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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日夜游神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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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接话道:“梅隐此曲可是我家姑娘所谱,正是因着宴公子在这个时节接任临梅阁主,秋日前的梅花欲放而未放,如隐没而未发,却将发。故曰此曲梅隐。”
宴羽扬啜了口茶,心情颇好,眼角含笑:“好说。”他接过绿腰递过来的雪花糕,偏了偏头,问杜可晴:“这雪花糕好吃,你怎么没什么吃?”
杜可晴摆手,这股昏沉来的又急又猛,但他强压下不舒适,面上仍是笑道:“曲子甚好,佳肴也好,今日着实承蒙姑娘厚待,只是我们之后尚有些事情,怕是不能久留。”
“本是妾身让绿腰拦你们下来的。”她亲手替他们各斟了一杯茶:“只盼二位公子能让妾身敬上一杯,如此便足矣。”
宴羽扬嚼着雪花糕,笑道:“这是自然。”说罢,便主动将茶举起,杜可晴也拿起茶盏,敬了醉琴一杯。
饱餐一顿离开,杜可晴浑身发虚,头重脚轻,忍不住恍神,采药比平常花了更多时间,山间虫鸣,他摘下一株草闻了闻,思绪不由飘忽了起来,他也不晓得为何,从倾夜似水离开后,整个人便如此心神不宁。望了一眼在山上精神奕奕练武的宴羽扬,吁了口气,又把了把自己的脉象,却是正常无比,丝毫没有任何异状。
“羽扬,我们下山吧。”杜可晴晕呼呼地道。宴羽扬飞快一收功,一个箭步接过他手中的药篮,走了几步,却未听到身后有声响,他刚一回头,便见杜可晴身子晃了一下,一头栽进药篮中。
“可… …晴?”宴羽扬愣了一下,连忙回去将他扶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望着宴羽扬开开阖阖的唇,明明身在古慈县山间,他却觉得山林扭曲,耳边传来阵阵哀嚎,禁不住地摀住耳,一时之间宴羽扬的呼喊声与此起彼落的哀求声融为一体。
恍若… …长长漫夜,一日一宿的折磨。
“如果不想让他发疯,便将人交给我们吧。”忽而,山间银铃响,如深幽山风,回荡在重重林木间,荻花湮没蓬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倏然出现在飒飒冷冷铃音之中。
宴羽扬皱眉,望着缓缓走来的二人道:“你们怎会在此?”
白色身影之人悠悠然道:“这晚些解释吧,救人要紧。”
宴羽扬紧盯着他们,来人正是古慈县官府的连玥和荀琰。
“你们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
连玥从容摇扇道:“瞧着应当是陷入幻觉之中,不过无妨,荀琰倒擅长于此道。”
荀琰接过浑身颤抖地杜可晴,细细查看了一番,双眼微瞇,慵懒地说道:“果真是虚无的杰作。”
“这也不意外,虚无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干。”连玥凉凉道。
宴羽扬反问:“虚无?”
“便是他的师父。”连玥说道:“先解了这层幻术吧,他快撑不下去了。”
荀琰双手放在杜可晴双目上,低声念出几句话,登时万物皆空灵,山风回转,荻草被吹得沙沙作响,随着他的话音渐渐停止,风逐渐平息,荻草也慢慢停止晃荡。杜可晴紧皱的眉头也逐渐松开,荀琰却说道:“难解。”
“连你也无法完全解开?”这会,连玥也不禁感到意外。
荀琰沉吟:“若有诱因,还是会唤起幻觉。”
“诱因是什么?”
荀琰摇头,正要说话,杜可晴便突然转醒,他头疼欲裂,低吟了一声,才迷茫地睁开眼,发现周遭突然多出两个人,有些回不过神,半晌:“… …这是怎么回事?”
宴羽扬将他接了过来,让他虚软的身子靠在树旁:“你突然昏倒,他们二人说你被诱发了幻觉。”
“… …咦?”杜可晴这才想起记忆混乱一事:“我… …方才是幻觉?”
“你那好师父可真是疼爱你。”连玥说道:“在你身上下了如此顽强的幻术。”
杜可晴丝毫想不起何时被动了手脚,晕眩的感觉慢慢褪散,他才有力气坐起身子调息。宴羽扬瞧他好了许多,几人一时也不晓得究竟虚无做了什么,他便转而问道:“你们俩究竟是什么人?总知这些奇诡之事?”
“你倒是问的直接。”连玥笑了笑:“这世上奇诡轶事可还多着。”
宴羽扬歪了歪头:“你们不避讳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可是有事相托?”
连玥被他的话一梗,却是收起笑容,杜可晴见状动了动口,却终是不出任何话。连玥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串银铃:“这对象你们可有印象。”
杜可晴细细观察了一会,迟疑道:“此物是… …”
“你们知道小花妖的过去,想必曾在铜镜中见过此物。”他将银铃收回怀中,抬手时宽大衣袖遮掩住面容,一下旋身,下一刻宛若变脸一般,竟是从男子变成女子模样,女子的五官与原先的男子样貌有些相似,清雅风流,自有一番清馨芬芳感,却是比起男子相貌柔和许多,然而最令杜可晴惊讶的,这女子确实曾在铜镜中出现过。
“此物为日游神的招魂铃。”女相身的日游神微微一笑,又伸手比了比一旁的仵作,说道:“想来也不须多做解释,此人正是我的搭档夜游神。”荀琰闻言,轻轻抬眼应了一声,算作回应。
杜可晴听罢,微微张大嘴,转念又想起自己也是见过不少非人,如此模样倒还算大惊小怪,遂阖上嘴。
如雕塑般的荀琰突然低声开口:“手札。”杜可晴听罢一愣,猛然忆起此人正是传闻中擅长妖毒之专家,更是那内容乱七八糟、字迹如鬼画符的手札主人,想了想说道:“还请夜游神大人见谅,为救人,因此尚未向大人亲说便借去一用,回去后必当奉还。”
连玥呵呵笑道:“你无须那般认真回他,他其实早忘了差不多。”
杜可晴一时无法将女相身与男相身的连玥完全结合在一起,心中难以适应,便见荀琰也不搭理连玥,只对杜可晴问道:“虚无不知出自何方师门,通达万事,连他师兄青沙也知妖毒这等怪术,你身为他的弟子有何想法。”
杜可晴也委实难以给予答复,虽说名义上为虚无之弟子,然而他却与虚无不甚熟悉,十年学习几乎靠满谷的藏书,凭借着自身的天分愣是磨出一个大夫称号,更遑论与虚无有多少的接触。
连玥叹道:“就小花妖之事来看,他们必是也对虚无不了解,你何故再问呢。”
荀琰平淡道:“如此,尚且不能离开此处。”
连玥忍笑道:“你若想鲛山那颗夜明珠,派下人去取也是一样的。否则你自去向冥君说一声。”
杜可晴不知是否错看,只见高大淡漠的夜游神大人透出不悦的臭表情,又听连玥向他二人一拱手:“为捉拿虚无和其同党,不知二位是否愿意一协助?”
杜可晴看了一眼不在状况内的宴羽扬,苦笑道:“我们只是凡人。”
连玥挑眉道:“虚无岂会这般作想。”
杜可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宴羽扬却有别的奇思妙想,一双飞挑的眼都亮了起来:“那叫虚无的人可是很厉害?”
连玥微笑:“是,我们捉了这么久,连根发丝也没拔到,想来便是缺了宴公子援手。”
宴羽扬一副跃跃欲试,实在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杜可晴细想着,他那师父大抵也不是简单人,有那样的师兄,又似乎被阴差使者通缉追捕,从一开始这两位游神便将他二人牵扯在里头,否则端看他们初来古慈县时是如何被两位游神针对,想来是早知道他们的来历。
不过也无妨,换个念头想,反正虚无也未必放过他们,作为他的弟子,有两位游神照看着,到底不是坏事--即使他万般不愿再卷入是非当中。
既然两人与两游神已谈妥,在古慈县的日子依旧如此,杜可晴和宴羽扬也正式搬入华门内熟悉一切事物。一日,华青将他二人叫到大厅,终于要向宴羽扬交代上任后第一项镖案。
“你先前同我说过,想去临安见识,没想到正好巧合,最近有人想送一趟镖到临安去。”
宴羽扬点了点头,凤眼放光:“终于谈妥事项了么。”
华青瞧他一副跃跃欲试,不禁暗笑,面上却仍是严肃:“但这镖不简单。”
杜可晴配合问道:“何以如此说?”
“咱做镖局的,时常会接到一些古怪的镖案,不过通常这种要求怪异的镖案,我们会先让阁主的来送,尤其最好是老手。”华青望着他二人,道:“这趟镖案,照理来说,应由我亲送,不过最近我爹的案子好容易又有了点眉目,我心中罣碍… …又想着以你俩的身手与聪慧… …”
杜可晴立刻明白,他俩是新人,虽说因为之前的事件被看重而拔擢成干部级别的阁主,但毕竟没有送镖的经验,理应由老手先带领,然而恰好司徒品和林仙仙都各去出镖,只剩当家的华青。但先前刘县令到平奉出差,意外得知当年华前镖长的相关死因,回来后立即与宴氏和华青联络,母子俩便是心系当年悬案,恨不得插翅直飞平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