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酒》别疏

13、烈酒温柔

　　“明天，回学校住吧。”

　　温醉说完，对面传来一声瓷勺坠地之响。

　　白勺子掉到地上，碎成了几块，还有些细碎的小块儿散落地上。

　　图南反应迟了几秒，立刻蹲到地上用手拾起碎片，又不小心划伤了手指。
　　鲜血涌出，滴到了地上，和碎瓷片融到一起。

　　温醉见状，立刻放下碗勺，把图南从地上拉起来，“别动了，再划瓷片就要扎进肉里，小心去医院开刀。”

　　这话放在平时跟别的小孩儿说，估计早就吓哭了。

　　但是图南安安静静，一言不发，任由温醉把自己安置在沙发上，又任由他给自己划破的手指上药、包扎。

　　像一只漂亮的瓷娃娃，不动不响。

　　温醉一边包扎，一边嘱咐图南，“手指不要碰水，也不要用力挤压，睡觉的时候别翻身碰到了。要是觉得不舒服，立刻打电话给我。”

　　图南听着，轻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这句谢谢的声音轻到如羽毛飘落。

　　温醉听得出，图南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可她偏偏和平时一样笑着。

　　温醉捏着药瓶的手不由收紧。
　　他想起今天下午姐姐打来的那通长电话。

　　大概意思是，爷爷知道了图南住在温醉的公寓，有些不高兴，而且陶钰也知道，回去以后说不定就要和陶家人说点什么。

　　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温醉这样尽心照顾，恐有非议，既影响温家的声誉，也影响和陶家的关系。

　　爷爷年纪虽大，但是手里还有势力，说不定那件事就刺激了他，可能会对图南有些动作。
　　如果爷爷现在出手，图南的留营资格极有可能被取消掉，到时候就算是李教授出面，图南也未必留得下来。

　　“现在保护图南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她送回学校。”

　　姐姐的告诫犹在耳畔。

　　温醉摩挲着药瓶，支撑着起身，却被图南拉住了衣角。

　　图南低着头，很多问题涌到嘴边却不敢问。

　　她想起吃饭前，温醉和陶钰一起泡茶的样子，还有温家人极力撮合他们两人的样子，只觉得心间隐隐作疼。

　　最后，她扯扯嘴角，轻轻说着，“哥哥，保重。”

　　——
　　那晚，图南睡得晚，在温醉走后把行李收拾好了。

　　等清理到抽屉的时候，她又看了眼那个盒子。

　　几次没送出去的礼物，怕是没机会送了。
　　她自嘲地笑了下，把盒子装进了自己的背包。

　　学校的宿舍不难申请，图南专门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去办手续，隔日傍晚放学后，她就带着行李住进了宿舍。

　　按照学院的说法，因为是训练营的学生，所以特批拨了一个单人间给她住。
　　图南只拿了盖好章的表格，没去深究为什么会给单人间。

　　星辰之距，以光年计。
　　是肉眼望得见，脚力难以企及的距离。

　　这段时间，图南每天两点一线，学院与宿舍间，不知来回了多少趟。

　　偶尔休息的周日下午，图南也极少出门，后来还是同组的人怕她走火入魔，硬带着她出去放了两次风。

　　朱丽丽爱逛街，也爱活跃气氛，因此大家在一起聊天时，气氛倒也融洽。

　　或者真如老师说的那样，心无旁骛和心有所想的做事结果全然不同，图南的成绩开始稳步提高，还有几次拿了第一。
　　课程接近尾声的时候，组内研究也提上了日程。

　　为此，李教授和他们开了几次小组会，讨论了很久研究项目，慢慢缩小了范围。

　　比照去年的成功改革，学院安排了一次外地的科技馆参观活动。

　　虽说Q大地处帝都，但是隔壁樊城的科技馆堪称国内先进，去年学生参观过后，回来就有了很好的创意。

　　经过学院研究，把参观日定在了这周日。因为樊城距离较远，所以需要住宿一日，隔天早上六点返回。

　　出发的前一天，图南正在收拾东西，楼下的宿管阿姨敲了她的房间门，说有人找。

　　居然是黄姨。

　　图南欣喜万分，她从公寓搬出来的时候黄姨还没回来，那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就写了张字条留在家里。

　　黄姨一看到图南，眼眶就红了，“傻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搬走了，我担心啊。”

　　图南把黄姨安顿在自己的床铺上，还给她倒了杯水，“黄姨，我学业挺忙的，一来一回有点麻烦。所以，我就搬来了。”

　　黄姨把水放在一边，拉着图南看了半晌，“瘦了。南南，要不还是搬回来吧。”

　　图南笑着摇头，又忍不住垂眼，“我住那儿，有些不方便，可能会给哥哥惹麻烦。”

　　黄姨皱眉，“惹什么麻烦？温醉上周就出差了，现在还没回来。人都不在家，怎么就麻烦了？我之前被他拉回温家，他说你今天休息，让助理载我来看看你。”

　　她拍拍图南的手，“你们兄妹俩感情好，别因为拌嘴赌气伤了感情。”

　　图南有些愣了。
　　温醉让黄姨来看看自己？
　　看来他没把事情跟黄姨讲。

　　图南心里有些乱，但也不想让糟心事搅了黄姨的心思，只搂住她的胳膊，“您放心，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

　　—

　　翌日，图南起了大早去集合。

　　她出门以轻松为主，可到了车上才发现，同组的人居然带了相机。

　　朱丽丽拿着这个单反玩了半天，看见图南来了，立刻跟她说，“美女，我给你来一张。”

　　等图南回过神，朱丽丽已经凑上前给她看成果了，“我爸可是摄影爱好者，作为他的嫡系子弟，我的摄影技术绝对一流。你看，不错吧。”

　　照片虽然是抓拍的，不过效果不错。

　　朱丽丽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说道：“照片是我拍的，但是相机不是我准备的。”

　　她用胳膊肘戳了下项和的椅背，“项和，到时候麻烦你给图南发一张吧。啊，可是你们是不是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啊？”

　　图南没品出这话的意思，只对项和说，“如果你方便发给我照片，我写一个邮箱给你吧。”

　　……
　　一旁的朱丽丽差点咳出肺炎。

　　她干笑，“图南，你是外星人吗？你不用□□的吗？”

　　图南摇头，“邮箱更方便。”

　　朱丽丽：“……服了，难怪你是学霸。”

　　项和显然也惊讶于图南的回答。他很快收起表情，“好，那一会儿你把邮箱写给我，回头我整理照片的时候发给你。”

　　图南说了句谢谢。

　　老师很快上了车，朱丽丽顺势把图南按在了项和旁边的空位上，“一组人就要坐一起，你是组长，不能乱跑。”

　　图南对位置没那么多要求，只是旁边坐了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抱紧了书包，闭眼补觉。

　　去樊城的路上颠簸，图南醒醒睡睡，并不踏实。
　　反而是真正能平稳着睡一会儿时，车子到了酒店。

　　下车后，老师组织同学们有序进去，图南有点懵，几次走到了队伍外面。

　　一旁，项和没忍住，伸手拉住了图南的书包提手，把人丛队伍外面拉了回来，小声叫醒图南，“别梦游了走去别人房间了。”

　　老师去办理集体入住时，图南找了个沙发坐下，没一会儿面前就递过来一瓶水。

　　是项和给她的。

　　矿泉水冰凉刺骨，图南光握了一会儿，人就清醒了不少。

　　图南看到了旁边的自助饮品机，觉得不能欠人钱，于是从包里翻出两枚硬币塞给了项和。

　　可他不要，又推给了图南。

　　推搡间，酒店的电动门打开，一行人走进来。

　　好巧不巧，图南正和为首的人视线相交。

　　温醉本来在和身边的人说话，一下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图南。
　　以及碰了她手的那个男生。

　　温醉的记忆力极好，一下想起来那个小孩儿叫项和。

　　图南的手一紧，立刻避开了视线。

　　再抬头时，温醉早已离开。

　　项和见图南的样子有些古怪，询问道：“不舒服吗？”

　　图南摇头。
　　她只是没想到温醉来樊城了。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思绪再度混乱，图南也无力再与项和说话，只把硬币随手放进了包里。

　　—

　　中午、下午和晚上的参观不比上课轻松，但是好玩的东西多了。

　　图南尽力忘掉上午的碰面，不断给自己催眠，那只是幻觉。

　　科技馆很大，存放了各种先进的技术样品，还有实地体验，讲解的内容也很多。

　　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记下每一个她看到的东西，以便在回去开会的时候能提出好的想法。

　　科技馆内部的布置十分梦幻，顶端还有投影的星星，随着投影仪的转动，仿佛置身星空。

　　临结束时，图南望着顶端，又想起了之前在酒店顶楼的时候，温醉和她说的话。

　　启明星，照耀人类前行。
　　可是人类始终不能依赖启明星。

　　图南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个小孩儿，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却想靠近最好的。

　　回去的路上，她时不时翻阅笔记，试着通过整理科研思路，以清理自己混乱的脑子。

　　到了酒店的时候，图南竟然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电梯能载的人数有限，大家也是分批上楼。

　　到了最后一批，只剩下了图南和项和两个人没挤上去。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图南耸耸肩，“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是很好。”

　　项和笑了下，“我给你变个魔术，说不定能转运。”

　　说着，他搓了搓手，伸到图南面前。

　　再打开的时候，他的手心居然多了一条串着星星的项链。

　　项和把东西放在图南手里，“你在科技馆的时候看了吊顶的星星吧？我就给你买了一个纪念品，希望组长能够带领我们，一起留在Q大。”

　　少年的笑容很纯粹，“我是真的希望，我们组都能留在这里，所以，打起精神，别胡思乱想了。”

　　图南看着手里的项链，不知收还是不收。

　　两难之际，她的身后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那声响十分熟悉，且越来越近。

　　图南回头，看到温醉正和李教授说话。

　　她反应一秒，立刻把手里的项链藏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和她手心里掉出来的链子恰巧都落入了温醉的眼里。

　　前面的电梯来了，图南转身，声音颤抖着，“我们赶紧回去吧。”

　　可刚迈出一步，身后，男人的声音直接传来，逼着她回头面对。

　　“曲图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