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骆玟君 ...
-
第四章
——盛王府 竹林——
“小鱼儿，你想去漠北吗？”
绚烂的霞光之下，谢秋桡突然停了下来，第一次在做完决定后产生了犹豫。
萧煜回头看了他一眼，倏地停顿了一瞬，又很快把头偏了回去。
表哥，真好看啊。
冷白的皮肤在温暖的晚霞之中显得格外精致易碎。
“表哥不是想让我去吗？”萧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下倒是谢秋桡愣了一下。都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变成了谢秋桡想让萧煜去，他就会去做的模式。
萧煜很少会问他原因，他也几乎没有考虑过萧煜的想法。
这样的相处模式似乎……
“怎么了表哥？”萧煜望向突然不说话的谢秋桡，“是漠北有什么要顾忌的地方吗？”
“没有，”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呢，谢秋桡想，“回去吧。”萧煜这样满心地扑在他身上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状似无意地牵起萧煜的手，走出了林子。
夕阳很快落下，离了人的竹林显得有一丝阴冷。不知从哪蹿出了一只小兽，‘啪嗒’一声把留在石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
——漠北不知名山岭下的草原上——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身着红衣的女子挑眉看着面前正冷脸站着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了你。”
话音刚落，她便被扑到了身下。
嘭的一声，惊得一旁的鼠兔飞快地蹿进巢穴，草籽被扬起又落下。
草腥味混着泥土的味道，被傍晚的凉风一晕，弥漫开来裹住了两人。
“你不会了。”
你要是想杀了我，一见面就会动手了。
“夏依单，我可是大申的将军。”她看着身下的红衣女子，语速格外的慢，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而后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般又重复了一遍：“我可是大申的将军。”
夏依单抬起手抚上了身上那人的脸颊，她感觉有点想笑，又有点难受。
她的手触及对方的嘴唇，却极快地分离。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归于平静。
“骆玟君，我可是大魏的公主。”夏依单说时似是不服，说完却只觉一阵苦涩，深邃的双眼中似有水光在氤氲。
骆玟君——夏依单看着她——这个大申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之一。
而此刻的骆玟君却不同于世人所知晓的那个骆玟君。
传闻道漠北骆家，战功赫赫、威名远扬；骆家长子骆玟君，天之骄子、聪明俊逸。
九岁熟兵法、十岁策论、十二岁摆擂军中，文武皆在军中出挑——直至十四岁那年，骆夫人诞下次子后难产离世，骆将军同年战死沙场。骆家一夕之间不复从前，只留下骆玟君独自带着胞弟。
皇帝也曾提过把骆家兄弟接回京城，不过骆玟君决意留在边关，此事也就此作罢。
曾经意气风发的骆家大公子逐渐从人们的话题中心消失，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骆玟君在十六岁那年生擒大魏长公主，换来魏大量军马金银，以骆小将军的姿态再一次回到了漠北边关军的中心。
在世人眼中，骆玟君是军中奇才，是漠北传奇，是年少有为的将军。
而她眼前的这个骆家长子骆玟君——凤眸上挑，唇红齿白，轮廓俊而不朗，被一袭宽大黑衣刻意模糊了的女性体征此刻也因两人几乎不存在的距离而被她所清除感知到——分明是个英气的女儿家。
颇有威名的骆小将军竟是女子，这件事夏依单从五年前被她抓了那次后就开始怀疑。
但是大申女子不似大魏女子也能参军打仗，加之这三年间她们两人那么多次交手骆玟君再也没有露出过破绽，她的疑虑一度被打消——直到这次，两年前的事几乎是重现般又发生了一次。
追赶、落难、山洞、受伤、独处......许是她们命中注定了要与对方纠缠不清。
夏依单很清楚自己对她是爱慕的，不然谁有那个闲情逸致在战场上说垃圾话？
她本不确定骆玟君的态度，而这段时间的独处，抛开国家立场互相照顾的她们竟似多年的情人般融洽，夏依单隐隐约约地猜到骆玟君估计也与她无甚差别。
凭她们的实力其实早就能够离开这里，而她们不约而同的漠视了这件事，一直到两个人都几乎痊愈，再没了拖延下去的理由。
今日骆玟君猎到的那只鹰，就是让她们无法再故作不知久不回营的响铃。
这里是申魏两国驻军范围的交界处，往北是魏，向南是申，本就是一个极佳的分道扬镳之地。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直到此刻才显出他它的好来——没有顺路、不必相送、无需回头。
“既如此，那就各自归去吧。”骆玟君说着便跪坐起身。她眼眸微垂，面上不显情绪。
夏依单轻轻笑了一声，拉过骆玟君的手腕，借力翻了个身把两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夏依单俯下身，双手按住骆玟君的手肘，凑到她的耳边，调笑似的说：“好一个用完就走的骆小将军。”
说着，又坐起了身，似是满不在乎地看着骆玟君说：“那就各走各路吧，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骆玟君却突然卸了力。
“不必麻烦了，估计这次等我回去，就都知道了。”她依旧躺着，微微仰着头，第一次流露出了迷惘的神色。
“怎么？”夏依单有些讶异，在她的印象里，骆玟君似乎从未为了什么而犹豫。
“我那个副将......”骆玟君仿佛说着，停住了，又抬眼看向夏依单。
“是追我们的那个人？”夏依单很快回想起来，又有些不解，“可他已经死了。”
“他知道我并非男子，”骆玟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哑，似是很艰涩，“他曾是我的亲信。”
“我不知道他已经把我卖出去多少了，但是这件事必是让背后那人知道了的。”
夏依单略微一怔，跪坐下来，挽着骆玟君的肩膀扶她坐了起来。
“没关系的，你可是大申战功赫赫的将军，”夏依单靠在她的背上，“要不然，我再让你绑一次？”
骆玟君却很轻很慢地摇了摇头，又柔缓地把头与夏依单的倚在一起。
“夏依单，大申和你们不一样的。”何况骆铭君已有八岁了。
“那你这次回大申？”夏依单的手紧了紧。
“大概……会被赐婚吧。”
骆玟君说罢，心中郁结不减反增，她感受着背后夏依单的呼吸起伏，第一次对前路有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突然她感觉到了夏依单的颤抖，正要转身去看，手却被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
好像有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到两人交缠的指尖，拦住了骆玟君的一切动作。
漠北，起风了。
——京城润王府——
润王，谢秋杨，大申朝大皇子，以温润儒雅才学出众而受到书院学子广泛的支持。
此时的他侧卧在一张美人榻上，眼睛微阖，懒倦的发丝散漫地落在身周，恹恹的模样与外界所传的翩翩君子宛若两人。
一个黑衣男子跪伏在地上，朝着谢秋杨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汇报自漠北传回来的消息：“殿下，人没了。”
“哦？没了？”谢秋杨睨了下首之人一眼，“是有人想让你觉得人没了吧。”他的神情带着不满，却没在这一点过多纠缠。
“我们的人呢？”谢秋杨撑着坐了起来，面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
“也......也没了。”传话之人忍不住微微发颤。
“也没了？”谢秋杨拿起一旁的茶杯把玩着，像是细细地咀嚼这三个字，突然猛地反手将茶杯向跪在地上的人砸了下去。
“废物！”
“人没了？我让你们去漠北待了这么久你就只告诉我一个人没了？自己没了就罢了，盯的人居然也没了？”
谢秋杨一脚踹向那人的心口，眼神里仿佛淬着毒。
“既然是废物，那还留着干什么。”
......
骆玟君作为边境守将，他失去音讯对于大申来说并非小事，萧煜此番前去漠北探查更是会被许多人催着、盯着。
京城民间最近已经有了传闻边关无首的风声，虽然多数百姓并未相信传闻，但那依然惹得人心惶惶。
萧煜虽然放心不下谢秋桡现下在帝都的处境，但骆玟君与他是儿时便相识的至交好友。此番骆玟君失去音讯，萧煜每天虽照常往王府跑着，可入夜后却也会点灯起来看漠北的边防地图。
萧煜心不在焉地过了几天，还是下了提前出发的令，毕竟，从朝堂上的分析来看，骆玟君此次失踪实在是不乐观。况且，只有找回了骆玟君他才能安心地守着表哥。
只不过，刚回京城几天就又要走了，这才见了表哥几面啊。萧煜悄悄在心里嘟囔。
但想是这么想，萧煜还是利落地翻身上马，向已经清点好的队伍下达了出发的指令。
清早的京郊基本上是空无一人，他们此行算不得出征便也没有家人相送的环节。
萧煜正领队走着，忽的感觉有一股视线看着自己。
他勒马停下正要去找源头，那被凝视的感觉消失了，但萧煜却仍在回想着刚刚那种感觉。直到身旁的副将问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又继续带着队伍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骆玟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