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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那一年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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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的。
望着镜中的自己,我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真的没有所谓的丑女人,女人之所以看起来丑,要么是因为太懒,要么是因为太小气,不舍得花钱在打扮上。之前我既懒又小气,面目可憎也很正常,可经过丁海洋这么一拾掇,连我自己都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之前总是乱蓬蓬的头发,丁海洋带我去烫了染了,虽然花出去的银子让我着实心疼了许久,不过出来的效果很明显,物有所值。之前被朝夕戏称为五六十年代农村妇女干部头,现在被烫成了一个个小卷,蓬松轻巧,浅浅的栗色,并不张扬,却是再适合不过了,衬得我的整张脸小巧精致,又不失柔和,让我整个人看起来时尚新潮,却又不失女性的妩媚,只是换了一个发型,我却似脱胎换骨,连带着觉得整个人都与之前不一样了。
丁海洋替我选了一件黑色的小洋装,我之前也喜欢黑色,可以让我看起来瘦一些,但不知是何缘故,黑色的衣服穿在我身上,通常与典雅知性无关,反而给人阴沉沉的感觉,朝夕的嘴最毒,说是象极了黑乌鸦。丁海洋给我选的洋装并非全黑,裙摆上点缀了零星的花骨朵,颜色鲜艳,三三两两地挤作一堆,原本有些凝重的黑色,立时多了几分可爱,瘦身的效果达到了,却又不沉闷,加上一周的锻炼,虽不至于迅速地瘦下来,不过我的仪态、走路的姿势确实端庄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倒也亭亭玉立,让人赏心悦目。
我兴奋地在镜前转了一个圈,两眼放光,咧着嘴就想乐,颇有些沾沾自得的意思:“想不到我打扮起来也蛮好看的。”
丁海洋冷哼了一声:“那你以前怎么没发现?”
原来是有人觉得自己的功劳被抹杀所以不满了,我忍不住笑了,冲丁海洋拱手作揖,动作极其地夸张:“放心吧,一定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以身相许——”见丁海洋瞪我,我慌忙补充:“你先听我说完,我若要以身相许,你一定不干。你让我再好好想想,怎样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丁海洋斜睨了我一眼:“幸好你有自知之明,你若对我以身相许,那不是报答,是陷害——”丁海洋的眼睛转了转:“这样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你满足我一个愿望好了。”
“什么愿望?”我可不傻,万一要我的全部财产怎么办?当然要问清楚。
“放心,不会要你的身家性命。”丁海洋点了一下我的脑门,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生怕我惦记你的钱?你放心,你那点薄产我还真看不上。”
怎么忘了他是朝夕的弟弟,有个亿万富翁的老爹,自然不可能打我钱的主意。不过还是要问清楚,万一他促狭起来要我当众跳肚皮舞或是钢管舞之类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丁海洋是完全做得出来的,我当然要提高警惕:“那也要说清楚。”
“你怎么这么小气?也不想想,没有我,你能和你的盛医生约会吗?没有我,就算你和他约会,能成功吗?还有,最重要的是,以后,你还要不要求我给你出谋划策了?你不会以为你已经过了河可以拆桥了吧?”
丁海洋提醒了我,我登时软了下来,想想丁海洋也不至于要我做很过分的事情吧?我咬咬牙:“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们说好了,我满足你一个愿望,一个月之内有效,过期不候。”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浪费的。”丁海洋笑得很贼,我已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是不是太轻率了?
丁海洋上下打量着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弄得我也紧张起来,用力扯了扯衣服,刚才还很自信的我忽然变得局促起来:“怎么,有什么问题?我是不是该化点妆?”
“NO!”丁海洋连连摆手:“忘了教你最重要的一招——矜持,无论进展到何种程度,女人一定要保持矜持。就算你再喜欢对方,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男人是天生的贱骨头,对自己送上门的女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喜欢高难度的挑战,而且越挫越勇——”
我有些迷糊了:“有这么复杂吗?”
“男女之间的爱情,就如同一场战争,你要想获得最后的胜利,就不能让对方看穿你的底牌。比对方爱得更多,已处于劣势,再让对方看出来,这场战争还没开始便已经输了。”丁海洋说得头头是道,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真的会是这样吗?爱情需要这样算计来算计去,连真心也不能表露吗?我以为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呢?“不至于这么血腥吧?”爱情是风花雪月,哪里象丁海洋说得这么恐怖?
“你呀,无可救药,等着哭吧。”丁海洋说完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完全将我当成了无可救药的白痴。
虽然丁海洋说得很肯定,我却不信,我没有恋爱的经验,丁海洋应该也没有,他才多大,十九还是二十?他个半大孩子,懂什么爱情?
丁海洋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仰着脸想了许久:“我从五岁就开始谈恋爱,到现在谈了多少场恋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恋爱经验比你想象得要丰富得多,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失恋过,我这个专家级的意见你是不是该听一听呢?这些经验我通常是不告诉别人的,看你实在太菜,担心你才告诉你的,你可别不识好歹。”
五岁就谈恋爱?五岁估计他还尿床呢,太扯了吧?不过话虽然说得有点夸张,可看他的样子,好象真的很有经验的样子,暂且听他的吧。我信奉拿来主义,在自己没有经验之前,借鉴别人的经验也不失为让自己进步的好方法。我点了点头:“好了,知道了,矜持,不露自己的底牌,我记住了。”
我再次从镜中审视着自己,离出门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紧张,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遗漏了的,我不安地望向丁海洋:“你真的觉得我不用化妆?是不是要涂点口红,我的嘴唇太苍白了——”
“朱七七——”丁海洋站在我身后,用力扳住了我的肩膀:“你好好看看自己,爱情便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你完全不用化妆——”
我再次凝神朝镜中望去,镜子里的女人眼角眉梢都是浓得化不开的风情,脸颊微烫,双唇娇艳欲滴,的确再好的化妆品也化不出这样的效果,我仓惶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觉得勇气顿生,我终于不再害怕,不再担心。
我猛地转身,用力揽住了丁海洋的脖子,紧紧地抱了他一下:“谢谢你,丁海洋!”担心丁海洋骂我花痴,我立刻松开了他,显得自信满满:“祝福我吧,我一定会成功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丁海洋的脸颊竟是微微泛红,因为我抱了他害羞了?不象是从五岁就开始恋爱的高手应有的表现嘛,难道是我看错了?
丁海洋见我盯着他看,有些不自在,还是他惯用他的手法,转移话题,他指了指我的脚:“早知道就买你那天看上的那双鞋子了,应该和这条裙子很配。”
我嘿嘿地傻笑,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只鞋盒,打开,赫然就是那日看中的那双鞋子,我献宝似地拿到丁海洋眼前:“我们两个人还真的心有灵犀,我也觉得和这条裙子很配,所以立刻去买了来,嘿嘿。”
丁海洋的眼神渐渐变冷,紧盯着我:“我记得你当初好象是说坚决不买的,是谁说不能纵容自己的欲望的?朱七七,你还真是随心所欲。”
我有些莫名其妙,丁海洋的脸色阴沉,是在生气吗?那天他自己还劝我若真的喜欢便买下来,怎么我真买下来了他反倒生气了?我都听他的话了,他生的是哪门子气?
见我不明所以,丁海洋更生气了,冷冷地看着我:“你怎么不坚持你的原则了?”
我嘿嘿地笑:“如果是因为盛槿安,我可以放弃所有的原则。”
丁海洋的脸色益发地难看了,眼神复杂,仿佛怒我不争气,恨我不成钢:“爱一个人,如果要放弃所有的原则,我宁愿不爱。”
“爱与不爱,怎样爱,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苦笑:“有的爱就是这样卑微的。爱一个人,有时候恨不能将自己低到尘埃里——”我喃喃自语,当初看到张爱玲的这一句,只觉得惊艳,从没想到自己会感同身受,经历起来是这样地苦涩凄凉,但是,就算不能在尘埃里开出花朵,我也舍不得放手,哪怕只是背影,我也想望着他。
丁海洋默默地看着我,完全无语了,我拿自己都没有办法,他还能怎样呢?
丁海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粗声粗气地:“把脚伸出来。”
我这时已穿上了鞋,生怕丁海洋要拿我的鞋子出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警惕地:“你要干吗?”
丁海洋上前两步,我已退到了门边,退无可退,丁海洋俯下身子,伸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用力挣扎:“海洋,你到底要怎样,买都买了——”
“别动”丁海洋低喝了一声,好象从裤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摸索着戴在我脚上,完了之后盯着我的脚看了许久,这才站起身,笑得很得意:“朱七七,从现在开始,你算是被我套牢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朝脚下望去,不由轻轻地“啊”了一声,脚上竟然多了一个脚环。脚环的样式很简单,除了一颗珍珠和一颗橄榄石,并无其他装饰,黑与白的组合,永远最是经典,衬得我的脚踝益发地纤细白皙,看起来竟是相当地养眼,十分地赏心悦目。
我忍不住蹲下身子细看,珍珠并不大,却浑圆饱满,光洁莹润,橄榄石黑得极为纯粹,光泽度极好,我一见倾心,爱不释手,仰起脸来正要向丁海洋道谢,却正好触到他的眼睛,如橄榄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却又深不可测,如一泓深潭,正深深地凝视着我,我莫名地竟有了一丝紧张,丁海洋的眼睛动了动,深潭立刻变成了浅溪,清澈见底,先前的凝神注视仿佛只是我的想象,从来不曾有过。
“漂亮吧?”丁海洋凑近我,巴巴的样子象个急于得到肯定的孩子。
我用力点了点头,发出一声低叹:“真漂亮,海洋,你从哪里找到的,太漂亮了。”
丁海洋正要答话,却突然象是发现了什么,又立刻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脚环的位置,将珍珠与橄榄石放在脚背上,后退了两步,又仔细瞧了瞧,再次帮我调整脚环的位置,一边还小声地嘀咕:“怎么放在哪里都不对劲呢?”
我的视线追随着丁海洋的手,突然发现他的手指纤细修长,竟是相当地漂亮,我凝视着他忙碌的手指,脑中忽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如果,如果没有盛槿安,如果丁海洋不是比我小了六七岁,或者,此刻,我会心动也不一定。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之前那种口干舌燥,心慌不已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我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用力地呼吸,生怕丁海洋看出我的慌乱,但丁海洋偏偏在此刻突然起身,拍了拍手,笑容如早晨的空气,清新动人:“好了,这个位置正好。”他诧异地看着我:“朱朱,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烫得有点吓人,不会吧?难道我真的对这个小弟弟有了什么别样的想法?不可能的!一定是从来没有男生这样温柔地对我的缘故——我用力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虽然这样想,我却不敢再去看丁海洋,急急地拿起桌上的小包,匆匆对丁海洋交待了两句:“海洋,来不及了,我走了,菜我已经做好了,你热一下就可以了,我走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我觉得自己的思想太龌龊,根本不敢去看丁海洋,匆匆从他身边掠过,却不妨他猛地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拽,我便不由自主地投入了他的怀抱,我惊恐得几乎要尖叫,丁海洋轻轻拥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道:“朱朱,你今天真的很漂亮,按照我说的做,约会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丁海洋立刻松开了我,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笑容,我不知道丁海洋是不是有意的,我原本对今天的约会觉得很紧张,但现在,我紧张的好象变成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怎么会对幼齿丁海洋,突然间,莫名其妙有了异样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