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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汽车旅馆 ...

  •   当身边的人发出动静时,米沙正驾驶橙色的道奇轿车,顶着星光,穿行在不知名的乡村道路上。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起,深色皮肤的年轻男人失神地望着自己被手铐固定在车门上的手腕,半天才呻·吟道:“我来到哪部80年代公路片的世界里了吗?你是警察吗?……等等,这不是警用械具。上帝啊,我竟然被一副情趣用品,铐在半个世纪前就该报废的车上……”

      “你哪都没去,你在我的车里。她的名字是珊迪。”

      “给车起了个女孩的名字?你有什么毛病?”

      “闭嘴——你还跟牌做朋友呢!”米沙不耐烦地说,“而且你是个巫师,干嘛喊上帝?”

      “我不知道,我的头很痛……”

      “哦,那是因为我敲了你的脑袋。”

      “你敲了我的脑袋?”

      “抱歉,本来计划更温和一些的,可是我把肾上腺素笔弄丢了。”

      对方摸着仍在钝痛的脑后,心有余悸地看着米沙:“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法院。”

      “什么?我们才从法院溜出来。”

      “另一个法院,亚特兰大的。”米沙说,“我知道你是个通缉犯,‘神奇尼克’。”

      黑发青年恍然大悟:“上帝……你认为我是尼古拉斯·维尔维特,一个通缉犯?”

      “很好,看样子你没有失忆,至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不,一点也不好——因为我他妈根本就不是尼古拉斯·维尔维特!”

      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道奇轿车的轮胎在路面上留下两条黑色的痕迹。坐在副驾驶的人还没来得及指责米沙的危险行为,就被拽住领子拉到近前:“你说什么?你不是尼古拉斯·维尔维特?”

      “当然不是。”

      米沙不敢相信:“那你是谁?”

      “埃托尔·里维拉。”

      米沙从没听说过有人这个。什么破名字,就像中餐馆的宫保鸡丁,它完全名不副实……他不可能叫这个名字,他怎么能不叫尼古拉斯呢?

      “我是个巫师,这部分是真的。有人告诉我,只要冒充尼古拉斯·维尔维特来陪审团待几天,就能得到一大笔钱。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用别的名字在法庭混吃混喝吗……相信我,如果知道这家伙是通缉犯,我肯定不答应的。”

      米沙泄气地看着他:“你是哪里人?”

      “迈阿密,温特兰。”冒牌尼古拉斯,不,埃托尔回答道,“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不可能。”

      米沙重新发动车子,埃托尔大声问:“我们要去哪儿?”

      “去迈阿密。”米沙便掉头边说,“你说有人雇了你,那个人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尼古拉斯。别紧张,就当搭顺风车,只是在找到真正的尼古拉斯之前,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等等,你喝了那么多酒,还要开车?”埃托尔瞪大眼睛,“上帝,我感觉头更疼了,还有点想吐……”

      “什么?你不能吐在我的车里。”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难受得要死,一定是得了脑震荡,谁叫你要敲我的脑袋……呕……”

      “不,你不能这么做——”

      “专心看路!呕……”

      “等等,快停下!不不不——”

      那条不知名的道路仿佛通往天边,在即将失去忍耐力的时候,米沙终于在路边见到一块招牌,它缺了两个字母,右下角的霓虹灯也不亮,但确实写着“汽车旅馆”。米沙把副驾驶座上那个病怏怏的人双手铐在一起,用外套遮住,低声威胁对方别想逃跑。

      呼唤铃响了好半天,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才慢悠悠地从帘子后面钻出来。她撕开一条口香糖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40块一晚上,供应热水,对面的快餐店可以上门送餐,但这会他们都打烊了。”

      “我的车需要清洗。”米沙说。

      “我们不提供那种服务,实际上我想这个鬼地方连块抹布都找不出来。”

      “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一定认识能帮忙的人。”

      胖姑娘抬头看了一眼,米沙熟练地摆出营业微笑,但她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停止嚼口香糖。“再加十块钱。”她不耐烦地说,“我可以帮你叫修车店的比利过来,但还是得等明天早晨。”

      米沙感到无力,从钱包里翻出一张50美元的钞票递过去。

      “给你钥匙,欢迎来到斯普林菲尔德小镇。下一个。”

      “他跟我一起。”米沙说。

      她又看了眼埃托尔,重复一遍:“他跟你一起?”

      “是的。”

      “你们两个住一间房?”她嘟囔一句,“死基佬。”

      “什么?不。”米沙扯下埃托尔手腕上的衣服,“我是艾伦·莫里斯警官,正在押解一名嫌犯。”

      然而那副情趣手铐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们都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埃托尔的反应比米沙更快,他亲密地挽住米沙的胳膊,全然无视后者暴起的鸡皮疙瘩:“亲爱的,你入戏太深了,我告诉过你把角色扮演游戏留到房间里。”

      米沙吓了一跳:“你在干嘛?”

      “解释就是掩饰,万一把镇上的警察引来怎么办。”埃托尔低声但强硬地说,“当然如果你肯付两个房间的钱,那么一切好说。”

      “让你离开我眼皮子底下?想都别想。”米沙咬牙切齿地拒绝道。

      于是,他们维持着互相紧贴的造型,一起向那姑娘傻笑,埃托尔得寸进尺:“你看,他总觉得跟漂亮姑娘调情能让我嫉妒。亲爱的,你还在等什么呢?我们走吧。”

      米沙不想回头看那姑娘的表情。

      旅馆的房间跟外表一样简陋,壁灯坏了一个,贴墙摆放的双人床上是大片泛着黄的陈年污渍。

      靠窗的位置有一张陈旧的沙发,米沙无视埃托尔的大声反对,把他铐在那里:“我现在去洗澡,等我出来的时候你最好还乖乖的,如果被我发现你耍花招……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浴室也一样令人沮丧,就连百叶窗都已破损而,不得不依靠一截铁丝来固定。水温还过得去,这破地方连块抹布都没有,倒是有浴巾,但米沙可不愿意在同性面前赤身裸体,因此还是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米沙出来的时候埃托尔哼哼唧唧地说:“我也想洗个澡,我浑身都黏糊糊的,还有股呕吐物的味道……”

      “闭嘴。”

      “我们还要赶路呢,你想我就这样坐进你车里、待在你旁边吗?”

      “你可以待在后备箱,我无所谓。我还从来没试过后备箱放着个大活人是什么驾驶感受呢。”

      “你不能让我待在那里!我有幽闭恐惧症,万一心脏病发作怎么办?”

      米沙骂了句脏话,粗暴地解开他的手铐,推进浴室。埃托尔用欠揍的表情问:“你不会还想全程守着吧?”

      “砰”地一声,浴室门被重重关上。

      水声响起,没过一会儿传来埃托尔的抱怨:“这水一点也不热。”

      “你在说谎,水温很合适!”米沙大声说。

      “它就是不热,你可以进来查看。”

      “我才不想看男人的裸体。别说废话,快点洗!”

      埃托尔终于消停下来。

      即使是破烂陈旧的旅馆,从床头放着的两只塑料套也可以看出,店家已经在努力营造一种浪漫氛围(当然如果它们没有过期就会更加可信),但实际的场景跟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米沙烦躁地在那张吱吱作响的硬床上躺了一会儿,意识到埃托尔已经在浴室里待得太久,于是大声问:“你怎么还没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谨慎地贴近浴室门:“喂,小巫师,你还在吗?”

      仍然没有声音。

      米沙在心中骂了一句,推门就要闯进去,紧接着两声惊叫同时响起。埃托尔叫,是因为他的鼻子被门撞疼;米沙叫,则是因为——

      “你干嘛不穿衣服!”

      埃托尔一手按着浴巾一手捂住鼻子,痛得直吸气:“因为我把它们洗了……你的下巴怎么也跟颧骨一样硬?”

      “你在里头待这么久就是在洗衣服?”

      埃托尔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你跑了。”

      “反正你还是会把我抓回来,我可不想再被你在脑袋上敲一下。”

      “不要把我说得好像变态杀人狂一样。”

      “如果你不是,为什么要绑架我?”

      “我才没有绑架你,只是要你带我去找你的雇主,好把他交给法院换赏金。”

      米沙把埃托尔的一只手铐在那张旧沙发上,抗议无效的后者慢吞吞地躺下,没过一会儿便传来抱怨声:“这个样子我睡不着,沙发硬得像放了一个礼拜的面包。让我到床上去行吗?它很大,完全可以睡两个人。”

      米沙骂道:“你要跟我睡一张床?那真恶心,伙计。”

      “不要说得那么奇怪好吗?我只是想换个舒服点的地方躺着,又不是要和你做·爱。”

      “别用那个词!”米沙抓狂地吼道。

      “哪个,舒服还是做·爱?”

      米沙抓起枕头砸过去:“闭嘴!”

      埃托尔美滋滋地把枕头垫在颈后,舒服地躺好。在不说话的时候,这家伙看着还挺顺眼,朦胧的光线下,他深色的皮肤呈现出惊人的光泽感,他细长光滑的双腿随意交叠着,有那么一瞬间,米沙还以为是《花花公子》杂志封面的美黑女郎躺在那儿,正面对镜头解开下身的浴巾……

      解开浴巾?

      米沙崩溃尖叫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我要把它搭在胸口。”埃托尔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很冷。”

      “那就把你的衣服穿上!”

      “它们还湿着,我会生病的,我很虚弱。”埃托尔无辜地说,“你干嘛对男人的身体反应这么大?我们共享一套生理构造,难道你洗澡的时候都不看自己的裸体吗?”

      “够了!”米沙随手抓起旁边的什么东西扔过去,“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假如你还不能学乖一点,你发痛的将不只是脑袋。”

      埃托尔敏捷地接住米沙丢过去的东西,当看清那个小玩意儿是什么的时候,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那是原本放在床头的塑料套。

      沉思片刻,埃托尔恍然大悟:“你是希望我把‘重点部位’遮住,好眼不见为净吗?我想你可能有些误解……”

      “闭嘴,真的,我求你了。”米沙这下直接把被子甩了过去,“你可以独享一整床被子,或者你来睡床,只要别再开口说一个字。”

      埃托尔满意地点点头,非常绅士地把塑料套扔还回来。

      那只塑料小袋子嘲讽似的盯着米沙,他崩溃地把它揣进裤兜。眼不见为净。

      就在米沙以为自己终于能安稳休息时,沙发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烦躁地坐起来:“你又在干什么?”

      埃托尔给他看手里的助听器。关于陪审团里那个晚上的记忆回笼,米沙清清嗓子,尽量不去回想某些细节:“咳……跟我说说你的耳朵呗,它是怎么聋的?”

      毫无回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汽车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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