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最初的游戏（四） ...
-
他不是被关在屋子里了么？为什么会逃出来？
是有人......将他放了出来么？
绍年看着镜子里杀人魔左手中锈蚀滴血的长刀，微微一愣，随即拔腿便往楼上跑去，杀人魔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跑了，飞速追赶在后。
毕竟一晚上没休息了，绍年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五楼……六楼……没路了。
通往天台的门关着，也不知锁没锁，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声滚滚。
他几乎是扑到了门上，气喘吁吁地转动门把手，门突然打开，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此时，杀人魔也已经追了上来，离天台只有几个阶梯的距离。
绍年赶紧跑上了天台，一时慌乱竟然忘了关上天台的门，再回身显然已经来不及，于是他只能连跑带跳地远离那扇门。
豆大的雨点落入水洼之中，溅起无数水花，转眼间，他就已被逼到了天台边缘，再往后便是深渊般的黑暗。
杀人魔走上了天台，手中长刀划过地面，他显然是明白了绍年已经无处可逃，于是每一步都迈得极其缓慢，笑容狰狞，像是一只玩弄猎物的猫。
雨水很快打湿了二人的衣服，手脚都沉重得仿佛坠了千斤的锁链。
忽然间，杀人魔的脚下火光四溅，鞋底发烫，他用力挪了挪，却发现根本抬不起脚。
“没用的，短路产生的热量可以一瞬间融化你的鞋底，然后让它和水泥地面黏在一起。”绍年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
杀人魔不应答，只是愤怒地大叫着，怒吼声在寂静的雨夜中回荡。
“本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绍年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继续说道。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扫过天台，与杀人魔诡异的嘶吼相呼应，只见刀光一闪，他脚上脏兮兮的皮靴便裂成了两半。
杀人魔向前跨了一步，赤脚站在地上，拎着长刀继续向着绍年走来。
“还能这样啊……”绍年有些紧张地向后退，后背几乎贴在了水泥栏杆上。
眼看着那双污黑巨大的双脚踏过雨流而来，脚步声穿透雨声涌进了绍年的耳朵里，此时，他额头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几米，天空中电光一闪，照亮长夜，绍年却忽然勾起了嘴角。
一道闪电自云间落下，正好击中宿舍顶上的避雷针，电流被积水引导，直接穿透了杀人魔，电光耀眼，几乎照亮了整个天台。
“雷雨天要好好穿鞋子哦。”绍年微微一笑，松了口气，差点腿一软坐到地上去了。
但现在还不能休息，他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刀，砍断天台的晾衣绳将杀人魔结结实实地困了起来。
这个杀人魔的惯用手也是右手。在检查了他两手的茧子后，绍年皱了皱眉头。
但他曾经当了好几年法医，绝不可能判断错——最开始的时候，杀死隔壁宿舍（115）同学的凶手一定是个左撇子。
说来也怪，按照新闻报道，他在屠戮后主动跳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全身皮肤几乎都烧伤溃烂了，但两手却几乎完好无损，反倒是哥哥为了就他而双手重度烫伤。
难道说......这两兄弟其实都是杀人魔吗？
哥哥此时也在这栋宿舍楼里，而且就是他将被关在房间里的弟弟放出来的！
想到这里，绍年的心猛地一沉——若真的是这样，那鸡窝头他们或许凶多吉少了。
他扶着栏杆勉强站了起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手和腿酸痛到麻木，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成一堆废铜烂铁。
一开始，绍年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死亡游戏里的NPC，但雪杏坎马戏团的事情确实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接触过程中，他发现他们或许并不是一堆单纯的数据、代码，而是活生生的、和他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他在游戏之中的表现真的会影响到那群无辜学生的生死。
所以此刻，他不再想距离黎明还有多久，他只想救他们，哪怕多救一个也好。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当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四楼时，却发现那里早已成了一片血海。
老刘......瘦男孩......鸡窝头......
大家都倒在了血泊里，满脸的不甘心与不可置信，身躯尚存余温，眸子里却已经没有了光芒。
419大门敞开，血迹溅在门板上。
他突然之间没有了细看尸体的勇气，明明这曾是他最拿手的事情，但如今他却不敢去看那些骇人的伤口，不忍去复刻他们死亡的瞬间。
灯光昏黄，那把几乎断裂成两半的小提琴正安静地躺在消防箱下，碎成这样早已没有了修复的可能，等待它的就只有垃圾场的焚烧炉。
它身边的人们也一样。
绍年蹲下身，挼挲着绷断的琴弦，背对着走廊的白炽灯，他的影子将琴拢进了黑暗中。
忽然间，在他身后，又有一个“影子”站了起来，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是老刘！绍年回头看清了对方的脸，却已来不及躲避。
原来杀人魔哥哥一直伪装成老刘混在他们之中，难怪他之前一直要把手放在口袋里。
“小心！”
忽然间，一张人皮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像包饺子似的将老刘的上身紧紧裹住。
布伦！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绍年还没来得及发问，身体就已经自己行动了起来，拾起地上残破的半截小提琴向着老刘打了过去。
老刘虽然被遮住了眼睛，但反应却很快，左手匕首一转毫不犹豫地将布伦和他的腰腹一起捅穿，然后右手发力直接将布伦给扯了下来。
好不容易夺回了视野，但却只见到了深棕色的琴身。
尖利的木刺扎进他的双目，巨大的力道使得他的脑袋差点转了个九十度的弯。
眩晕之间，他摇摇晃晃地想要暂时逃走，却一头栽进了419的房间里，绍年见状，立刻关上了门。
嗓子干渴得几乎要冒烟了，但绍年却没有喘息的时间，他赶紧蹲下身开始帮布伦检查伤势。
那一刀似乎正好扎中了要害，布伦伤得很重，殷红的血液几乎是喷涌而出，谁也不知道这一张扁扁的人皮里究竟是怎么流出这么多血来的。
急救......要赶紧止血......从出血量看这应该是动脉......近心端.......
近心端到底在哪啊！他不会啊！为什么这个人是扁扁的啊！
“咳咳......我就说......你这样肯定......要出大问题的。”布伦脸色苍白，或者说全身苍白。
“你快解除异能，我帮你止血。”
“别......别管我了，屋里面还有个......学生......”布伦看着419说道，“趁恶魔还没清醒......快去救他。”
屋里还有人？！他把杀人魔和学生关一起了？
“如果可以......”布伦的气息越来越弱，“请帮我把这个......交给......”
说着，他颤抖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电吹风，拼尽最后一口气交到了绍年手中。
绍年：？
怎么电视剧里的遗物都是玉佩宝剑房产证，你却叫我转交一个电吹风？
还是粉色的？
还有小猪佩奇图案？
绍年：“你别死，自己送，这遗物我拿不出手。”
但布伦还是死了，甚至还未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看着手上的电吹风和怀中双眼紧闭的布伦，绍年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将他们放在了地上，从鸡窝头的口袋里摸出钥匙，起身打开了419的宿舍门。
杀人魔哥哥显然没有弟弟抗揍，此刻正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似乎是昏厥了过去。
绍年找了根绳子将他捆了起来，然后在衣柜中找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无辜学生，真正的老刘果然早就被无声无息地掐死在了床上。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但窗外的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似乎很快就会停了。
过了十几分钟，杀人魔哥哥终于悠悠醒转。
“你醒了？”绍年正坐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哥哥不应答，就像完全没听见似的。
“我在等黎明，”绍年继续说道，“实在是无聊，来聊一会儿。”
哥哥仍旧一言不发，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死死瞪着他。
“你和你弟弟是被拐卖的，是雪杏坎马戏团团长收养——或者说买下了你们，但他对你们并不太好，对么？”
“不太好？”哥哥冷哼一声，“我们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危险杂活，却只能换来一个馒头，时不时会被毫无理由地殴打，连睡觉都必须睡在一个翻身都翻不了的小笼子里，简直比牲畜还不如！”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们？”
“呵呵，是他们非要将我们逼上绝路。”哥哥冷冷道，“阿六个子长得快，很快就没办法钻进狭小的笼子里了。那个人渣团长暴怒地用铁笼子砸他的头，却没想到竟然卡了进去，拿不出来了。起初只是镇上的一些人觉得有趣，会凑热闹围在阿六身边取笑他。”
说到这儿，哥哥啐了一口唾沫，继续道：“因为我和阿六除了体型外几乎一模一样，那个驯兽师竟然想将我的头砍下来，作为道具表演大变活人。”
绍年早就听说雪杏坎曾是不法之地，真的听到仍旧觉得毛骨悚然，以前那里也爆出过孤儿院院长虐待孤儿买卖器官的丑闻，奈何那穷山恶水的地方人人相护，根本找不到证据，于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所以你们就将他俩杀了？”绍年问道。
“谁知道呢？”哥哥轻蔑地笑着。
“还是说......人其实是你杀的，你弟弟看到后发了疯开始屠杀，所以你就顺便将黑锅推给他了？”
“谁知道呢？”
“又或者......其实人全是你杀的，只是你给你弟弟洗了脑，让他以为是自己杀的人，所以精神崩溃的他跳进了油锅。”
“谁知道呢？”
“这也正好帮了你，因为你们兄弟两人的指纹是一样的，而你为了救他不小心烫伤了双手......”绍年皱着眉头继续分析道，却突然脸色一变，“你是故意烫伤双手的？”
“谁知道呢？”
“甚至......你弟弟也是被你推下油锅的......”
哥哥终于抬起头，深渊般的双眼直视着绍年。
他笑了。
“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最初的游戏（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