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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意识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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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
秦遂强迫自己从眩晕中睁开眼。
头脑比四肢清醒得更快,他意识到了一件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依然清楚记得AIW的运作原理。
哲学点来说是“人同时踏入两条河流”,朴素点就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至少要追溯到“永生意识体”假说的复兴。
“永生意识体”假说诞生于20世纪下半叶。那时的科学家曾大胆预测,人的意识如DNA一般,同样具有最小单位,也就是思维键;当思维键能够脱离人脑而被建构和表达时,人类将实现永生,开启新的文明纪元。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该假说都无人问津;直到21世纪30年代才重新在德国复兴,发展为各派新理论。这场复兴间接促成了生命科学与人工智能学的结合,智能生物学派就此诞生,开启了智生学派“黄金元年”。
黄金元年前后,智能生物相关产业井喷式发展,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发明莫过于“终端”与“超智芯片”。前者依靠强大的脑机接口技术,淘汰了依靠手部操作的智能手机,实现了脑与外部设备间的双向信息交换;后者则能读取更为精准的思维键,并进行长期记录,或将在未来成为人类生命的备份。
然而,人工智能比人类更早催熟并攫取了这场科技盛宴的成果——人类甚至已经无从评估其成长到了何种地步,AIW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AIW背后的人工智能已经建构了较为完善的意识体常模,并通过不断入侵各类数据库爬取信息,制作了相当庞大且实时更新的意识体库。一旦现实中的人违反其制定的规则并被判为“有罪者”,对应的意识体就会在这个瞬间投放进游戏。并且直到通关或死亡,意识体的记忆才会由终端同步回现实中的大脑。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莫过于游戏世界的死亡确实“曾”与现实世界的死亡相挂钩。
或许是自动驾驶系统的一次失灵,或许是医疗辅助设备的一次故障……人工智能隐匿在幕后,无声无息地策划并实施谋杀。
当然,“曾”意味着这场恐慌并没有持续太久。
2066年初,特别行动处“定点掩踪”技术成熟——死亡的挂钩被人类摘下了。
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人类依旧感到了后怕,只不过这种后怕天然带着幸存者置身事外的窃喜。
但人类低估了人工智能的狡猾。
为了防止之后进入游戏的人类直接掀桌自|杀,人工智能在投放意识体前增加了一道“工序”,即抹除玩家有关AIW运作原理的相关认知,并使其对游戏规则深信不疑。
这意味着虽然最快脱离AIW的方式就是去死,但玩家只会求生。
【玩家共6人,已全部到齐。任务:打破梦境。限时:6天13小时。倒计时正式开始,祝游戏愉快。】
思考戛然而止。
因为下一秒,秦遂终于如愿以偿睁开了眼。
他明白,他的意识体已经成功踏入了这条名为AIW的河流。
但他依旧与所有人不同。
既“我是谁”后,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增加了。
为什么人工智能没有处理我的意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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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个怪人。
这是众人看到秦遂后的第一想法。
眼前的年轻人身材匀称,皮肤很白,有种近乎艺术品般的冷淡气质;面部线条流畅,骨骼感不强,可眉和眼又浓,显出两分昳丽的艳色。
几种特质单看都寻常,放在一个人身上时却碰撞出了奇异的效果。
美则美矣,但似乎缺乏统一特色,就像大众美人脸,平时不惹人注意,看过也不大能记住。
不过,现在是绝对惹人注意的——这位晾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正对着远处出神。
半晌,他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手臂,继而望向人群。
人群齐齐后退了一步。
秦遂:……
场面一度诡异,气氛一度尴尬。
好在十几秒后,终于有个清瘦的青年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新玩家吗?”
秦遂借坡下驴,抛出经典问题:“这是哪?”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经顿时好受了许多,纷纷自发地为秦遂的行为找补了理由,该解释情况的解释情况,剩下几个围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短发的中年女性皱起了眉:“伤口不算大,但太深了,而且全是血根本看不清楚,短时间内肯定没法清创和包扎,你们谁有治疗相关的道具吗?”
两个中年男性摇头表示没有。
另一个长发的青年女性犹豫了下道:“我上个副本很凶险,仅剩的治疗道具使用代价很大,但如果大家手上都没有合适的……”
“用我的吧。”依旧是那个清瘦的青年,他摊开手,那里多了一条绷带。
使用说明自动弹出。
【布莱尔的绷带】:医生布莱尔有随身携带绷带的习惯,获得它的你可以根据需要,将它绑在需要治疗的伤口上,治疗速度将由伤口大小、深度决定。此外,为保证医疗器械卫生干净,该绷带为一次性道具。
秦遂接过绷带:“谢谢,但我现在没有能与你交换的东西。”
青年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绷带缠上手臂的一瞬,秦遂突然没来由有种诡异的不安。
他想了想,可能是自己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于是补了一句:“这场副本结算后,我会还你的。”
青年不置可否“嗯”了声。
等待道具生效的同时,众人互通了基本情况。
秦遂给自己安了个游手好闲招猫逗狗富家子的人设,顺利蒙混过关。
两个中年男性一个叫钱亮,健身教练;另一个叫王壮,保安,都进入游戏不到2个月。
短发中年女性叫杨清,外科医生,进入游戏半年。
长发青年女性叫宋优,研一智生学在读,只说自己是老玩家,没有透露具体游戏时间。
清瘦的青年叫傅桓,大四经济学在读,同样没有透露具体游戏时间。
在游戏里做独行侠普遍没有好结果,众人都偏向集体行动,资格最老的宋优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团队主心骨。
分组迅速被敲定,六个人分成三组。宋优和傅桓认识,钱亮和王壮认识,剩下两个落单的杨清和秦遂自动组队,正好是老带新。
这个初始传送点似乎在一座小山上。视力最好的王壮自告奋勇去山头转了圈,摸清了具体方向。目的地应当就是东南方向的荒村,离众人当前的位置并不算太远。
一切准备就绪,秦遂的手臂也愈合了大半,众人开始行进。是新人还是伤员的秦遂被护在队伍中间,不时被科普些游戏常识。
走了约莫二里地,眼前倏然扬起一阵大雾。
但还没等警戒的众人做出反应,雾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所有人呼吸一紧,眼前的场景在瞬间天翻地覆。
不再是连横衰草,空屋残舍;眼前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原本还要走上一段才能到达的村庄,此刻近在眼前。
秦遂垂眸,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四位男性统一是麻布交领、头巾和靴鞋;两位女性则是曲裾深衣和麻履。
他不由伸手扯了扯,确实是粗糙而真实的质感。
这动作被身边的杨清注意到:“有些不是现代背景的副本会强制换装,这说明我们已经进入核心场景了。”
秦遂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不远处适时响起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快,身形佝偻的老人便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身后还跟着两个赤膊的青年。
老人面容和蔼,拄着拐杖热情地迎上来:“阿桓几个回来啦!”
傅桓猝不及防被提到,整个人很明显一愣,然后像收到什么提示似的开始棒读:“嗯,采到了好石料,还打到了些野鸡和兔子……阿优……她们采了些野谷和葵菜。”
老人笑起来:“好好好,真是我们村的好孩子。你们也累了吧,我让阿文阿武替你们把东西拎回去。”
众人俱是一惊,他们哪来东西给这什么阿文阿武拎?
秦遂反应最快,回头望去,心瞬间定了下去——几人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竹筐,其中一个还在微微晃动,里面似有活物。
被唤为阿文阿武的青年熟练地绕过众人,一人背起一个竹筐:“村长,那我们先把这些送回去。”
“去吧。”村长对阿文阿武摆摆手,“他们几个陪我逛逛。”
所谓逛逛,就是新手村村长带玩家熟悉地图了。
村子不算大,共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北面依山,南面临林,最东面是琼河,最西面是村庙,中央地标是一口老井。
逛完一圈,村长带着众人一路向西。他在村中的威信似乎很高,不时有村民自发地向他问好,就连挥舞树枝打闹的顽童看见他来,都会规规矩矩地停下来喊“村长爷爷好”。
村长边走边道:“从外面打猎归来,先要拜拜梦尊大人,定定神。”
王壮奇道:“梦尊大人?”
村长捋胡子的手一顿,难得沉下了脸:“是啊,我们村祖祖辈辈都信奉梦尊大人,你连这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