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美强惨以下犯上》三冬行舟

5、第五章

　　鬼新娘还没反应过来，孟小白花就把枷锁牢牢套到了她腕上，说来奇怪，明明看着是冰凉的玄铁材质，然而套在腕上却滚烫得可怕。

　　“嘶——！”

　　鬼新娘被枷锁烫得狠狠抽气，可是疼痛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她尖叫，“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孟观笑眯眯地解释：“本门特产缚鬼枷，不伤活人只缚鬼魂，让您感受来自灵魂的热情火焰哦。”

　　孟小白花出身夜行宫，门内擅长的全是歪门邪道，又爱财，开口带股推销味。

　　缚鬼枷名不虚传，把鬼新娘疼得吱哇乱叫，一楼的小妖们在惨叫声里瑟瑟发抖不敢说话。连青双手环抱胸前，打了个响指，灼烧感顿时消失：“来吧，你想从哪儿说起？”

　　鬼新娘：“说什么！说你个王八犊子畜牲不如……”连青再打个响指，疼痛重新袭来，疼得她凄声尖叫。

　　连少府主眼眸潋滟，唇边挂着笑意：“你要记住我没有耐心。”

　　灼烧感把鬼新娘折磨到快发疯，此时看着连青就像在看来自炼狱的阎王，她吓得胡言乱语：“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们只是野妖野鬼，做生意的……”

　　连青啧一声：“你店里那些客人，农户的裤腿没有泥、猎户的手上没有茧、商人的衣服破破烂烂，摆明了全是妖鬼假扮的，就这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是正经生意？”

　　见鬼新娘还是哀嚎不止，他提脚踹过去，用力踩住她的膝盖骨，眯眼慵懒道：“我告诉过你，我没有太多耐心。”

　　“我说！我说！”鬼新娘终于凄惨哀求，嗷的一声叫出来，“我们开客栈是为了挖过路人的眼珠……你们满意了吧！”

　　孟观于是取下缚鬼枷。连青饶有兴致：“哦？传言说的是真的？你们挖了过路人的眼珠，抹了他们的记忆，然后丢到荒林里？”

　　鬼新娘急忙辩解：“没！真没有啊！我们确实挖了他们的眼，可我们哪来的能力抹去记忆啊。”说着偷偷瞄一眼连青，有些心虚，“再说……眼都挖了，肯定就直接把人分着吃了呗。”

　　情况似乎和传言不太一样？

　　连青皱眉，端详一番鬼新娘苍白面孔，不像在玩手段骗他们，心中疑虑更甚。

　　既然鬼新娘所言不假，那他们为何会听到那么多关于挖眼失忆的传言？如果不是听说荒林中的鬼怪只挖人眼、还会抹消记忆，以为是有几分修为的恶鬼，连青也不会把这里作为游历的起点。

　　仔细想想，客栈中的妖鬼虽然有点能力，但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弱了，就连哄骗人的把戏都是最老套的请君入瓮。

　　连青心中疑惑，正沉思该如何试探，却见一直安静立在旁边的江韶忽然开口：“你们为什么收集眼珠？”

　　连青和孟观同时转过去看他。

　　江韶面容清寒，睫毛垂着，一如平常显出几分恹恹，目光平静与鬼新娘对视。
　　鬼新娘：“这个……咳，附近，有个赌庄嘛。赌庄只接受眼珠当筹码，所以就……”

　　江韶：“可是你们并不需要赢回一堆眼珠。庄家输给闲家的是什么，银子？”

　　鬼新娘惊道：“你怎么知道？”见江韶不答，她尴尬咳嗽一声：“没错……赌庄确实是输银子给我们的。咱们开客栈也是为了生存，大家都不容易嘛。”

　　江韶无情地揭穿她：“撒谎。你们这种低阶的妖鬼混迹在人类之中，尤其爱好寻欢作乐，花钱如流水。你把银子花在了酒楼里。”

　　鬼新娘：“……”

　　鬼新娘：“反正我就知道这么多，你们爱信不信吧！”

　　然而关于传言的疑惑还未解开。连青欲再撬话，却见江韶问完话后忽然往身后的木栏杆一靠，周身冷冽气质陡然松懈，有些疲惫地垂眼——他本就生得白，眼皮微垂，看起来有病态意味。

　　半晌，江韶才疲倦地低低叹出一口长气。

　　不知道为什么，连青觉得这一刻的江韶显得很脆弱。是那种独自行走在风浪间、仿佛随时会被淹没在狂风骤雨里的脆弱。

　　沉默良久，江韶终于抬起眼来，平静而从容地看向鬼新娘，嗓音清淡如荒林薄雪。

　　“——带路吧。你背后的人，已经在等我了。”

　　?

　　?

　　半个时辰后，荒林附近的一处山洞外。

　　“两位兄弟，刚搞了几个筹码过来玩玩，麻烦您二位带路呗。”山洞洞口的细弱灯光里，鬼新娘满脸殷勤，冲守卫无比狗腿地笑。

　　她是这里的常客，守卫一见是她，登时嘿嘿笑起来，粗声粗气寒暄道：“哟可以啊，你们那客栈又撞到冤大头了？”

　　“呵呵……刚做了笔大的，这不赶紧来潇洒潇洒嘛。”鬼新娘皮笑肉不笑。

　　这倒是。鬼新娘每次搞到新鲜筹码都会按捺不住，非要立刻跑到赌庄挥霍一通，又两手空空地回去。守卫点头，刚要引路，看见鬼新娘身后立着三个面生的男子，皱眉道，“这几个谁啊？怎么没见过。”

　　此三人不作他想，正是连青、江韶和孟观，好脾气地候在一旁。

　　然而，只有鬼新娘知道他们外表下是怎样的禽兽不如——有些人活着，心却是黑的。

　　鬼新娘心中无限凄凉，讪讪地笑：“刚认的大哥。”

　　一认就认三个大哥？守卫向三人投去怀疑目光。在几乎凝固的画面里，只见江韶和孟观忽然很有默契的、默默无言地、一齐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把眉目间带着几分顽劣戾气的连青凸显出来。

　　孟观语气天真：“大哥，我还是第一次来赌庄呢。”

　　江韶矜持颔首：“大哥。”

　　连青：“……”

　　被强行分配大哥剧本的连青挑眉，转过身把手伸到脖子边，笑吟吟地冲孟观比划了个动作，意思是出去再收拾你。

　　孟观无辜眨眼，只当没看见。

　　连青倒也不多说什么，转回去从容地站着，眉骨硬朗，本就一身桀骜气质，演大哥绰绰有余。

　　守卫半信半疑：“……那你们先把筹码拿出来看看，低于四个不能入内。”

　　所谓的“筹码”就是眼珠。连青爽快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打开，伸给守卫看。守卫扒开了一看，只见布袋中鼓鼓囊囊装满了血淋淋的眼珠，少说也有二十多颗。

　　守卫脸色一变，鬼新娘和孟观满脸震惊，与他们相比江韶还算镇定，但也被整整一袋的眼珠冲击得嘴角抽搐，细细端详后皱起眉，偏头看向连青。

　　连青大大方方回看过去。只听江韶疑惑地传音过来：你在客栈准备的？

　　连青并不掩饰：没错，江阁主别脸薄，如果需要只管拿。

　　他话传出去了，沉默许久，江韶那边的传音才回过来严肃正经的两个字：浪费。

　　又被骂了的连青弯着嘴角结束传音，马上又板起个臭脸收回布袋。守卫不敢怠慢，赶紧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往山洞里面走。

　　孟小白花大约还沉浸在大哥剧本里，边走边做作地继续演道：“今时今日，触景生情，我忽然回想起当年初见大哥呢，耍得一手好骰子，何等的风姿绰约。如今再入赌场，大哥必定又要大展身手！”

　　他们俩即兴搭台子唱戏玩也不是第一次。连青“谦虚”地两手虚招：“别大肆宣扬，咱们做妖的，要学会低调。再说，虽然的确很出神入化，但我那时还是不够完美。”

　　孟观“好奇”询问：“哦？更完美的是什么样？”

　　“是今日的我。”

　　孟观恍然大悟，眼睛作放光状：“原来如此！听完老大的教诲，空气中顿时有了烧焦的味道。”

　　连青“疑惑”探问：“为何有烧焦的味道？”

　　“那是我的心在为您燃烧啊！”

　　眼见他两人唱戏唱得酣畅淋漓，鬼新娘和守卫和江韶：“……”也没别的，就是觉得脑子指不定有什么毛病。一出吹捧戏刚唱完，又另起一出，只听孟观做作道：“不知道老大今天是玩叶子牌还是骰子？要是玩骰子，我就能再见老大英姿了！”

　　闻言，旁边的鬼新娘登时脸一白，咽了口唾沫：“其实……”

　　孟观没理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人设和剧本里，深深思索，片刻后痛心疾首地打断：“不对，我真是眼光短浅。像老大您这样的英才，不管玩哪一样都不在话下，怎么会局限于区区骰子呢？”

　　鬼新娘欲言又止：“可是……”

　　孟观正义凛然地一拍掌：“是了！老大您人送外号赌场小阎王，必定能见招拆招、让我大开眼界！”

　　鬼新娘：“但……”

　　连青含蓄表示了自己的自信：“无事无事。赌王从不因项目折腰。”他这句话的余音刚落下，守卫的脚步就停住了。

　　几人于是站定，一齐望向前方，只见一个规整而硕大的圆盘立在石壁上，盘面划分成若干个区域，各自写着项目，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并且一大半都非常诡异，如“谁是卧底”“生吃活人挑战”……盘面正上方固定着一根纤细竹针。

　　连青的笑有些凝固。

　　鬼新娘终于说出了多次被打断的那句话：“……但我们这里，是转轮盘、挑项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