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嫁给那狐狸》燕川

3、私奔

　　等回到自己寝房，天色暗下来不少，进门后也没点灯，玄雀盘腿靠着门边发呆。想见莲郎不敢见，想毁掉婚约不敢毁，活了两百多年，何时如此憋屈过。

　　“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好久。”

　　昏暗的房间突然有人说话，吓了玄雀一跳，她起身准备点灯却被制止。

　　“别点灯，小心被人看见，污了玄雀仙子的清白。”

　　莲郎坐在椅子上，一脸阴沉，他驯养鹿，能与它们交流，自然知道玄雀下午去了哪儿。

　　“和我这个鹿倌偷偷摸摸好几年，真是委屈玄雀仙子了。”

　　莲郎见玄雀一直不出声，面有怒容，气极反笑：“怎么，玄雀仙子如今连话都不屑和我说了吗？”

　　话音刚落，门边隐约传来有人压抑的哭声，莲郎心慌，快步走过去，捧过玄雀的脸。

　　借着窗外漏出的夜光，玄雀的泪淌了一脸，她偏过头不去看他，声音嘶哑：“你走。”

　　莲郎想抱紧她，却被她使劲儿推开，仍压抑着声音说道：“快走。”

　　莲郎攥紧了拳头又松开，颇为委屈地问道：“你讨厌我了吗？”又往玄雀的方向走了几步，“我才不会把你让给那个傻大个，他一点儿都不适合你，只会强求你做一些你厌恶的事情。”

　　玄雀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莲郎赶紧走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我错了，我不应该拿话激你的。但我好害怕，怕你真的选择了他，放弃了我。”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没有他，我们俩也不可能有结果。如果真被旁人发现我俩的关系，你会是被贬下凡的死罪。”

　　“我不后悔。”莲郎低声说道，“就算让我重选一次，我也要和你遇见，让你喜欢上我。”

　　玄雀抱紧莲郎的腰，胸腔里涌出无言的感动，温热地催拨着情潮。“不后悔”三个字在这一刻，确定了这些年付出感情的价值。有时候在感情中，人的要求会很低，要的不过是一两句话罢了。

　　但对方能懂，能意会，还能亲口说出来，便是一件幸事。

　　莲郎低头，用自己的脸蹭着玄雀的脸，两人像是交颈的天鹅，在无声中诉说着爱意。

　　两人静默无言，玄雀兀自下了决心，明知道前方是悬崖，也打算跳下去。今时今刻，除了莲郎的爱，别的她什么都不想要。

　　“三日后昆仑宫搬家，卯时你在东南门等我，我们下凡。”

　　莲郎听见玄雀松口，面上大喜，紧紧地抱住玄雀，欣喜地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在房中磨蹭了一会儿，怕有人来找玄雀，没多久莲郎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虽然已经深夜，但昆仑宫仍然是灯火一片，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归纳物件，往来神仙无数，没有谁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鹿倌。

　　玄雀坐在床沿，心咚咚直跳。她的性格不算乖顺，但也甚少做离经叛道之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发热，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后悔了。

　　如果自己后悔了，就相当于宣告与莲郎关系的结束。

　　玄雀抱着双腿，一夜无眠。

　　天钟“咚”的一声，将醒未醒的玄雀睁开眼，一晚上脑子里跑马灯似的转个不停。起身只觉头疼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玄雀揉着太阳穴开门，衣衫尚未来得及整理，头发也是随意地披散着。元嘉皱眉打量着她，语气不快地说道：“你平常都起得这般晚吗？”

　　这话彻底把玄雀吓醒，赶紧后退关门，整理妆发。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惧怕元嘉，尤其是当他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时，似乎在寻找自己身上有什么毛病。

　　等精心打扮完毕，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元嘉还是穿着那副银色盔甲，身披黑色披风，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好，用白玉冠固定住。

　　“久等了。”玄雀微微施礼，以表歉意。“请问真君这么早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听说你们放了三天假，三天后搬家，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元嘉背着手，俯视着玄雀，两人身高相差不少，玄雀的头刚刚到他的胸口。

　　“我东西不多，都收好了。”

　　元嘉颔首：“我也有东西要送你，还是等三日后，你们安置妥当后再送过来吧。”

　　“真君背上的伤，好些了么？”

　　元嘉见她关心自己，微微一笑，摸了摸玄雀的脑袋，弯下身体在她耳边说道：“你上的药很好，伤口愈合得极快。”

　　“嗯。”玄雀僵直着身体不敢动，他总能带给自己一种压迫感，一种来自上位者的俯视，叫她很不舒服。

　　“今日我来寻你，是想带你四处走走，让你多了解了解我。”元嘉伸手刮刮玄雀的脸，觉得她娇小一个，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她。

　　“去哪儿呢？”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元嘉大步流星，很快便与玄雀拉开了距离。玄雀奋力追赶，走得气喘吁吁，见他回头皱眉看着自己，心里暗暗叫苦，估计今天有自己好受的。

　　“看来你身体底子不怎么样，以后跟着我早起晨练，保准不出半年，就能让你走路如风。”

　　玄雀点点头，勉强挤了一个笑容，腹诽道真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跟个莽夫似的，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吗。

　　元嘉为了等玄雀，走走停停，心里不大畅快，又见旁的仙女一直时不时打量自己，更是厌烦。昂首阔步走到玄雀身边，捉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准确说是拖着她往前走，玄雀的腿转得都跟风火轮似的，还跟不上元嘉的步伐。旁的仙女望过去，就像元嘉一路拖着玄雀，都捂嘴偷笑。

　　等二人终于走出昆仑宫，玄雀扶着门边的石麒麟喘气，面上汗流不止，嘴唇发白，心脏如擂鼓般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元嘉看了她几眼，摇摇头，似乎又在感叹玄雀体质不佳。他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口中，吹出哨声，一匹枣红色骏马从一边跃了出来，鬃毛黑亮，一脸高傲。

　　“这是我的坐骑，名叫‘赤旋风’，你和它熟悉熟悉。”元嘉说完，便捉住玄雀的手，引导她去摸赤旋风的鬃毛和长脖子。

　　赤旋风性情傲慢刚烈，但似乎看在主人的面子，有些勉强地低头让玄雀抚摸。等玄雀摸完，它又甩甩头，打了几个响鼻。

　　玄雀从未接触过这么大一匹骏马，她以为，天底下所有的马都跟昆仑宫马厩里养的小母马一样，温顺娇小，陡然看见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怪吓人的。

　　元嘉一把抱住玄雀，将她送上马背，赤旋风前腿跃起，玄雀也跟着往后栽，眼见着要滚下来，元嘉立马扯住缰绳，翻身上马，将玄雀围在自己的臂弯中。

　　元嘉狠拍了一下马屁股，似乎在惩罚赤旋风的调皮，笑道：“赤旋风，你何苦要吓你女主人。她人又娇小，可经不起你折腾。”

　　这下玄雀才搞明白原来这马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哼，主人和坐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赤旋风又打了几个响鼻，前腿不断刮擦着地面，似乎在催促元嘉发号施令。

　　元嘉喝令一出，赤旋风便跃上云层向前奔驰，穿梭在云间起起伏伏，时而跳跃，时而狂奔，颠得玄雀屁股生疼。

　　可怜她刚起床什么也没吃，颠得苦汁都快吐出来，只好捉住元嘉的双臂，试图缓解一些痛苦。

　　等他们到了目的地，玄雀抬眼望去，坐落在仙岛上的除魔司，周围青山绿水环绕，还有云鹤、白鹭飞行其间，倒是块宝地。

　　元嘉扶玄雀下马，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刚落地便觉得腿软，不小心扑到元嘉怀里，一时还起不来。

　　对于玄雀的投怀送抱，元嘉向来受用，但现在身处办公重地，好歹也得注意形象，便一把手将玄雀提了起来，叫她站好。

　　除魔司都是些男神仙，成天降妖除魔，不比从事文职的男神仙文雅，显得有些粗鄙，还有些长得凶横恶煞，跟夜叉没什么两样。

　　途径校练场，“哼哈”之声不绝于耳，天兵天将耍枪弄棒，打着赤膊，汗流浃背。见除魔司突然来了位女仙，都放下武器，趴在围栏边吹口哨，大喊：“哪里来的美女，真君快介绍给大家认识。”

　　元嘉见手下夸玄雀貌美，一时也有些嘚瑟，笑骂他们不赶紧练功，在这儿冒犯嫂子。众人哄笑，原来是嫂子，失敬失敬。吵闹了一阵，又回到场地继续挥洒汗水。

　　玄雀从小都生活在香喷喷的女仙之中，哪见过这种阵仗，觉得他们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还上身赤|裸，简直没眼看。迈着小碎步，紧跟在元嘉身后，生怕被落下。

　　元嘉带着玄雀来到自己的办公房，墙上挂着十八般武器，元嘉有意在玄雀面前秀一手，当即在她面前挥舞起来，吓得她连连后退，生怕自己成了刀下冤魂。

　　又参观了好几处图书室、会议室、练功房，原本元嘉还打算让玄雀见识见识天牢，让她看看自己新抓的妖怪，玄雀连连拒绝，直呼不必了。

　　等到了中午，元嘉才觉得肚中空空，令童子将饭菜送到自己的办公房。玄雀饿狠了，反而没有胃口，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元嘉见她饭量极小，认为她就是吃得太少，体质才差。在天庭出身的神仙，与羽化登仙的不一样，他们没有辟谷期，得定时定量进食，才能健康度过头三百年。

　　当即夹了好几颗大肉丸放在玄雀碗里，玄雀吃完一颗，再也吃不下，摆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元嘉见状也不好勉强。

　　等填饱肚子，元嘉让玄雀靠在自己怀里，手梳弄着她的头发，只觉得心神快慰。怪不得师父叫自己早日成家，男子身边有女子，果然是道家所说的阴阳大和谐。

　　但玄雀心里却想的是，三日之后，无论如何都要逃到人间，把这桩婚毁了最好。自己元神已有仙根，就算母亲不保自己，进入轮回自己也能再次成仙。

　　两人休息没多久，便有人找上门，说是凡间曲江镇有妖气，叫真君下凡查看。

　　元嘉虽然贪恋软玉在怀，但他向来尽忠职守。亲吻了玄雀的额头后，便让赤旋风送她回昆仑宫，肃然叮嘱它不得再吓唬玄雀，安安稳稳把人送到。

　　元嘉恋恋不舍望着玄雀消失在天边后，才回过神带上兵马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