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游》裴墨

7、见锋芒疾矢，惹得佳人忧

　　之前战斗开始前，柳云歌主动往前踏了几步，而纪梦西又往后跑了数十步，这一前一后距离就远了，柳云歌想去帮她挡箭，也绝无可能。
　　纪梦西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这群人想要的玉佩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柳云歌会不会为了她交出玉佩，但这些都不是她心跳的如此快的原因。
　　她只是见得那寒光凌冽的箭头直指自己，心中本能的害怕。就像小兔子见到一条直起身子“嘶嘶”作响的毒蛇；就像她小时候贪玩跑到街上，一辆失控的马车朝她飞奔而来……
　　实际上，纪梦西害怕，其他人也都心头发慌。
　　这女子和柳一到底是何关系，谁也不知道，众人来时也没见到两人有何亲密举动。进一步说，就算两人关系亲密，柳一到底是个杀人无情的刺客，真会为了一个关系亲密的人放弃即将到手的赏金吗？
　　一时间，众人都各有心思，气氛更紧张了，就连呼吸声的放缓了几分。
　　要说场上最不紧张的，就当属柳云歌了，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便自以为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知道纪梦西身份的人。
　　心中不由得暗自好笑，只道这纪梦西好歹也是个天字刺客，即便不如自己，也绝非这些人所能匹敌的。
　　当即，众人只见柳云歌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着纪梦西道：“你们可知她是谁吗？她可是……”
　　柳云歌这一笑，众人便知不好，这人果然不在意他人性命。
　　领头一敲阔刀，三娘手指一松，一道白光射出，下一刻，一噗血光扬起。
　　柳云歌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僵在了半空中。他看见了这支箭毫不受阻、毫不费力的刺入了纪梦西的上身，箭头自后背钻出。
　　柳云歌刷的一下红了眼，杀意沸腾，充斥着四面八方的空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要杀光这些人!
　　身体一下变得沉重，后背浮出细密的冷汗。纪梦西看着身前微微颤抖的箭尾，点点鲜血溅出，在锦衣上形成了朵朵血花。
　　纪梦西的意识变得模糊，身体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我要死了吗？”
　　“这就是死亡吗？真的会有另一个世界吗？”
　　“爹娘知道了会很伤心吧，可惜，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了！”
　　纪梦西的思绪越飘越远，想到了扶风郡、想到了纪府、想到了爹娘、想到了小时候。
　　念头越远越散，意识也越来越昏沉，她仿佛想到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起来。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听见了很嘈杂的声音，有脚步声、有碰撞声、有叫喊声。
　　有人不可置信地喊着：“为什么你这么强!”
　　有人惊诧的问道：“为什么你的武器不是……”
　　不是什么，她听不清了！因为她听见了一声压抑着愤怒的低笑声，就像咬紧牙关从喉咙中迸发的声音。
　　接下来就更吵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块，吵着人心神不宁。
　　“别吵了!”
　　“别吵了……”
　　她在心里面喊了两句，似乎没有发出声音。但下一刻，仿佛她的话起作用了一般，真的安静了。
　　她真的累了，想睡一觉了。
　　而这时，就像上天成全她一样，她感到身体轻飘飘的浮了起来，宛如置身一汪清泉之中。
　　不，不像水，柔柔软软，却没有水的凉意，就像置身云端，但她没去过云端，她不知道这种描述准不准确。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总算想起来了，这种感觉，就像那床鹅绒被一样。
　　那是她小时候，家里给她置办了一床绒被，是白鹅身上最软最软的绒毛制成的，可白可白了。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兴奋的一下扑了上去，就像现在这样轻飘飘的。
　　后来呢？后来那床绒被去哪了？
　　纪梦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彻底昏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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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
　　纪梦西眼皮轻颤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还是模糊的。她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意识渐渐清醒，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了。
　　她才发现她正躺在一张床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阵清香传了过来。
　　她顺着香味看过去，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她这一动，一道惊喜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哟，舍得醒啦？看来还是食物的魅力大啊!”
　　柳云歌端起粥，走过来半蹲在床前，说道：“银耳莲子粥，大夫说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柳云歌扶着她微微坐起，拿起枕头放在脑后垫着，让她靠着稍微舒服点。
　　“我睡了很久吗？”
　　“是昏迷，”柳云歌纠正道，“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
　　看见纪梦西脸色不好，柳云歌又说道：“放心吧，你运气不错，那人当时没特意对付你，箭从骨头之间穿过去了，又没伤到血管、经脉什么的，我也听不懂。总之，大夫说你情况不严重，就是失血过多又加上心神受惊，才昏了这么久。”
　　说完这些，柳云歌舀起一勺粥，递到纪梦西嘴边：“趁热吃了!”
　　纪梦西手一动想接过碗，肩膀处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不由得一皱眉头，轻喊出声。
　　“别逞强了，乖，张嘴～”
　　一边给纪梦西喂着粥，柳云歌一边说道：“叫你名字你也没个反应，我寻思着，莲子粥的香气再唤不醒你，我就得采取强制措施了，总不能叫你一直睡着，还总是说些胡话……”
　　纪梦西愣了愣：“我说梦话了？”
　　“是啊，说些什么白白的、软软的，”柳云歌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纪梦西轻轻笑了笑，她想起了那床鹅绒被，又想起了那个梦，姑且算是个梦吧。于是，她又问道：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抱过来的呗，不然你还能飞？”柳云歌深深叹口气，叫嚎道：“十里路啊，我抱着你跑了整整十里路，差点没把我给累死，就连舟山村村口的那条大黄狗都没我这般累过!”
　　纪梦西没去想他口中的舟山村是哪，她只想到：原来那般轻飘飘的感觉，竟是被他抱起来的。
　　纪梦西脸颊微红，柳云歌奇道：“所以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她不答，只是脸更红了，像极了天边的红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一碗粥喂完了。又沉默了一会儿，突兀的，两人同时开口——
　　“你能回答我个问题吗？”
　　“我有个事问你？”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气氛一下僵住了，半晌——
　　“你是去杀人的嘛？”
　　“其实你不是个刺客，对吗？”
　　……沉默……
　　……安静……
　　徒然，柳云歌轻轻笑了笑：“我自然是去杀人的。我穿着黑色夜行衣，带着面纱，总不至于是去冶游的吧？你早该猜到的!”
　　纪梦西支支吾吾的道：“我只道、只道你最多是个小贼……”
　　“有什么不一样吗？都是犯了大夏法律。”
　　“当然不一样!”纪梦西急急的喊道。
　　柳云歌只冷笑一声，不说话。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好大一会儿，纪梦西忽然道：“那些人呢？”
　　“自然也都是杀了!”
　　“那么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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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柳云歌没说的是，他当时怒火攻心，没由来的愤怒充斥着他的整个脑海，他认为这些人都该杀!该死!
　　好一会儿功夫，纪梦西突然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道：“以后能不能别杀人了？”
　　柳云歌眼皮一跳，轻声道：“我杀得都是该死之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昨天那个人呢？”
　　“杨府的大公子杨彦，”柳云歌答道，“平日里便作恶多端，仗着自己杨府公子的身份，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死？”
　　“原来你杀的那人是杨彦啊!”
　　“怎么，你认识？”柳云歌一跳眉，随即又释然道：“哦，也是，你本就是那里的人，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
　　纪梦西道：“他确实该死，但无论别人做了什么，都不该成为你杀人的理由啊!”
　　“是吗？”
　　柳云歌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如果有人要杀我，我也不能杀他咯？”
　　“能杀，柳哥哥，只是……”纪梦西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的说道。
　　柳云歌心一颤，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便听到纪梦西柔声的劝慰——
　　“只是随意杀人总是不好的，大夏法律规定说：人若杀你，自可反之。别人要先杀你，你当然可以反杀他。只是能不杀的尽量不杀，那些该死的人，自有大夏国法等着他们，你又何必代替国法呢？”
　　“答应我，以后不随意杀人了好吗？”
　　柳云歌沉默不语，半晌，突然一摆手站了起来，在原地踱了几个圈子，才道：“我本自在人，自由自在惯了，那能受得了如此条条框框，此事无需再提!”
　　说完，他一甩衣袖，迈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会，闷闷地说道：“还想吃些什么，我去买!”
　　纪梦西狡黠地偷偷笑了笑，又恢复那般可怜兮兮的语气，道：“我还想吃糯米凉糕，之前的那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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