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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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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今日一定受了极大的冲击,回去慢慢想吧。”
林相的声音萦绕在陶灼灼耳边,极遥远又极贴近,极轻灵又极沉重。
她想不通沈慕青怎么就这样笃定地向着她自己的婶婶表了忠心。沈慕青并不是冲动蠢笨之人,她自己应当知道,自己虽然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学生,背后却担负着整个沈家的荣耀。
沈慕青家中到底与陶灼灼家里不同,以她娘那样的性子,就算被女儿连累进了什么株连九族的罪名当中,也是绝对不会像陶双清一样大义灭亲只求公正的。
沈慕青的底气究竟是什么?
陶灼灼登上马车,流年一脸担忧地为她撩开车帘,看着她一脸心事重重地揣着手在车中坐下。
流年也钻进车内,一脸担忧地问:“小姐,你心情似乎非常不好的样子?”
方才屋内三人对话的时候,这群侍女们都是被屏退了的。流年并不清楚里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有了前几日的经验,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点点。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小姐,林相是不是迫你去做什么了?”
“也不是迫我,只说是与我商量……”陶灼灼叹了一口气,将未尽之语咽下,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以林相那样的身家本领,纵然客气一点儿说是“商量”,到底与“逼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但这些也没有必要让流年也知道跟着一起担忧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安抚似地拍了拍流年的手,柔声道:“好了,你去外面说一声,先不回家,我们先……”
她话音忽然停滞,陷入了迟疑之中。
“小姐,你说我们去哪儿?”
陶灼灼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去一趟大姐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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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夭原正陪着成归雁在屋内赏雪,刚吩咐了下人再将炭火烧得旺一点儿,门口便传来下人的通传:“大人,灼灼小姐来了。”
成归雁正窝在榻上抱着肚子,因为热意而感到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候听见小姨到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软糯着嗓音疑惑问:“外头还下着这样大的雪,小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别冻到了。”
陶夭夭听到通传的一刹那也立刻站起来,急忙吩咐道:“快让灼灼进来。”
成归雁腾挪了一下沉重的身子,让自己坐得稍微端正一点儿。陶夭夭注意到,连忙安抚道:“都是一家人,灼灼的性子不见外,你也不用太拘谨。”
成归雁含笑答道:“是。”
然后他又招呼起屋内的贴身侍女,吩咐道:“小姨喜欢吃甜食糕点的,快去小厨房做一点儿合她胃口的。再煮一壶牛乳茶,要热热的,给小姨喝。”
侍女答应着,转身去准备了。
没过多一会儿,在成归雁盼望的目光中,陶灼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刚要笑着打招呼,却注意到自家这个最是活泼爱笑的小姨竟然眉头紧蹙,嘴也紧紧地抿着。
他赶快又直了直身子,面带忧色地问道:“小姨这是怎么了?是又与岳母吵起来了吗?”
陶夭夭心下比他清明几分,站起来拉着妹妹的手坐过来,问:“是之前的那件事?”
陶灼灼点了点头。
成归雁听这姐妹俩在这儿打哑谜,心下也明了了一些,又挪了挪身子到榻边要站起来:“这……你们姐妹俩应该是要说正事吧,那我还是不掺和了。”
陶夭夭点了点头:“好。你也要注意身子,回去好好睡一会儿。”
成归雁答应着,忽然又为了缓解气氛似地微笑着问道:“商议正事,今日怎么没见到林公子一起来?”
陶灼灼闻言一愣,随即讷讷解释道:“这……今日的事情也不方便同景逸讲的。”
成归雁取笑道:“我这样久居深宅的便也罢了,林公子这样颇有眼界的男子竟也帮不上忙么?”
陶灼灼这下更是支支吾吾不知道应当如何解释了,陶夭夭轻咳两声,岔开话题道:“等下叫你房内的下人再把地龙烧得更旺一点儿。”
成归雁这下砸吧出点儿不对劲了,柔声问道:“小姨,你是不是同林公子吵架了?”
“没有的事儿!”陶灼灼连连摆摆手,“我同景逸没有吵架的,姐夫不必担心的。”
成归雁继续柔声劝慰:“既然没有吵架,怎么会有事情不和他商量呢?从前你不是最信赖林公子么,从前是事无巨细都要说与他听的,你现在忽然之间不与他说了,他心里得有多不舒服呢。”
陶灼灼摇摇头:“姐夫不知道。这事儿……这事儿有点儿危险,我觉得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你又不是他,哪知道他心里头怎么想的?”成归雁还是道,“依我看,像林公子那样风姿出众的,哪还有什么危险是他觉得胆战心惊的?反不如欺瞒更让他来得焦躁。”
陶夭夭微微蹙了蹙眉:“归雁,这事儿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好吧。”成归雁看出陶夭夭表情严肃,也不想与她争辩惹她烦闷气恼,又慢吞吞往榻边挪了挪,让侍女为自己穿上软绒绒暖烘烘的鞋子,又忍不住絮叨了一句,“我……再让我多嘴一句吧。上次的事儿都已经涉及到那什么谋反了,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吗?既然那时候林公子能参与其中,为何现在不可以呢?”
陶灼灼被他这一通问话问得有些头晕,于是便又问道:“姐夫,若是从你的角度来看。不管这件事多么难以理解难以接受,你都还是更想知道真相么?”
成归雁知道她这似乎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含笑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上次我不能听,可让我遗憾了好久好久呢。”
陶夭夭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儿:“归雁,这是女人间的事情。更何况你现在还怀着身子,更没必要为了这种外面的事情劳心伤神。”
成归雁闻言立时闭上嘴,面上也沉郁许多。他闷闷地站起身来:“既然妻主这样说,那我先回去我自己卧房了。”
“姐夫——”陶灼灼看出他心情不虞,心下竟然生出几分可怜,赶快叫了一声。
景逸也是如此。明明有着出众的才华,却只能因为男子的身份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与百年之前困居家中的女子又有何区别。是在都是可怜得紧。
百年过去,一切都颠倒了个个儿,却始终有人位处劣势忍受不公。
这样一想,自己一味地以为自己是为着景逸好而什么都不告诉他,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孤傲,源自于下意识对于景逸的轻视。
既然他本非池中之物,又何必以温柔保护缠缚至死。
想到这里,陶灼灼连忙又扯了扯身边大姐姐的衣袖道,“大姐姐,我觉着姐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姐夫想听,便是说给他听也……”
陶夭夭立时严词拒绝:“这怎么行?这样的正事怎么能……”
“总归姐夫也是一直在家里待着成日不出门,你说给他听了他也说不出去给外人听。”陶灼灼方才被成归雁一通肺腑之言点拨得很是有些意想,心思也活络了许多,“方才听姐夫说了那一通,我心下已经分明许多了。”
陶夭夭有些不明就里,但看着成归雁有些期待的眼神以及妹妹仿佛成竹在胸般的微笑,一时竟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好点头默许。
成归雁欢欢喜喜地重新坐下来,向着陶灼灼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
陶夭夭冷着脸道:“行了,闹了这么久。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陶灼灼也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道:“其实,今日我刚从林相那里回来。她……她同我说了一些,很多不知真假但是让人震惊的秘密。”
“你说。”
“比如说……”陶灼灼舔了舔嘴唇,将身体凑近了一点儿陶夭夭,小声道,“她的意思是,六帝子殿下并不是自缢身亡。”
陶夭夭眉头皱得更紧,不由斥道:“胡扯,刑部同大理寺一同审结的案子,怎么会有差错。”
陶灼灼声音压得更低:“林相的意思是说,这背后,自然是有陛下的手段在。”
“陛下?陛下又何至于……”陶夭夭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似地,手指抓住桌角,声音陡然凛冽许多,“莫不是陛下早就得知?”
陶灼灼点了点头:“林相便是这个意思。”
陶夭夭眉头紧锁:“既是早就得知,到最后一网打尽便是。又何必还要先将六帝子殿下送往和亲,又闹出这一通荒唐?”
陶灼灼听了姐姐这通分析,内心也思考起来。
方才在林相那里受到的冲击太大,脑子早就没有了余力还继续想东想西。此时被姐姐这样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她心中也没个准确的答案。
“林相说的这些话误导性质未免太强,大多不可信,其居心不良可见一斑。”陶夭夭抿唇道,“莫不是相位坐得久了,渐渐有了不臣之心吧?”
成归雁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迷迷糊糊抓不住重点。别的没听懂,这一句“不臣之心”倒是听得明白,忍不住掩面倒吸一口冷气,颤着嗓音道:“那……那可是林相啊。她当年不是还做过陛下的伴读吗?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姐妹两个都没有答话。
成归雁忍不住又絮絮道:“别不是小姨误会了?林相已经什么都有了,又何必还要不要命拼这一通呢?”
陶夭夭拧眉:“归雁,你是要说陛下的不是了?”
成归雁道:“妻主既然如此揣测林相,为何不同样揣测陛下?”
“放肆。那可是女皇陛下。”陶夭夭冷声道,“既然是陛下,又怎会有错?”
陶灼灼揉了揉鼻子:“大姐姐这话说的不对,陛下到底也是人,怎么会没有犯过错?”
“陛下是天子。”陶夭夭语气依旧坚定,“就算做了什么有违常理之事,也一定有天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