　　泗城只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四五线城市，而特殊之处在于，它位于全国地理意义上的正中央，是国家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许清言的力量是呈圆形向外辐射的，这也就意味着，他首先从泗城入手，能够以最快速度使全国陷入瘫痪。
　　挂断电话后，陆肖知道何无舟一定又会担心自己的身体，不愿让自己一起飞去泗城。刚想劝慰两句，就见何无舟从手腕虚空处一拽，一扇木门赫然立在了客厅中央。
　　陆肖觉得这扇门莫名眼熟，回忆了一下，问道：“这是仙师协会总部大楼里嵌在落地窗上的那扇……任意门？”
　　“没错！”何无舟丝毫没有挪用公家财产的愧疚感，“许清言的岛是不可知之地，所以这扇门到不了。不过今天去泗城走它是没问题的。”

　　泗城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并不高，人口也少，因此仙师协会并没有在此设立分部，何无舟等人只得在宾馆与苏黎碰面。他们一到，苏黎赶忙为他们讲了怀疑许清言在此的理由。
　　原来今天下午三点至五点，泗城市医院陆陆续续收治了三位感冒的病人。起初医院以为是普通的秋季流感引起的，只是开了些感冒药，谁曾想患者排队取药的功夫，竟然直接高烧到了39度，甚至三人都没能成功走出医院，直接办理了住院手续。
　　三人集体快速发热在人口众多的大城市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在泗城这样的中小城市，就难免引起人的注意了。尤其邢斐得了苏黎的指令，这几天草木皆兵，一收到消息就立马报告给了苏黎，两人第一时间奔赴了泗城。

　　但是过于谨慎就难免造成乌龙事件，因此陆肖在听完苏黎的话后，先是问道：“医生们对此怎么解释？”
　　苏黎从桌子上拿了个包，“我约了那三人的主治医生，咱们一起去听一下？”
　　主治医生姓刘，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资深医师。他对三人发热的情况也非常重视，因此今天本不该加班，仍自愿留在医院观察患者的情况。苏黎想要约他了解情况，地点也定在了医院办公室。
　　苏黎一进屋就掏出了四张卫生局的工作证件，熟练地打着官腔，“刘大夫，我们接到通知说市医院收治了三位不明流感患者，上面对此非常重视，要我们立刻来了解一下情况。”

　　刘医生也非常配合，拿出了三人的化验单诊疗单等各种资料，“苏先生，虽然我们目前还不能够确诊流感类型，但是根据目前的检测情况看，这种病症在人与人之间是不具有传染性的。”
　　“不具有传染性？”这一点倒是出乎几人的预料，毕竟如果许清言真的在泗城，大规模的快速传染性疾病甚至瘟疫是当前最有效的造成大范围死亡的手段了。
　　“是的，”刘医生不知道几人心中所想，仍在解释道：“这三人的病症及其相似，先是普通感冒，从今早开始有鼻塞头晕咳嗽等症状，下午就医后迅速发高热，约一个小时后高热退为持续性低烧。目前我们使用了一些退烧药，都没有起到明显作用。”

　　这症状听起来确实与非自然力量毫不相干，就在几人怀疑此事与许清言无关时，一个身穿护士服的中年女人突然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喊道：“刘大夫，您快去看看，急诊科又收了两个发高热的患者。我问过了，也是从今早开始有些感冒，到傍晚突然就高热昏倒了！”
　　刘医生这下也顾不得招待几位“卫生局的领导”，匆匆忙忙跟着护士向外跑去。
　　陆肖等人见状，也起身跟了出去。没走几步，一前一后两辆担架车就被急忙推进了走廊，从何无舟面前快速掠过。担架车上躺着一男一女，均脸色潮红，虽在昏迷，表情却呈痛苦之状。
　　何无舟在他们被推过过自己面前时闭目感受了一下，等他们被推进急诊室，才摇摇头说道：“身上没有任何法力波动。”

　　他只是阐述了这样一个事实，并没有下任何结论。因为许清言曾说过，他如果站在人群中，哪怕周遭的人都受到他的影响，何无舟唯一能感受到法力波动的，也只有许清言本身。
　　然而现在奇怪的是，何无舟不仅感受不到患者身上的法力波动，也并没有在泗城范围内感受到许清言自身的法力波动。
　　陆肖听完何无舟的解释，拧了下眉，提议道：“不如我们再去看看早先三位病人。”
　　就像刘大夫所说，早先就诊的三人已经转为低烧，意识也已经清醒过来。目前被安置在住院部，不同的是，其中两位患者的家属来到医院后就自行缴费转到了单人病房，只有一位患者仍留在了普通的6人间病房。

　　何无舟等人先去了单人病房，见到了最早就医的两位患者。他们一位是泗城某餐饮业富商的太太，一位是开设了泗城百分之八十酒店的老板，两人身边都围了不少家属与护工。
　　了解了他们的身份后，陆肖第一反应就是，莫非是病从口入？仔细问过后，酒店老板这两日确实出席了不少酒桌场合，为了保命他还直接承认自己吃了点“野味”。然而富商太太却称自己近来在减肥，已经吃了半年的专家定制减脂餐，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陆肖得到回到后，又例行问了问他们前两天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

　　酒店老板确实很惜命，尽管仍在低烧，却开动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很久，“这两天我都待在泗城，去的地方就有些多了，像什么慕达商城，鸿扬酒楼，百乐农家菜，再有就是公司和家里，还有……云幸家园。”
　　他说到最后一个地点时眼神闪烁，陆肖经过日轮花案件后对现代老板富豪们的生活多少有了些了解，因此点头表示理解，示意他回答第二个问题。
　　关于第二个问题，酒店老板就更说不准了，“我这几天见了很多供应商和客户，加起来恐怕有四五十人了吧，一时间还真说不全。不过没听说他们有得我这个病的啊，而且大夫不是说我这病不传染吗？”
　　“我们只是例行问一下，您别紧张。”陆肖安慰道。

　　酒店老板的工作私生活都比较忙碌繁杂，而富商太太的生活相对就简单很多了。听完陆肖的问题，她不假思索地把自己这两天的行程说了出来，“我这两天就是和姐妹去慕达商城逛了圈，前天在家附近的麻将馆打了几圈麻将，然后去美容院待了一下午，接触的人也就是这些。”
　　很明显，两人的经济条件较好，对自己的身体也比较上心，因此刚一感冒就到医院拿药。他们这两日的行动路线也很符合他们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陆肖等人又下了两层楼，来到了普通病房。一进门，他们就注意到了孤零零躺在角落病床上的瘦弱女生。

　　即使是在普通病房，其他病床旁也都有一两个陪床家属，只有女生的床边一个人也没有。陆肖等人一起走过去，先是例行自我介绍一番。
　　女生仍在低烧，神情有些难受，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你们好，我叫王子一。”
　　“王小姐您好。”陆肖点点头，继续问出了刚刚的两个问题。
　　王子一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前两天就是在上班，下班后就直接回家。接触的人就太多了，因为我是做珠宝销售的，每天都会接触很多客户。”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的声音很低沉，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感伤起来，“我们做高奢珠宝销售的，生病了会被客人嫌弃，所以我今天早上感觉有点感冒，下午就和经理请假来买药，没想到直接住院了。”
　　陆肖安慰了她两句，正想起身告辞，突然看到了王子一随意搭在床脚架上的制服外套，上面印有“慕达·黛汝珠宝”的字样。
　　陆肖顿住脚步，转身问王子一，“王小姐，你工作的地点是慕达商城？”
　　“是的，”王子一点点头，“怎么了吗？”
　　陆肖念出了酒店老板与富商太太的名字，“你前两天有接待过这二位吗？”
　　王子一回想了一下，“李太太是我们店里的VIP，昨天好像来过。您说的那位王老板，抱歉我不太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