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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陪审员们 ...

  •   艾尔金先生不像同性恋,至少以米沙的标准来说是这样。他的外表一点也不女性化,甚至称得上粗糙——或者用某些人的话来说,“爷们”。

      “艾尔金先生,你起誓会如实回答。”律师步步紧逼,“我必须提醒你,此刻站在被告席上的是你的妻子,一个你曾经背叛的可怜女人,她之所以在此接受审判,是因为您曾经犯过错,现在正是纠正错误的好时机。”

      检方立刻表示反对,理由是辩方不应对证人的道德水平进行主观揣测。法官采纳了,并要求辩方律师注意提问方式,而辩方则要求提交新证据。

      那是一张偷拍照片,地点是家同性恋酒吧,艾尔金本人进出的瞬间都被拍得清清楚楚,据拍摄该照片的私家侦探描述,艾尔金在酒吧里待了超过2个小时。随后是酒吧工作人员的书面证言,证明道森案的枪手是该酒吧的常客。

      “女士们、先生们,伊丽莎白女士从不否认与枪手见面,但那和密谋杀人无关。她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去见自己丈夫的同性情人,希望他能够停止破坏这个家庭。”

      现场一片骚动,检察官立刻站起来提出休庭,理由是他需要时间来研究辩方的新证据,胜券在握的表情头一回从他的脸上消失。

      法官同意休庭至第二天上午。于是,陪审员们被请出法庭,坐上大巴。

      回到旅馆后,米沙在床头柜上看到自己要的东西——肾上腺素笔,以及一瓶伏特加……图案的纸条,上面打印着:“为了你的健康和工作状态,远离酒精。”

      米沙愤愤地骂了一句,把这张小心眼的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

      酒精,他需要酒精!没有酒精他感觉身体干得快要着火,或许已经着火了,甚至都能在休息室里闻到不存在的酒味。焦灼的感觉从胃里一直烧到大脑,他试图在菜单上寻找含酒精的食物,但所有菜吃起来都是一个味道;他甚至尝试把外卖中的水果留着发酵,但得到的只是坏掉的水果……

      接下来的几天,米沙对法庭上发生的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然而不论他是否在意,经过数日的交锋,庭审还是进入最后陈述阶段。

      率先发言的是检方——

      “女士们、先生们,在这些天的庭审里,你们见过许多证人,也听过天命的描述,但此刻我想请你们忘记这一切,而专注于去听一位女性的声音,那就是道森夫人,她此刻正坐在你们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就在10个月前,她的丈夫被人冷血地杀害了。在共浴爱河的20载岁月中,他们是如此亲密,无法想象分开哪怕一天。但是,此时此刻,她的丈夫却沉睡在一个小小的方盒子里,再也不能同她道一声:‘我爱你。’

      “拉里·道森是一位非常棒的丈夫和父亲,在他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两位数的家庭相片,即使生意再繁忙,他也不曾错过女儿人生的每个重要时刻。你们中的许多人都有孩子,你们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第一次说话,第一天上学,第一次代表校队获胜,第一次的返校舞会……任何父母都不能够想象自己从他们的生命里缺席,但老拉里却从女儿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这是场悲剧,毋庸置疑。这一家人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她们已经等待10个月,而如果正义不能在今天得到伸张,那么她们的余生将再无寄托。必须有人为此负责,这个人此刻正站在被告席上,你们可以成为这家人的救世主。因此我在这里恳请各位……你们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

      总结陈词如此富有感染力,陪审席上一些人开始擦拭湿润的双眼。检方选择煽情,说明他们对现有证据要么极度自信要么极度心虚,无论哪种,对那位神秘杀手来说都是好消息。

      紧接着是辩方陈词——

      “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个人对被害人亲属表示同情,正义当然应该得到伸张,但不应以牺牲无辜者为前提。检方想给被告那漂亮的脖子套上绞索,但他们有什么证据呢?不,他们什么都没有,检方能够提供的所有证据,都不具有唯一指向性。

      “他们认为伊丽莎白女士与死去的枪手电话密谋,但任何进入过那间房子的人都可以靠近证物座机,那些拨出的电话,或许是艾尔金先生与同性情人联系所致。

      “他们认为伊丽莎白女士向枪手汇款10万美元,作为买·凶·杀·人的酬劳,但汇款账户却属于她的丈夫所有,这笔钱或许是给情人的封口费。

      “检方有意将被告描述成一名蛇蝎美人,但请看看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可怜女性吧,伊丽莎白女士自以为嫁给能带来幸福的男人,但他却用出轨同性来羞辱她。得知此事时,伊丽莎白女士感到无比震惊,为保存颜面,她希望私下解决这桩婚外情,然而,这个抢了她丈夫的男人告诉伊丽莎白女士:她将要付出代价。而仅仅3个礼拜过后,这个男人枪杀了艾尔金先生的合伙人。

      “谁在本案中受益最大?伊丽莎白女士吗?不,她正在各位面前接受裁决,很可能面临重刑。我并不是一定要求宣布被告无罪,而是希望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你们每一位都冷静地向自己提出一个问题:仅凭模棱两可的通话记录和证人证言,我能断定站在被告席上的女士有罪吗?请记住,我们不是在讨论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而是一场凶杀。在天平上面摆着的,是一位公民的生命与自由——她与生俱来的权利。”

      回到休息室后,陪审团进行了第一次正式的表决,投票的结果是8票有罪对4票无罪。

      投无罪票的是米沙、克丽丝、黛比,还有一名叫老托特的陪审员。

      “这可不太妙。”陪审团团长泰德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毫无疑问被告是有罪的,检方的故事相当完美。”

      克丽丝反驳他:“但辩方的合理怀疑也无法排除。”

      “有证人看见被告跟枪手密谋,铁证如山。”

      “见面不代表密谋,证人又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你听到辩方律师说的了,有52%的冤假错案都出自错误的证人证言,这简直荒谬。尤其当那证人还常年酗酒,出现在警察局之前刚干完一瓶啤酒。一个酒鬼的记忆能有多少可信度呢?”

      “喝酒,并不意味着说谎。”泰德强调。

      “但喝酒也不会跟诚实划等号。或许他就是想借机出名,从外面那些记者那里获得巨额采访费。”

      “艾尔金夫人才是最该接受采访的,她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只要站在那儿,闪光灯就会不由自主地聚集过来。”米沙悄悄地对身边的老托特说。

      老托特是陪审员中的最年长者,布满沟壑的脸上表情严肃:“你们这些年轻人受到太多电子产品的污染。太多的信息!每天一份报纸的阅读量已经足够惊人,而现在还有电视和收音机!”

      “你忘记算上互联网了。”

      老人充耳不闻,发言一旦开始就没人能打断他:“半个世纪之前间,在我的家乡克利夫兰,曾有人因为媒体的陷害而蒙冤入狱。现在的年轻人也许都没听说过山姆·谢泼德的名字,但是我永远记得这个可怜男人失去的岁月。就因为新闻媒体的错误影响,谢泼德先生的判决结果严重扭曲。是记者们杀死了这个男人的后半生!你们接触太多的信息,光是接收它们就要花掉全部的时间,根本没有办法咀嚼消化。没有自己的见解,只是人云亦云!看看那些成日守在法庭外的记者吧,那可怜女人被押解路过时,他们手中的话筒都快戳到她的脸上了。他们在乎的是案件的真相吗?不是的,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个。他们只是想要危言耸听的新闻,因此他们恨不得立刻判被告有罪,这样就可回去写一篇哗众取宠的文章,向大众宣扬你身边的人是多么危险!”

      泰德显然对他的说法并不满意:“在旁听案件审理的过程中,我们没人跟媒体接触,每个人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投票的,但显然有些人自以为特立独行。”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看的方向是老托特身边,无端中枪的米沙不高兴地说:“你知道吗,泰德,我很不喜欢你的说话方式。你喊每个人举手表决,接着自己率先举手,仿佛在警告大家:‘跟着我做,不然我就要收拾你!’当有人持不同意见时,你更是咄咄逼人、强迫他改变看法。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泰德,你可以用道理说服别人,但不能绑架其他人跟你做一样的表态。”

      “我在绑架你?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你这种错觉,我充分尊重每一位陪审员的个人意志。”泰德不满地说。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而已。”

      “好吧,艾伦,我听过你的意见了。还有谁要发言吗?”

      “嘿!我还没说完,你不能因为别人说的话不爱听就禁止他发言。”

      “什么,你这漂亮的脸蛋是在指责我专·制吗?如果真是那样,我现在就可以宣布有罪裁决。”

      这下米沙真气炸了,他跳起来,用手指着泰德,说:“你再敢这么叫我,就得倒大霉。”

      气氛不太友好,两个姑娘出来做和事佬,黛比也帮米沙说话:“我同意艾伦的谨慎。我们不是在讨论午餐吃披萨或者汉堡,而是肩负沉重的使命,我们将要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犯下谋杀重罪。我想每个人都需要问问自己:我真的能肯定这个女人策划了一桩残忍的谋杀吗?万一她是冤枉的怎么办,我能承受让无辜者蒙冤的后果吗?”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后,有人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一个受雇佣的杀手真的会弄错开枪的对象吗?艾尔金和拉里都是四十来岁的白人男性,但后者身高多4英寸,两人在长相上并无太大相似。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我觉得谋杀案的凶手一定会格外谨慎,这样的低级错误似乎不大说得过去。”

      “不好说,他看上去挺业余的。”另一位陪审员说。

      “他曾在海军服役,并不是什么拿起枪都要手抖的那种人。”

      “可是他朝街面巡警自投罗网。”

      “那两名巡警是被报警电话叫过去的,我不知道,听起来像个阴谋。”

      “一个关于什么的阴谋?”

      “关于刺杀对象。也许我们都被误导了,幕后凶手本来就想要死者的命,如果枪手死于混战中,一切就死无对证。”

      “可是什么人会这样做?”

      “也许是被告的丈夫,他和死者是合伙人,他可以借此吞并死者的份额。”

      “你开始编故事了,我喜欢。不过……拜托,你真相信辩方关于同性恋的鬼话吗?”

      “枪手在军队里待过不是吗?那儿同性恋再常见不过。我一个同事的侄子在海军服役回来之后,把他所有的色情画报都给扔了……嘿,等一下,我们这里有一位性少数群体成员。尼古拉斯,你怎么看?”

      “哦,没错,应该问问他。”泰德嘲讽地说,“你们同性恋之间有什么特殊的气场,可以互相辨认吗?哦,等等,或者你可以占卜一下,问一问那些看不见的‘朋友’该怎么投票。”

      他的语气非常不客气,但尼古拉斯只是摇摇头:“抱歉,我做不到。我确实有一些特别的感知,比如跟我交谈的人是否想干我或者干掉我……但我没法光靠一个人站在证人席上回答问题的模样判断他是不是同性恋。事实上,就连人们本身都未必清楚自己真实的性取向,有些人在结婚生子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对同性的渴望。我想,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他说得没错。米沙暗暗地想,同性恋们也会娶很漂亮的女人装点门面,也许还会同她们上床、生孩子,但是……

      他转向角落,那儿站着一个男人,但米沙知道他并不真的存在。威尔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但米沙知道他在说什么——“谋杀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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