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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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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这其实倒也不应该算是她陶灼灼不相信景逸。
无论林家到底是怎样,也不管林姨到底是怎样,这些事情干不干净、腌不腌臜,无论怎么说,都和景逸他本人是毫无干系的。
但这些话仍然是不能和景逸讲的。
倘若……倘若林姨姨真的有那么点不太好的地方,那如果告诉了景逸,他究竟得有多伤心难过。
所以还是都不告诉他为好。
陶灼灼觉得一阵莫名的胸闷。她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勉力支撑着她昏昏沉沉的脑袋。
流年这时候才敢上前来。
方才陶灼灼与陶其华说话的时候她便觉着自家小姐今日怕是要好一阵苦恼烦闷了,于是去后面烧了开水。
这时候烫得差不多了,她便提着茶壶放在桌上,又加了点儿茶叶在茶盏当中,这才帮陶灼灼满上,轻声说:“小姐,你喝点儿茶水润润嗓子吧。”
“谢谢你。”
流年咧了咧嘴:“我是小姐的侍女,这不是应该的事情嘛。小姐今天一定累得很,还是喝了茶水早点儿休息吧。”
流年今天倒是比往日里更沉静了些,应该就是被陶灼灼今天从钦天监那边儿回来之后不太高的情绪影响了。
陶灼灼此时也是一头乱麻正无处倾诉,于是也只好问她:“流年,你觉得今天这些事情……”
流年歪了歪脑袋,坦诚道:“小姐,奴婢不懂这些的。”
“我也知道你不懂。”陶灼灼有点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你看今天这些事情,千头万绪的,我也没办法再跟别人说什么了。”
流年于是说:“那……那小姐都说给我就是了。”
陶灼灼忽然也觉得这样的事情说给流年也没什么意趣,只好道:“你帮我打盆水来,我洗把脸便睡觉了。”
流年连忙“嗳嗳”答应了两声,麻利地转身去端盆倒水。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陶灼灼一个人。她有点烦躁地轻轻叩了叩桌面,脑内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还是有一个人是可以商量的!
陶灼灼一瞬之间来了精神。
是了是了,就算娘亲二姐姐还有景逸那边都不能说,但卢大哥那边却还是可以商量的啊!或许还可以正好借此机会同卢大哥再谈谈那位路大人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正好她也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卢大哥了,那便明天去钦天监那里再跟路大人谈一谈,下了班过后便绕一个路去找卢大哥好了。
陶灼灼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一块儿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流年恰巧就在这个时候端着铜盆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她一瞬间便发觉了陶灼灼忽然转好了心情,自己脸上也露出笑模样,喜滋滋道:“小姐似乎心情好多了?”
“是啊,我忽然想到多日没有遇见卢大哥了。之前二姐姐说他有得新宅子进去住了,我还没来得及过去拜访一次呢。”
陶灼灼笑眯眯把手浸在温温的水当中。虽然铜盆本身因为外界的风雪凉得很,水却还是温热得让人舒服,将心里也暖了许多。
一天的疲累彻底袭来,眼皮也重了许多。她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高高地抻了个懒腰,接下来由着流年将她身上的外衣褪去换上寝衣,便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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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还是要正常去钦天监点卯工作。
路大人他们一干老油条依然坚持着“随遇而安”的工作氛围,一个个手头都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今天的陶灼灼选择同流合污。
她心下盘算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从路大人那里下手。
于是她拖了椅子过去坐到路大人身边。对方注意到她过来,手中拿着的话本抖了抖,扬起一个温暖又带着些客套疏离的笑脸问:“陶大人,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陶灼灼表情谦逊,垂着眼睑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路大人。”
路大人于是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话本放下:“陶大人但说无妨。”
陶灼灼抿了抿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措辞,决定还是先迂回婉转一点儿,于是道:“不知道路大人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进了钦天监呢?”
“哈哈,原来是来找我说闲话,那还何必要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呢。”路大人爽朗地呵呵笑了笑,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下巴露出一点怀念的情态,“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当然了,虽然也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但可没有陶大人来的情状那样满城风雨。”
陶灼灼连忙道:“不敢不敢。”
“能出名是多好的一件事情,陶大人何必还要回避呢。”路大人状似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与陶大人不同,家里原不过是在京郊务农的。偶然间被人发现了这点雕虫小技,便被推到了钦天监做活了。”
“在京郊务农?”陶灼灼打小身边便只有贵族官宦家的小姐少爷作玩伴,还没接触过这样的人物,此时一听不免觉得有些好奇,“便是在京郊种地的意思吗?”
“是啊。”路大人点了点头,忽然笑起来,“唔,说起来我与陶大人也算是颇有缘分?我婶婶家原本是在林大人庄子上做活的。”
陶灼灼眨了眨眼睛:“林大人?是说林姨……林相吗?”
“正是。”路大人笑呵呵道,“所以说当初家里和附近邻里发觉我竟然有些灵异之处,正引以为奇以为我是什么妖女托生的时候,还是林大人她帮了我一把,让我能够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吃官粮。”
林姨。又是林姨。
陶灼灼觉得脑子有些乱乱的,但在这样的关头,只能是姑且先将这千头万绪搁置在一边不去思考,只接着问道:“那,路大人当初是表现出怎样的本事,才让林相另眼相看的呢?”
“哈哈,说起来这个,与陶大人你相比,我可算是个野路子。”路大人面色不改,“说来有趣了。我不过是偶尔能够说中一些过去未来之事,大概十次有七八次都说中了。最后便成了现在这样子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只是在这钦天监当中养得身子都惫懒,脑子也不大转弯了。到现在所说的所谓命判之语不过十中能中五六个了。”
陶灼灼想直接问她昨日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也是命判之词,但想想路大人自己估计也说不得准,于是还是把舌尖上的这点儿疑问重新又咽回了肚子里。
路大人在此时也恰好岔开了话题。她微微前倾了身子凑到陶灼灼的耳边用气音低声道:“不过,陶大人,容我多嘴一句。这些问题你问我也就罢了,这钦天监里的别人还是别搭腔为好。”
陶灼灼有些吃惊,不由问道:“咦?这是为何?”
“天下通晓玄学妙法之人不过万中之一,你以为……这钦天监事少钱多,惦记着在这儿吃空饷的可不在少数。”路大人声音依旧很轻,目光也下意识地打量着周围的其他人,“想吃空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管面上如何,背后少不得有什么背景门路的。总归这话咱们之间私下说说也就罢了,你可别再抖搂出去。”
陶灼灼捂上了嘴,连忙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对了,我记得令堂是在刑部做尚书,性情又是刚烈得很。这些话你也别同令堂讲了,毕竟这种事情是……”路大人轻咳了两声,“毕竟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嘛。尤其你若是说出去了,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也是。
陶灼灼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让母亲或者姐姐上表整肃一下这所谓的官场不良之风,但如果因此事连累了路大人,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了。
于是她又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路大人看她这样爽利地点头,仿佛心中大石落地一般向椅背靠了靠,重新将手头的话本举起来,状似无意地悠哉悠哉问道:“说起来,陶大人的玄学本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只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这玩意,自己找了各种门路左左右右学了学。”陶灼灼老老实实地回答,“哦,我也和街上摆摊的占卜者们偷师了一些,说起来也挺有用的。”
路大人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我原以为那些路边摆摊的不过是说几句诱哄的话骗来钱财来就罢了,竟然也有有真本事的人物?”
“招摇撞骗的确实也不少,但有真本事的也是有的。”陶灼灼想了想,斟酌地说,“路大人与我不同,您这样的言灵诀窍纯粹天授,我从前也是闻所未闻。许多占卜算卦的只是掌握了方法,却缺了那么丁点儿的天赋,所以才会说得时准时不准。所以有时候学了技巧,再稍稍琢磨一二也就是了。”
路大人听上去似乎津津有味的样子,是不是发出“哦”“啊”“原来如此”的附和声音,最后道:“竟然是这样,我今日也是受教了。”
谈话在这里停滞了片刻。路大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手指不断轻轻捻弄着话本的书页。
陶灼灼意识到她似乎不想再继续交谈些什么了,知情知趣地说了一声告辞,又拖着椅子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