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杀系列一之灵珠缘》疯衣

7、祸事

　　两人一狐吃饱之后，安鱼示意他们不急，先喝点水，这才听他们细细说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的晚上，钱小姐等屋里丫鬟婆子都打发休息了，趁护院巡逻间隙，和小菊一起从侧门跑出去找小狐狸。
　　小狐狸在山里长大，几个月前因为贪吃掉进了猎户的陷阱里，被捕兽夹夹断了前腿，被猎人装进笼子带到了集市上贩卖，正巧碰到偷跑出来玩的钱小姐两人。
　　彼时的小狐狸蜷缩在笼子里，伸着舌头小心舔舐断腿，感应到陌生视线，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到钱小姐，盈满委屈和祈求的目光，一下子揪住了钱小姐的心，让她不顾小菊劝阻，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拿出来，从猎户手里买下了它，之后又不嫌脏的一路抱着回了家。
　　想当然的，两人到家就被钱老爷骂了一顿，宠溺又无奈默许了小狐狸存在，还帮忙找来了兽医帮小狐狸接上了断腿。小狐狸只有对钱小姐顺从得不行，对其他人可就换了一副样子，逢人就龇牙，谁敢接近立马炸毛，关键还特别记仇，当初小菊怕被老爷骂不让小姐买下它，它可是记得很清楚，每次都凶小菊，最后小菊向厨房要了它喜欢的鸡屁股贿赂，它这才肯搭理小菊。
　　小狐狸养好伤后，特别淘气，经常晚上偷溜出去，开始钱小姐还担心它一个幼狐，被其他动物给欺负了去，每次都会带着小菊偷偷跑出去寻找，后来小狐狸每次跑出去，两个时辰之内肯定回到钱小姐床边的小窝里，她才放心让它自己跑出去玩。
　　事情发生的那天，吃过晚饭，小狐狸突然变得很焦躁，咬住钱小姐的裤腿不松口。钱小姐因为饭桌上宋姨娘要给她找婆家，一直气闷烦躁得慌。她心里知道钱老爷很舍不得她，又想给她找户好人家，便动了招上门女婿守着她的心思，可是好儿郎哪会屈居入赘，他那小妾便说起家里远房堂兄的儿子怎么怎么优秀，她去做说客肯定愿意入赘，钱老爷一时摇摆不定，虽然没有立刻答应，看样子也是听进去了。钱小姐回到屋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一时伤心，没理反常的小狐狸，早早上床睡了。
　　小狐狸闹了一会儿，突然跑出去了，小菊想着小狐贪玩，两个时辰也是要回来的，也没在意，直到熄灯时分，小狐狸跑出去两个多时辰还没回，小菊才着急得叫起小姐，两个人换上便服出了小门，小狐狸平时总爱跑到钱府西边山脚下那片林子里玩，林子边有条小溪，很清澈，里边好多鱼虾，小溪尽头是隔开东城西城的盘龙河。
　　两人沿着小溪找到了盘龙桥才找到蜷缩在杂草里的抖如筛糠的小狐狸。钱小姐赶紧抱起小狐狸检查，没有明显外伤，但是又一直不住呜咽，以为它是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往家里赶，此时已经过了夜里子时，他们从小门偷偷溜进家里，回到屋里，黑漆漆一片，烛火是两人出门前特意灭的，这会儿回来正心焦，谁也没顾上点。
　　钱牡丹抱着小狐狸直直往床边走，不曾想被东西绊倒了，待到小菊扶起钱小姐，短促“啊”了一声，吓得动弹不得，钱牡丹刚刚站稳身形，借着月光打量，发现地上的东西黑黢黢的竟似人形，她一时骇然，忘记言语，小狐狸跳过去，在那人衣服上嗅了嗅，又巴拉几下，小菊又“啊”地一声惊呼，似乎认出了这人。
　　“这是家里的贾护院！？”
　　那人面貌实在是太恐怖了，跟白天见的完全就是两个人，面皮皱缩发黑，一头蓬乱的头发，嘴唇更是干裂灰白，一脸死相，活像地底下爬上来的恶鬼。两人踌躇是要喊人还是赶紧逃跑。这时，地上的人醒了一瞬，看到小姐站在跟前，僵着脖子，抽搐着，嗓子里嘶哑喊道，
　　“跑….祠堂…跑….”
　　说完人就没了声息，不等他们做别的反应，刚才没了气息的人又动了起来，不是活了，是像被抽干了气的球，整个坍缩消失了，要不是地上留下的衣服，他们可能以为自己得了癔症，事情发生的诡异结束地匪夷所思。
　　钱牡丹突然疯了一样往外跑，小菊呆愣愣地，小狐狸急得叫唤两声，拍了她一爪子，她这才发现已经跑到院子里的钱小姐，紧紧追了上去。当他们跑到去书房的小路上，小菊猛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小姐这么急了。平时守在钱老爷身边的贾护院，功夫高强，连他都被害了，那钱老爷...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祈祷一切都好。她想起两个时辰前前，钱老爷说起要在书房处理事情，按老爷的习惯处理完事情，他一般会在书房休息。经过祠堂时，小狐狸突然窜到钱牡丹身上咬了她耳朵一口，冷静了一些的钱牡丹突然想起贾护院最后喊的“祠堂”，想到爹爹也许人已经到了祠堂，停转脚步，跑进祠堂。
　　找了一圈，祠堂根本没人...也许在密室？对，这里整个钱家只有他们父女才知道，平时除了打扫，丫鬟婆子都不允许进入祠堂。其实钱牡丹小时调皮被罚跪祠堂时，就发现了暗门，可是钱老爷不许她碰，也不许跟别人说，直到上个月钱老爷过寿时才单独跟她说起，她这才知道，这密室里有他们钱家历代守护的的东西，只有当家家主过了天命之年或者新任家主成年后才能透漏。这点让她必然记住，这时重中之重的事情。
　　可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更顾不得避讳小菊，直接打开进了密室，哪里有钱父的影子？！她转身出了密室往门外冲，祠堂的门忽然死死闭了起来。钱牡丹和小菊使完吃奶的劲儿，也没有撼动分毫。钱牡丹瘫坐在门里，眼泪流了满脸，很是懊悔自己任性乱跑，没有守着父亲，现在恐怕是连父亲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了。
　　小菊跪坐一边，心内惶恐，无措地看看小姐，又看看锁闭的门，忽地发现了什么，小心推了推她，压着颤抖低声儿道，
　　“小姐，你快看，外边...”
　　钱牡丹一把抹掉眼睛上的泪水，凑近门缝看，外面的天黑得一点光亮也看不到，好像一块黑布罩了下来，小狐狸缩回她怀里，小菊也紧紧依偎着她，谁也不敢出声，耳边只有彼此的心跳。
　　有什么“东西”来了，一种古怪的低啸声回荡在院落上空，带着一种压迫的气势，压得他们动弹不得，像被浸在了水里，喘不上气，无形的恐惧紧紧攥着他们的心脏，任他们挣扎不得...随着地面一阵颤动，供桌上的烛火跟着晃动，祠堂里明明灭灭，待烛火稳定，地面又是狠狠震颤，一切归于平静。
　　两人一狐，大汗淋漓，狼狈地趴在地上，昏迷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同时惊醒，像是要旱死的鱼大口大口喘息。钱牡丹趴在地上，衣服被汗打湿裹在身上，外面的光透过门缝打进屋里，她这才发现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
　　钱牡丹使不上一点力气，可是钱老爷的境况又让她逼迫自己起身，接着抱起小狐狸带着小菊，战战兢兢出了祠堂。
　　他们走遍了整个府，竟没有遇到一个活人，只见到散落的衣服，钱老爷的书房里，一堆衣服，落在书桌旁，书桌上一滩燃尽的蜡油，还有一本翻开的书，一道长长的磨痕打断了之前公整的批注...
　　钱牡丹抱着钱老爷的衣服哭了好久，直到耳边响起古怪的低啸，她才被小狐狸和小菊拖回了祠堂。
　　之后他们发现，他们能出来活动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时间一过，天立马黑成一片，某种令他们恐怖的东西会出现在天上。他们不是没想过趁着那会功夫跑出去求救，可是，他们刚碰到大门的门板，原本好好地的天就会黑沉下来。
　　钱牡丹看着几天前还一片欣欣向荣的钱府，不知何时突然变得破败，树木枯槁，花草凋敝，鸟鸣蛙叫都消失了，就连院外热闹的街道，竟然也没有一点声音！巨大的恐惧缠绕心头，想起父亲，想起一起生活的众人，她死死忍住随时要崩溃的情绪，趁着活动的时间，和小菊小狐狸去查看府里各个角落，一连好几天，连只过路的鸟都没看到，这太不寻常了。
　　难道整个西城甚至整个齐城只剩了他们三个相依为命？
　　钱牡丹的情绪跌到了谷底，反而激起她钱家人的韧性，重拾了精神，带着小狐狸小菊开始着手给钱老爷立衣冠冢。又把钱老爷贴身的物件和临死前看的那本他最喜欢的书，收在了密室里，与钱夫人的遗物放在一处。之后开始收拾起院门边或者路上找到护院的和巡逻的家丁的散落衣服，以及其他丫鬟婆子小厮的衣服，有几个丫鬟的衣服，绞摞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被他们埋在了一起。
　　钱家一共二十九口除了他们三个，全都遇难！
　　他们每天中午出来活动，天一黑就躲到密室里，那个迫人的东西又来过两次，后来再没来过。惶惶不可终日的他们终于松了口气。每天的事情就是给家里这些去世的人处理后事，期望他们灵魂有个安眠的去处，来世也好投个好胎。钱老爷的衣冠冢设在他的书房院中，其他人的衣冠冢都建在了后花园，也就是祠堂后边这个花园。
　　眼见怪物真的不再来，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食物也一点不剩了，于是他们又重整旗鼓想各种办法出门，门推不动就翻墙，翻墙不过去就挖洞，甚至想拆了院墙，结果都行不通。又过了两天只喝井水的日子，钱牡丹一狠心，看来只能找找密室里的东西了。她和小菊翻腾出不少瓶瓶罐罐，俩人一合计，左右都是饿死，如果吃到毒药倒也痛快，如果没死就证明他们还有活路。于是他们三个每天吃一颗药丸，苦的，辣的，甜的，说不出来味道的，可能小狐狸真的生无可恋了，这天他死活不吃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了，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个盒子，钱牡丹有气无力的打开盒子，见几个丑吧啦叽还干巴巴的果子，眼睛一亮，食物！他们三个费劲的吃了。
　　第二天，怪事出现了，钱牡丹和小菊两人身量都高了些许，小菊还小不明显，钱牡丹却是姿容更盛，让他们惊喜的是，小狐狸竟然长成了一个头顶兽耳的十来岁的小男孩，身量比小菊矮不了多少，还能口吐人言。更让他们高兴的是，小狐狸可以翻墙到外面去了。
　　这时的他们才知道外面的世界一点没变，可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被小狐狸带回来的两个消息弄蒙了。原来，小狐狸出去了几次之后，听人们私下议论得知，外人眼中的钱府众人已经去往外地，竟然没有人知道他们遭遇不测。第二个消息就是他们这个家要被卖了，而卖掉这里的人竟然是李富贵，他们的李管家！
　　钱牡丹听到这消息时百感交集，李管家没死还活着，那爹爹有没有可能也还活着，可是书案旁爹爹的衣服确确实实被她收了起来。后来她跟小菊和小狐狸三人把府里发生的怪事来回琢磨了半天，明明李管家的衣服也在他房里，怎么他人好好出现了外边呢？
　　这时小狐狸突然说，“李管家的衣服上没有味道，”聪明如钱牡丹一下子明白了，李管家的衣服是他摆在床上的，而其他人的衣服都或多或少皱在一起，这么一想，他们家这事肯定跟李管家脱不了关系。
　　只是眼下，他们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先找吃的东西保住性命才行，小狐狸这模样白天不能显于人前，只能趁天黑跑出去，给他们找些吃的东西，她和小菊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出去，不过即使他们能出去，怕是也不能随便在人前露面了。
　　事情过了这么久外人一点不知道，如果只是一个管家是万万做不到的，钱牡丹虽作为一个女儿家，即使不知这背后是谁的手笔，想通其中厉害关系还是难不住她的，这也多亏钱老爷，平时对于她的学识教养一点没因为溺爱就敷衍了事。作为钱家唯一的孩子，钱小姐除了跟着婆婆学些女工，还有专门的女先生教授琴棋书画，闲暇之余，钱父还会亲自点拨一些商道，毕竟商贾之家，耳濡目染加之父亲的有意教导，人情世故上她心中很是通透，只是终归困于闺阁无处施展罢了。如今又被困死在这祠堂里，心中纵使万千仇恨，却也只能压下不甘一点点去忍耐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