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傀儡13 ...
-
苏白柳的病似乎好了,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待在陆明言身边。虽然之前也是一直在一起,但现在隐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准确来说,他看陆明言的视线更灼热了,也带上了些不可言状的意味在里面。
葵一将他们带至这处府邸,可这府邸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似乎真的像葵一说的主人有事外出了一样。
府邸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仆人只会在该出现时出现,一般情况都不会看见有仆人的存在。
但陆明言却一直觉得,总有人在暗处守着,而且人数很多。就像现在,偌大的书房只有他与苏白柳两人,可或许那屋檐上、门外都有着人,他们在隐秘地执行任务般监视着他。
每当他往外走或者靠近那府邸大门时,他们总会露出脚步,虽然那很小心,仆人也会匆匆赶来以各种理由留住他。
他好像被不知不觉中囚住了。
陆明言合上书起身往外走,他一动作,趴在桌上的苏白柳就看过来。眼尾上挑泛红的凤眸无声看着,那是天地间一抹最绚烂的色彩。
“哥哥……”
果然。
陆明言看向他,目光停顿了会,解释道:“外面下雪了,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哥哥的身体不好,会着凉的。”苏白柳侧着头看着站立在他面前的人。
一字一句连那语气似乎都是在为他着想,陆明言垂于身侧的手指微动,浅色眼眸很是平静沉谧,最后淡然道:“不冷。”
“哥哥……”苏白柳继续唤着,精致艳丽的脸上起了薄红,更显白皙,语气也带上了可怜的调子。
陆明言不再看他,他知道苏白柳现在很虚弱,虽然不再生病了,可他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了。
见陆明言没有动作,苏白柳又唤了一声,撑着手勉强起身。
他面上一直保持着柔弱的样子,可心里却是痛恨极了现在的无力。他的内心被各种阴暗想法充斥着,再等一等,等一等,等他恢复了,他就不用维持这副模样了。
陆明言不欲多言,甚至没有去看他,他怕自己心软。
陆明言抬步往外走去,身后的叫唤声的情绪也更加激烈,苦苦挽留着,可没有得到一点回应,而自己,陆明言蹙眉,想不出形容。
思绪只在一瞬间飘过,陆明言的脚还未迈出门槛时,身后传来摔倒的声响。
陆明言站定,头低垂,似乎在犹豫在挣扎。他知道苏白柳这人惯会装,表里不一,可自己却总是会心软。
“哥哥……”
轻柔的声音响起,陆明言才恍然自己已经先一步将人扶起。
陆明言一抬头就望进苏白柳那盛满水汽的眼眸里,眼角的红晕愈发明显,陆明言抿抿唇,以不自然的声线遮掩,“娇气。”
娇气的苏白柳紧紧抓住陆明言的衣襟,很害怕这人再次将自己抛下。
“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苏白柳趴在陆明言肩上,眼泪浸湿了那月牙白的袍子,湿润的感觉似乎从肩胛蔓延至心脏。
陆明言没有说话,手搭在这人细瘦的腰上,眼眸微垂着,不知再想些什么,最后轻轻浅浅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
随着陆明言的动作,苏白柳依靠在陆明言怀里,他身躯瘦削,抱起来分量轻乎乎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丢下我……”苏白柳说着,话里带上了哽咽,听着是委屈极了的样子。
陆明言张张嘴,没有说话,不知道怎么解释,但自己刚刚确实是丢下了他。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苏白柳的这副模样很有可能也是装出来的,可内心似乎已经在无限的包容着他,甚至还觉得他像极了自己养过的小猫。
做错了事会睁大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撒娇的时候会小声叫唤着,委屈了则会不说话的黏着跟着自己。
最后,陆明言妥协了般将人半抱着走了出去。
靠在肩上的人露出了笑容,嘴角上扬出一个弧度,那眼眸充满了浓烈的占有欲以及阴暗的色彩,而后又变成了他又伪装成一副失而复得的脆弱。
外面是一片苍茫景象,前几日的阳光仿佛是一场幻觉。白雪将一切都覆盖住,雪花似鹅毛般飘飘扬扬,这是陆明言见过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陆明言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那雪簌簌的落下,直到他忍不住咳嗽,白无血色的唇染上了红色,煞是好看。
“哥哥喜欢雪吗?”苏白柳仗着陆明言的视线不在他身上,目光直直放肆地盯着那抹色彩看。
“嗯,我的家乡很少下雪。”陆明言这会心情还不错,回答他。
“家乡……哥哥的家乡在哪?”
在陆明言看不见的角度,苏白柳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几乎是喃喃地说着,带了点狠意。
“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陆明言似乎毫无察觉的回答他,目光带上了怀念。
他凑近那清俊的人,话里带着蛊惑,“这里不好吗?哥哥为什么还念着家乡?”
“哥哥喜欢雪,这里可以天天看见雪花,哥哥喜欢看书,这里有天下所有的书,哥哥喜欢什么这里都有着什么……哥哥为什么还念着别处呢?”
见陆明言不回答,苏白柳的语气带着戾气与急迫,他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
忽然,陆明言侧眸,轻飘飘的看着他。
声音很轻,但沉稳清晰。
“我已成婚了。”
“虽然他不在了。”
苏白柳怔愣,浑身僵住了,那颗好不容易跳动的心开始沉寂。
陆明言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不过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点高兴,像是这困扰困住他的局面终于打开了。于是他便笑了出来,笑声浅浅的,很是好听。
他看着苏白柳的情绪转变,最后变回眼眶泛红难以接受的模样。
“哥哥是在骗我的吧……”他勉强的笑着问,很是不可置信的模样,眼泪已经充盈着眼眶,起了湿气。
“没有,我记得我之前说过一次。”陆明言诚实的回答他。
“是吗……”他以为陆明言只是随手找了个借口,仅仅是为了打发他。
陆明言望着大雪开始在回想着什么,“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很瘦,因为生了病身体常年冷冰冰的。”
陆明言想起了与付白柳唯一见面的那次,少年一袭黑衣,面容掩在宽大的斗笠里,伸出来的手苍白得可以看见青色血管,手形很优美,握上去时冷冰冰的,仿佛握着一块上好的冷玉。
“他不怎么说话,坐在轮椅上,孤零零的,没有人敢靠近他。”
那是在宴席上,陆明言的二十岁的冠礼仪式中,来往的人带着笑面上洋溢着喜庆交谈,只有付白柳,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陷于阴影里,孤零零的望着面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喧闹与他隔绝。
“那哥哥喜欢他吗?”指甲陷入肉里,苏白柳却感觉不到痛意,他自虐般问道。
陆明言停下了回忆,思考着这个问题。
“谈不上喜欢,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陆明言思考着给出答案。
在陆明言看过来的那一刻,苏白柳换上了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很是勉强。
“哥哥,我想进去了。”
“外面好冷。”
“嗯。”
陆明言装作没看见他湿红的眼睛,转身将人抱进去。
——
而后几天,苏白柳出现的频率开始降低,他不再缠着陆明言了。
陆明言初始还有点不适应与奇怪,后来某个瞬间想通了便不再在意。
想着是上次刺激狠了。
没了苏白柳在身边,陆明言行动的范围大大扩大,当他再一次走到府邸门前时,没有人再突然出来拦住他了。
陆明言在门前停留了许久,门外是热闹喧哗的街市,门内则只有无限的寂静,没有人阻拦他,他一人站在门前,盘桓犹豫着。
那街道很是喜庆热闹,许是春节将至,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色灯笼,门口贴上了对联。
小孩子也穿上了喜庆火红的棉袄,小小的,圆滚滚的成了一团,在雪地里或慢悠悠或蹦蹦跳的走着,很是可爱。
有卖冰糖葫芦的人走街串巷的吆喝着,也有一手挽着老人一手挎着菜篮逛着集市的小姑娘,一切都很热闹正常。
一刻钟后,陆明言抬脚迈出了门槛。
“陆公子想好了吗?”
是葵一。
陆明言转身,看向那穿着红衣服的人,葵一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可声音却是骗不了人的,她在问自己想好了吗。
想好了什么?想好了要不要离开这里吗?
陆明言没有想出答案,但他感觉葵一一直在看着自己,视线带着逼迫,于是他点点头。
葵一不说话了,她也没有动作,只是立在门内,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渐渐离开。
滴答——
血一滴一滴淌下,落在雪地上又晕染开来,似洁白的雪中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人偶是不会有血肉之躯的,除非他有了感情,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