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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见(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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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沈知檀便早早起身,预备去给老太太请安。这老太太……她是记得的,是个极疼爱小辈的,小时候对她可谓无所不应,不知她老人家现如今是否安好。她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春红打扮自己,本也没多少首饰可戴,便就拾了个花钿,取了根成色一般的玉簪斜插在发髻上。本她也是小辈,还是打扮素净的好。
“小姐,要穿哪身衣裳?”
她看着衣柜里这几件预备下的,面料都还算过得去,“就这件藕色的吧,配个纱裙。”
去老太太房里的路上,还碰见了一位一同赶过去的姑娘,面色雪白,瘦不禁风,但却长得楚楚可怜,颇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身穿了件翠绿烟纱碧霞罗,身边跟了两个丫鬟。看这样子应该是三房的小姐了。
“这位可是三房小姐?”沈知檀低声向春红确认。
“回姑娘,是三房的小姐沈媛。”
沈知檀心下了然,便主动上前行了个小姐礼:“知檀见过三房姐姐。”
那沈媛倒是吓了一跳,缓了一阵才反应些许:“你便是刚进府的知檀?”她也微微行了个小礼,“以后便都是姐妹了,无需这样客气。”沈知檀没想到,这位沈媛小姐倒是个好相与的。
沈媛伸手扶住沈知檀的手,“妹妹若不介意,便与我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吧?”
沈知檀微微一笑,如春日正好的暖阳:“自然不,姐姐请。”
走了几步,沈媛忍不住拉着她往边上走,让丫鬟们远处站着。
沈知檀不明其意,只见沈妙开口:“其实,父亲母亲常与我说起大伯与大伯母。”
沈知檀有些意想不到,她会主动提起此事。
“大伯与大伯母小时候待我极好,常送好些稀有玩意儿给我和哥哥。这样温和醇厚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的伤心并不比你少。”她顿住,面露伤心之色。
“我说这些并非有意挑起你的伤心事,只是你当时也是个孩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我说这话只是想提醒妹妹,无论其他人说些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要相信你的父亲是最正直之人,莫要让奸人污了你的心智。”
沈知檀心下感动不已,她以为侯府里净是避讳她父母之人,没成想第一天就碰上了这样真心诚意的姐妹,看样子当年父母的死是有些隐情。
“三小姐放心便是,我既回来了,就必要搏一方天地,也必不会让父母在九泉之下含冤。”
沈妙有些讶异,她张了张口:“我本以为你在庄子上长了十年,该是什么都不懂,想不到竟心知肚明,既如此,那便是我多嘴了,望妹妹莫见怪。”
沈知檀低头笑笑:“怎么会,入府第一天,便遇上三姐姐这样推心置腹的,我自是高兴还来不及,也多谢了三伯和三伯母的挂念,还望他们放心才是。”
“自然。”
二人说说笑笑一起走远。到了老太太的屋子,沈知檀有些忐忑,还是随着沈妙一起进了屋子。屋里还是熟悉的紫檀香。一陈一设历历在目,她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还记得母亲父亲曾在这屋内抱过自己,同自己玩耍,可十年过去了,这宅子什么也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老太太还是端坐在主椅之上,但已没有印象里那般硬朗精神。脸上的皱纹如同枯树皮的褶皱,盘枝错节地布在脸上,发髻上的黑丝也少的屈指可数。不变的还是脸上可亲的笑。她正在跟坐侧的一位贵妇人聊天,只见她身着锦绣罗裳,一举一动端的是优雅端庄。沈知檀还记得她,她的二伯母,如今正当红的邕北侯夫人柳如瑛。
两人进屋的动静引得众人抬头注目,沈知檀缓缓上前:“知檀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福寿安康。”
“妙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寿安。”
“哎哎,好,好,都起来。”上头的老太太似有些激动,“阿臻,阿臻回来啦?上来让祖母看看。”
“母亲,您说笑了,现在哪有什么阿臻,这是知檀,我嫡出的三女儿沈知檀。”柳如瑛在座上提醒着。
“哦对对,是我老糊涂了,知檀,来让祖母看看。”
“是。”沈知檀起了身子,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上座的人也在回望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眶红了红,忍不住流了两滴横泪。
“这人老了,见风就容易流眼泪,瞧这孩子长得多好,快,快坐下吧。”
她按了按眼角,调整了情绪,“在座的估计知檀都还不认识,如瑛,你引见引见,好让知檀认个眼熟。”
“哎,知檀,我对面坐的是你大哥哥,沈平之。旁边的是你二姐姐沈素昭。至于你旁边的,想必应该知道了,是三房的小姐。今日三房的哥儿从之称病了,因得未来请安,你日后便能见得了。”
“是,知檀给大哥哥、二姐姐请安。”她起身做了个礼。
“妹妹不必客气。”沈素昭摆得一副好姐姐姿态,语气温柔,与昨晚的泼妇像是两个人。
“知檀啊,正好你这次回来,母亲这里有件光荣要紧的事要你去做。”
沈知檀心里已有底:“母亲请吩咐。”
柳如瑛拿手绢捂嘴,笑得像朵花一般。“当今圣上啊,点了咱们沈家的嫡女去给公主做陪读,这公主素来有雅名,我想着就派你去了,正好给咱们家争光,也补了你这多年不在我身边的遗憾。”
沈知檀还未回应什么,沈素昭在一旁小小惊呼:“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一朝伴在公主身旁,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姐姐我啊,可羡慕得很。”
柳如瑛瞪了沈素昭一眼,怎么这般不沉稳,先显摆起来了。
“姐姐说的是,这自然是无上荣耀,妹妹心里还觉得惶恐,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跳过了姐姐。我听得圣上也只是点了嫡女,若姐姐真心想去,妹妹把这次机会让给姐姐也是使得的。”沈知檀极为真诚地看着沈素昭。
“你……”
“噗嗤”旁边沈平之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茶杯险些没稳住,茶水都晃了些许出来。身旁的小厮要上前拾掇,被他伸手挡了回去。他这个妹妹一向自视甚高,好些时候连他这个兄长也不放在眼里,如今竟被一个刚回来的野丫头怼的哑火,真是痛快。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没得在长辈面前连礼数也没有,倒也不嫌丢人。”
“你也不必说我,家里谁人不知这陪读的事,如今你倒是在这拿乔,自己脸面上可还挂得住?我再如何也是侯府嫡长子,将来是要袭承爵位的,你这般议论你兄长,又是什么礼数?”
“好了!”上头的老太太出声喝止了下面的争执,她沉下脸:“都莫要在我这吵了,今日人也见过了,该做些什么你们自去做去,我头有些发晕,就不久留你们了。”
“那母亲,儿媳先带几个小的告退了。”
“孙儿孙女告退。”
沈素昭拉着脸阴沉沉地走出院子,没两步就气不住,回头拦住了沈知檀的路:“好啊你个沈知檀,真以为自己要进宫了不得了,竟当着祖母下我的面子?你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
沈知檀像是吓住了,小脸满是惶恐,手不安地搅动着:“二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是二姐姐先说的羡慕,我才顺应着说罢了,难不成要我当着二姐姐的面子炫耀这机会吗?”
沈素昭气得发笑:“好啊,你倒是伶牙俐齿得很,我倒是要看看你进宫了以后还能否继续如今日一般厉害!”
她转头气呼呼地走了,身后丫鬟不得已紧紧小跑跟上。
沈知檀倒是觉得好玩,这等蠢人竟也是侯府的嫡小姐,她脸上的笑还未挂一会,柳如瑛便如鬼魂一般在身后出声:“如今你是厉害了,敢来下你姐姐的面子!”
沈知檀连忙收住脸上的笑容,低下身子听训。
“你也少拿那套说辞来唬我,你以下犯上,这般狂妄,就罚你在屋内闭门思过两日,待宫里的教养嬷嬷来了,你再出来。你可有怨言?”
“没有,知檀愿意领罚。”
“去吧,下次勿再犯。”
“是。”
柳如瑛本来一肚子气,看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倒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象征性惩罚一下,毕竟她过几天也要进宫,且先忍着。等陪读一结束,就送她回庄子里。
教训完沈知檀,柳如瑛并未回屋子,而是先去了沈素昭屋子里。
“起来!”柳如瑛阴沉着脸,风雨欲来的样子吓了沈素昭一跳。
“母亲这是做什么啊?”
“做什么?你看看你今日像什么样子?一点也沉不住气!若是日后嫁到别人家里做当家主母,你如何能降得住底下那些妖精?”
沈素昭见柳如瑛动这样大的气,忍不住扁嘴委屈起来:“是那贱人先挑拨的,又不是我,母亲为何不去罚她,便要来凶我?”
柳如瑛见女儿委屈的样子,不免还是心软下来,“倒也不是我来找你的麻烦,只是那丫头我已经处置过了,纵然是她不对,可你也太沉不住气,非要先去逞强挑衅,成什么样子?做人要沉得住气,才能来日方长。你现在挤兑她有什么用,她日后自然有好果子吃,坐着看戏岂不是更自在?”
沈素昭低头想了想:“母亲说的是!是女儿今日莽撞了,日后定有她的好戏看。”
“只是母亲,”她想起什么,气呼呼地又一屁股坐下,“哥哥也太嚣张了,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笑话我让我下不来台。哪有他这样的!”
柳如瑛拿帕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收敛点,不要总跟你哥哥作对,他确有混账的地方,可他说的也不错。日后这侯府要是他来承袭,你也客气些对他,别老是跟他拌嘴闹架。”
“他如今就这般嚣张,日后要是当上了侯爷,还指不定怎么奚落我!”
“别瞎说,他可是你的亲兄长,有我在,你怕些什么!”
“那,那便听母亲的罢。”
禁足的两日很快便过去,教养嬷嬷还未来到,三房的人便来了。
“给五小姐请安,奴婢是三太太房里的喜鹊,特来请小姐过去屋里说话吃茶。”
沈知檀想起三小姐沈妙,心下了然,“那就多谢三太太了,请姑娘稍等,我梳妆片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