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78、说客

　　叶公馆。
　　花园里，管家文顺正弯着腰为一株花朵盛放的紫薇修剪枝叶。
　　有人从后拍拍他背，文顺转身看清来人，恭敬道：“小姐好。”
　　叶君晗着一袭天蓝色丝质连衣裙亭亭而立，撅着嘴撒娇道：“顺伯，为什么你不让人放我出门？”
　　文顺放下剪刀，说：“最近外面乱，家里安全。”
　　“乱什么呀！”叶君晗不乐意了，“是我爸让你这么做的吧？他就是不想我出门去找先辅！他想拆散我们！”
　　文顺急忙劝道：“叶先生可没这么说过，再说，”老管家话音一转，“若是你那朋友想见你，他是可以来找小姐的呀！”
　　“我爸威胁他，不许他来！”
　　文顺笑道：“他要是真心喜欢你，就算刀山也会上，火海也会跳！顺伯是过来人，见得多，小姐你多一些耐心，时间，最能证明一个人。”
　　叶君晗听罢，心下是认同的，可是，她的一颗心总是悬着放不下，隐隐地担忧着什么。
　　文顺摘下手套，拉过叶家小姐的手，说：“跟我来。”
　　且说老管家牵着叶君晗去到公馆客厅的酒柜前，从壁橱里拿出一个铝罐放在吧台。
　　“咖啡？”叶君晗认出罐子上面的英文字。
　　“知道小姐爱喝咖啡，叶先生特意拖人从英国买的，还有许多放在储藏室里。”文顺笑呵呵的说。
　　听闻父亲的关心，叶君晗的心情好了一些，文顺立马吩咐佣人烹煮咖啡，总算稳住了叶君晗。
　　整整一个下午，叶君晗都呆在花园里，咖啡大致是喝了三杯，不同于酒，这咖啡越喝越清醒，越喝，越觉得时间漫长。
　　公馆大厅传来嘈杂之声，叶君晗几分期许，对身边的保镖说：“阿正，去看看谁来了？”
　　阿正应声而去，不多时转回道：“是叶老板的客人。”
　　叶君晗期待的心情瞬间失落，却听阿正接道：“叶老板让我请小姐过去。”
　　“不去。”叶君晗没好气地拒绝。
　　阿正为难道：“黄公子也想见见小姐……”
　　叶君晗柳眉一挑，“黄靖森？他来了？”
　　阿正点点头。
　　叶君晗微咬粉唇，思付一翻，便朝室内去了。
　　一到场，果然看见叶启山正坐在沙发上与打扮斯文的黄靖森侃侃而谈。
　　见到叶君晗气势汹汹的前来，黄靖森面带微笑，起身问好。
　　叶君晗嗯了一声，朝叶启山质问道：“爸，他来做什么？”
　　叶启山轻责道：“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黄靖森自谦道：“没关系，可能叶小姐今天心情不太好。”说罢轻笑几声。
　　“囡囡，过来坐。”叶启山拍拍身边的空位。
　　叶君晗依言坐到父亲身边，表情漠然地看着对面的黄家二公子。
　　“小女不懂事，言铭见笑了。”
　　叶启山直呼黄靖森的字，既显得亲近，又能反映出长幼关系。
　　黄靖森忙说：“哪里，是我打扰了。”
　　叶启山转头对女儿说：“囡囡，你还记得十岁那年，在黄伯伯府中作客，你乱跑被关在地下室，是言铭头一个找到你的，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呢！”
　　叶君晗脸上一红，“小时候的事情啦！”
　　黄靖森也说：“过去那么久，想不到伯父还记得。”
　　叶启山摆摆手说：“言铭不必过谦，事实嘛，那回要不是你，可能就要出大事情的！”
　　黄靖森点点头，沉吟一翻，说：“今次拜访伯父，其实也与小姐有关。”
　　叶启山故作吃惊的哦了一声。
　　黄靖森扶正眼镜，续道：“之前，伯父为了小姐，似乎同长泽少佐有些误会。我就直说了吧，长泽少佐委托我作说客，想与伯父交好。”
　　叶启山哈哈笑道：“长泽明彦高看叶某人了。”
　　黄靖森正色道：“伯父是上海滩翘楚，虽然社会上盛传黄杜张，但帮会里面谁不清楚伯父的实力？”
　　黄靖森一翻夸赞，叶启山面里云淡风轻，内里实则十分受用，便耐心听那后生继续说：“当下形势，无论从军事的上投入，还是科技面的发展，日本方面颇有抗衡西方国家的态势，上海，便是他们首要重视的高地。伯父是上海滩高地上的人物，与日本方面交好，利在未来。”
　　叶启山竖起大拇指，意味深长地说：“不愧是留学生，见识就是不一样。不过，近来日本军部在上海动作频繁，租界内的正常运营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英法等国，对其行为颇不满哪！言铭，叶某是长辈，也提醒你一句，目光长远，明辨为善。”
　　“嗯，伯父的提醒，言铭谨记。”
　　黄靖森目中的狡色一晃而过，从西服内掏出一张红色的请柬，放在当央的玻璃茶几，说：“四日后，是日本参谋部大佐伊藤秀远五十五岁生辰，这是生日宴会的请柬，请伯父赏脸。”
　　嗬！这是唱白了，拉人站队啊！
　　叶启山心中暗斥，正是因为看到日本在上海极力拉笼黄杜张的态势，考虑到将来黄杜张可能受到日本方面的牵制，为了独善其身，他才舍日近英，寻求一条不同的道路。没想到日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利用他不敢得罪的黄家人作说客，先来软的！
　　叶启山明白，只要他不出席伊藤秀远的生日晏，便会被视作公开与日本为敌，甚至与青帮其他人不同路，届时办起事来，就棘手了。
　　但“生意场”上的事情并不是不能妥协，只要符合这位青帮大佬的利益。
　　叶启山拿起请柬，翻开看了，呵呵笑道：“和平饭店，好地方！”
　　“请伯父赏光。”黄靖森试探道。
　　“黄老板和杜老板他们，应该都受到邀请了吧。”老江湖故作不经意的问。
　　“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伊藤大佐都邀请了。到时，我会同家父一起出席。”
　　叶启山转头对身边的女儿说：“囡囡，那你也同我一起去，到时，请言铭多照顾一下。”
　　黄靖森唇角微挑，立时明白了叶启山的深意。
　　“我不想去。”叶君晗当场拒绝。
　　“你今天心情不好，隔几天心情好了，就想出去走走了。”
　　“见不到我喜欢的人，心情好不了。”
　　叶启山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思，沉声道：“人家要是真喜欢你，就算我威胁他，他也会主动来找你！不来，只能说明他对你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
　　听到叶启山与文顺说了同样的话，叶君晗的泪花止不住在眼框里打转。
　　黄靖森看得清楚，料到叶启山说的，就是那天在百货公司遇见的男人。这位商界新贵心里非常清楚，尽管在对日态度上，叶启山暂时与他不对路子，但叶启山一直想让黄、叶两家联姻，以此巩固叶家在上海的地位，只要达成了这老江湖的愿望，对日的思想，改变只在朝夕。黄靖森是商人，叶启山是生意人，两个人的想法不用多讲，已然心知肚明。
　　黄靖森起身，正要借此机会上前安抚叶君晗，以此拉进距离，不想叶家小姐见他靠近，直接起身逃跑，弄得黄家二公子颇为尴尬。
　　叶启山目色一凌，对一直站在沙发后手下道：“阿月，你跟去看看。”
　　阿月应了声是，便追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