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107、第 107 章

　　尽管何无舟法力的恢复速度惊人，但往海里灌水与往池子里灌水毕竟是不同的，因此他与陆肖还是要在无尽境待上四五天。
　　洺梧自从偶然得知陆肖曾经做过宰相之后，开始没日没夜缠着陆肖，求他给牧瑰一点关于今后打理无尽境的建议，生怕两人走之后只给牧瑰丢下一个烂摊子。
　　毕竟主境现在已经完全乱作一团。庇佑者们没有了三仙的庇佑，被中心城区的居民们群起而攻之。一些能力不足，无法抢得先机的人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主境——牧瑰在消灭三仙后就开放了主境，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
　　他还释放了被关在永明地的仙奴们，不仅如此，还给了他们均等的法力，以便他们不会在今后的残酷竞争中从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

　　宗岚也如愿以偿找到他的朋友，两人第一时间离开主境，一起向无尽境广袤的未知探索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宗岚绝对可以算得上整个无尽境运气最好的赌徒了。何无舟得知宗岚是帮助陆肖找到他的人后，直接大手一挥，宗岚胸前那以一指为单位的小银管就开始明明灭灭闪烁起来，而且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宗岚起初还以为这根银管坏掉了，想要扔掉它。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遇上了一伙仙师。他跟朋友在逃命的过程中，不小心被抓住命门吸去了一半法力，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银管忽然变得常亮不灭。
　　而随着法力被吸走，宗岚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法力从银管向自己涌来。他被吸走多少，就有双倍的法力出现在他身体里。就这样，没一会儿他就有了挣脱开束缚的能力，反手握住仙师命门，将其反杀。
　　自那之后，他与朋友一起找到一处僻静地，安稳地生活了下来。

　　同样是陆肖的恩人，牧瑰和洺梧的生活显然就没有这么惬意了。
　　牧瑰被何无舟逼着日夜修炼，力争最快速度赶上何无舟的水平。然而仙师与仙人之间的天堑不是那么好逾越的，更何况，牧瑰还有另外重要的事要做——在陆肖的指导下，他与何无舟共同制定了时间。
　　每隔一柱香，也就是大约一小时左右，无尽境的上空便会响起钟声。钟声从一递增至十二循环一次，以此作为一天。有心人自然会以此为基础，作出更为详尽的计算时间的器具。
　　这个工程消耗法力极大，导致何无舟又在无尽境多待了几天。

　　洺梧和牧瑰不愿待在朱仙阁，四人便一起回了他们的茅草屋。刚一站定，洺梧就像暴发户归来一样，指使牧瑰将茅草屋整个换成了一栋小别墅——外观和构造都是他后来在主境闲逛时看到的。
　　在何无舟和陆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四人一起吃了顿饭。
　　牧瑰现在的法力已经几近成仙，而且因为增长速度过快，必须要不断消耗才能维持在一个刚刚好的平衡之处，否则很可能直接成仙脱离无尽境。

　　陆肖在饭桌上，对牧瑰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向无舟一样，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接手无尽境，随后成仙。”
　　牧瑰正低头给洺梧剥虾，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成仙后是否能带走洺梧。”
　　洺梧嘴里塞的满满当当，附和着说道：“陆兄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现实已然沧桑变幻，我们出去同样会面临诸多考验，倒不如在这无尽境中，要什么有什么，两人相伴过得也不会无聊。”
　　陆肖见他们心意已决，便不再相劝。

　　何无舟在一旁不停地给他加菜，碗里都堆成了小山，却见陆肖一口没动，仿佛还有什么心事。想了想说道：“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破重明幻境的事？放心，牧瑰这几天跟着我不停训练，我能保证，绝不会出问题的。”
　　陆肖转头看了看何无舟，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说出自己心绪重重的真正原因——何无舟打破重明幻境，是否会再次成仙？是否会再次进入虚无期？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何无舟的剑尖擦着陆肖的胸膛刺空时，便有了答案。

　　牧瑰紧握着陆肖肩膀，将他整个人险之又险地带出何无舟攻击范围的刹那，两人身上同时出现了变化。但是不同的是，陆肖渐渐被一片白光笼罩，一如他进入无尽境之前那样。而何无舟的身影却在慢慢变淡。
　　何无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再次成仙竟然还要再进一次虚无期，他身影淡化的速度实在太快，只来得及向陆肖喊上一句“照顾好自己”，紧接着便完全消失不见。
　　反倒是陆肖，白光笼罩下迟迟没有消失，他面向何无舟消失的地方，缓缓开口：“我会的——”

　　“砰！”
　　赤橙色的烟花在夜空绽开，冀城半边的屋顶都被披上了一层霞光。绚丽的烟花花瓣化作簌簌星光，洒落进一派喜庆祥和之中。
　　门铃被鞭炮声掩住，契而不舍地响了两分钟。陆肖才终于听见一点尾音，起身开门。
　　“当当当～陆哥！新年快乐！”苏黎两手举着好几个外卖袋，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外，鼻头冻得通红。“你知道我跑了多远才找到一家没关门的小龙虾店吗！还有这个，这可是泊扬的年夜饭，我提前三个月才堪堪抢到最后一桌！”
　　陆肖忙把苏黎让进房间，说道：“苏会长，其实你真的不用来的。”
　　“没关系的陆哥，反正我家人今年都去海南过年了，我在家也是一个人。”苏黎手忙脚乱地给外卖摆盘。

　　陆肖过去帮忙，“可是你今年交了女朋友，也可以和女朋友一起过吧？”
　　苏黎头也不抬地说道：“女朋友哪有老板娘重要！”
　　陆肖：“？”
　　苏黎嘿嘿笑了两声，“何仙算是我老板，你不就是老板娘嘛。就是个比喻，比喻。何仙回来之后要是知道我留你一个人在家过年，肯定又要折腾我了。”
　　陆肖看着满满一桌吃的，无奈地说道：“这么多，咱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话音刚落，门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没有鞭炮声的掩盖，分外清晰。除此以外，隔着门陆肖都听到了门外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声音。他走过去把门开开，只见庄妍木茶一人一边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四五名经常一起过来蹭饭的仙师。
　　“新年快乐！”
　　几人的声音此起彼伏，混着外面的烟花炮竹声，顿时给清冷的别墅增添了不少过年的气氛。
　　庄妍边换鞋进屋，边嚷嚷着，“冻死我了冻死我了！那只动物园越狱的老虎妖也太不懂事了，专挑大过年的搞事情。这下好了，我们连家都回不去了。还好会长说他定了年夜饭，叫我们来你家蹭饭！”

　　几人轻车熟路地进屋，洗手，摆好碗筷，庄妍转身招呼陆肖，“快来啊陆师弟，菜都凉啦！”
　　苏黎不知从哪里掏出几箱啤酒，豪气地说道：“今天都必须不醉不归啊！”
　　陆肖笑着走过去，酒还没喝，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暖意。
　　几人热热闹闹讨论了几个今年有趣的案子，庄妍忽然问道：“陆师弟，何仙快回来了吧？”
　　陆肖点了点头，“约莫还有半个月。”
　　“啧啧啧，”庄妍有些醉了，嗓门高了些，“你说何仙这不是浪费吗，成两次仙有什么用，还不如匀一次给我们会长。”
　　苏黎把酒杯“咣”一下砸在桌子上，“你以为成仙是小学评三好学生吗？名额还能让来让去的？我看你们平常修仙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接下来的话题，围绕何无舟进行了360度全方位的展开。包括苏黎对何无舟这个无情老板的控诉，仙师们对何无舟这个仙人的崇拜，还有——
　　“陆师弟，这是不知哪位仙师以你和何仙为原型写的小说，你给提提意见！”
　　一个醉醺醺地仙师抱着陆肖胳膊，举着手机往他眼前凑过去。陆肖对此早有耳闻，之前也会好奇点开看一下，但是每次都是看不了一章就默默点了关闭。
　　因此他只好礼貌地把手从仙师怀里抽出来，随后起身说道：“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吧，我去给你们泡茶。”

　　生怕那位仙师追上来，陆肖两步并三步走到茶台，才记起这几日茶台下的茶已经喝完了，只剩下楼上主卧里还有一些。他看了看醉成一团的几位仙师，转身向楼上走去。
　　陆肖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小块茶叶，正准备起身下楼，忽然听见楼下窗户有些响动。
　　难道是窗户没关紧被风吹开了？陆肖皱了皱眉，迈步向楼下走去。
　　一楼的窗户确实开了，不过是否是被风吹开的却有待商榷，因为刚刚还四仰八叉躺在桌子周边的几人此刻全部不见了踪影。
　　他们明明没有完全醉晕，却在被掳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点反抗都没来得及做，可见来人多么厉害。陆肖心下一凛，赶忙拿起手机，准备先打给苏黎，如果没有人接的话，就直接把许清言叫回来。

　　号码还没有播出去，门外却又传来一阵声响。陆肖紧了紧手腕上的手串，小心翼翼地向门外走去。他将门推开一条缝，庭院里一片寂静，远处的烟花爆竹声也不知什么时候销声匿迹了。
　　门外窸窸窣窣仿佛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还在继续，陆肖仅从门缝看不真切。他索性直接打开门，两步跨了出去——
　　一个夹杂着寒意的怀抱从身后无声地将陆肖笼罩，鼻腔喷出的热气浅浅地打在他的脖颈。陆肖却在这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中慢慢放下了手机，身后人向前一小步，整个人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他感受着身后胸腔的颤动，两人心慢慢跳到了同一个节奏上。

　　陆肖转过身来，何无舟的睫毛上还挂着雪花，脸上带着足以融化所有冰霜的笑意。他重新将陆肖拥入怀中，两人心脏相贴，一切都变得炙热起来。
　　客厅的电视里响起倒计时的声音，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何无舟紧贴在陆肖耳边，清亮中透着欣喜的声音毫无障碍地钻进他的耳中。
　　“新年快乐。”
　　曾经有人对陆肖说，是他渡何无舟成仙。可是在陆肖看来，何无舟才是真真正正让他从里到外有了温度的人。
　　他说：“新年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