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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凶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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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郊,清晨。
人迹罕致的一片草甸,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飞草丛中的青鸟。
莫从容知道自己今天劫数到了,用尽浑身气力最后一次奋力呼救后,他激动的情绪走到极端,已是平静。
这位年过半百的工会领导人仰面倒在专门为他掘出的坟墓里,死到临头仍弄不明白杜庸杀他的原因。
“在黄荣那里告状的是叶启山的人,杜老板却来要我的命,我不明白!”
追魂枪聂靖冷漠地立在土坑外,面无表情地俯瞰那个被揍得面目全非的中年人,冷道:“莫会长,是你自己做事情不地道,怪不得别人。”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杜老板?聂老大,你就当做好事,让我死个明白!”
“名册。”聂靖冷道。
莫从容脸色突变。
“哼,莫会长的位置坐得稳,是杜老板给你机会。可你不识时务,把工会名册偷偷送给了叶启山,拉拢叶老板做你的靠山,叫杜老板好生失望。”
“杜老板想要名册?”莫从容瞬间后悔莫及。
聂靖篾道:“莫会长,你是什么样的货色,杜老板十分地清楚。有人想让上海滩乱,给了你好处,你才带头搞的罢工。”
莫从容充血的眼睛一瞪,显然被聂靖说中了心事。
聂靖继续说:“你明晓得日本人对工会名册虎视眈眈已久,为了自保,你把名册送给了叶启山,如此一来,你一能够独善其身,二能得到叶启山的保护,可谓狡猾之极。”
莫从容辩解道:“即便我如此考虑,何错之有?”
聂靖啧啧两声,“莫会长,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掉了?上海商界政要皆以杜老板马首是瞻,工会之权力,岂能假他人之手?莫会长,要怪,就怪你自己胆小没出息,选错了靠山。”
莫从容脸色煞白,追悔莫及,却是再也讲不出一个字来。
聂靖朝身后两个年轻马仔令道:“埋了!”
马仔应了声是,走上来用铁铲将坑边的土一撬撬地铲进坟墓中。
聂靖身后传来莫从容诡异的笑声。
“嘿嘿嘿,杜庸杀我容易,要动叶启山,你聂老大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聂靖冷酷依然,任由莫从容被活埋,气闭而亡。
叶启山的左眼皮今天一直跳个不停,隐有一种不祥之感。
管家文顺看出了叶启山的异样,吩咐厨房熬煮了银耳莲子汤,端一碗到叶启山面前。
叶启山赞赏文顺心思细腻,将汤水喝了,觉着心中那不安的感觉缓解了些。
“文顺啊,你到叶家多少年了?”叶启山背着手在院子里散步,聊天似地问身后的老人。
“有二十年了。”文顺毕恭毕敬地说。
“二十年?时间过得真快。”叶启山感叹道。
文顺接道:“是啊,我来的时候,小姐还没出生呢,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嗯,叶启山点点头,“囡囡的个性像她妈,有自己的主意,不好管啊!”
文顺会意说:“老爷是担心小姐的婚姻大事?”
“我这辈子把时间精力都花在了生意上,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不像其他几家,都有儿子继承家业,只能指望囡囡能嫁对人,将来能把叶家的基业传下去。”
“老爷不是已经选好了人?”
叶启山停下脚步,无奈道:“黄靖森对囡囡有意,但我那个女儿啊!哎!”
“而今小姐与淳先生已经分手了,相信过一阵,小姐就会淡忘掉了。”
一听那医学生的名字,叶启山不快道:“那个人还在上海?”
文顺犹豫了一下,点一点头。
“还在八槽会?”
“不太清楚。”
叶启山略有不满地说:“阿月这个人什么都不差,唯一缺点,就是做事太随心意。”
文顺接着这话头将矛头从淳墨岚转向阿月,说:“阿月这些年在老爷身边,着实立了不少的功劳,况且枪法神勇,在帮内颇有声威,做事情也就果敢了些。”
叶启山讽道:“文顺,还是你会讲话!”
文顺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站在洋楼里面的落地玻璃窗前,朝院子里的青帮大佬招一招手。
叶启山的左眼皮突然又跳了起来,思付片刻,便与文顺回到楼里。
站在窗前的阿月立时上前迎接。
见阿月神色凝重,叶启山已猜到几分。
一撩衣摆,叶启山保持着稳若泰山的模样坐在沙发上,便问阿月来由。
阿月剑眉微锁,颔首道:“今天天不亮我去码头点货,才晓得昨天后半夜码头上被人放火,烧了一间仓库。”
“谁做的?”不祥的感觉被这一噩耗印证,握在指间的雪茄被叶启山折弯。
“杜家人。”阿月字字道。
叶启山脸色陡变,不过,这位老江湖很快冷静下来,问道:“你如何得知?”
“夜里守仓库的人看到的,一共三个人放火,跑的时候,有人喊其中一个人杨六儿。”
杨六儿!
叶启山?住怒气,闭上眼理清思绪。
阿月自然明白当中的道理,也不遮掩,坦然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会给一个交待。”
“找杨六儿出气?”叶启山眯着眼问面前的年轻人。
“找杜庸。”阿月沉声道。
呵,呵呵呵,叶启山发出一连串的冷笑。
“阿月,万事不是仅凭一勇!我叶某人能在弱肉强食的上海滩拥有一席之地,不是叶家的势力大,而是能够审时度势。”叶启山顿了顿又说:“黄靖森的事情,是你之前太过武断。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鱼蚌相争,渔翁得利。”
阿月心思一动,不敢妄言。
“你一心为了叶家,我并不怪你,只是现在人家来报复,我们没有抓到现行便去兴师问罪,可想结果。”
想到前夜被毛浪追杀,阿月双拳紧握,不服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叶启山沉吟片刻,说:“在银行落地之前,我不想多生事端。”
叶启山的确目光长远,他心里通透得很,与杜庸的矛盾,从与英国人合作开银行的那个时间点就产生了,黄靖森事件,是阿月无意的推波助澜,让这先前埋下的雷浮上水面罢了。
叶氏一门,早晚,都会迎来与杜庸针锋相对的那一天。
所以,叶启山不着急报复,银行才是关乎叶家未来的头等大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叶启山祖传的家训。
只是,叶启山没料到他想要息事宁人,麻烦却会不请自来。
正当几人在客厅里商量,有人进来通传:八槽会的人在鲜鳞居着了道!
据传信的人说,在鲜鳞居里发现了盘口上丢的货,八槽会的兄弟们便赶过去了,没想到鲜鳞居内戒备森严,看场的打手常佩清便安排了上百名,可想,那班年轻人头脑发热的扑过去兴师问罪,不被刮层皮才怪!
听闻八槽会出事,阿月只觉雪上加霜,心情沉重,当即向叶启山保证道:“我马上带人去解决!”
阿月管的地盘被人放火,手下人又在外边儿被欺负,叶启山顿时对阿月不满,左眼皮又开始跳个不停。
“把事情弄弄清楚再动手,不可莽撞!”叶启山沉声令道,他可不愿在这个时候腹背受敌。
阿月不敢怠慢,带了二三十个帮会兄弟,开着车就朝鲜鳞居赶。
正当他考虑着一会儿如何把事情办好的时候,竟是见到淳墨岚正坐在一间西式咖啡馆的玻璃窗前。
像是感应到了对方一般,淳墨岚正好转头看向窗外,与阿月不期而遇。
呼吸,在这个瞬间仿佛停顿,阿月灰色的心情莫名添了颜色。
宋俪伶?
气质清丽高雅的京剧名伶闯入阿月视野,那女人面对淳墨岚总是娇媚的模样,立时让阿月的心情冷落。
果然,是对那个女人有兴趣吗……
阿月无奈自嘲,突然十分厌恶自己的心情被那男人左右。
“开快点儿!”嫉妒化作怒火,阿月朝手下人冷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