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约定(GL)》凌睿

10、坦荡

　　又是一节地理课，刑老师一如往常，拿着一本教材走进教室。
　　依旧是师生问好，与往日不同的事，就在大家都坐下后，钟皓文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教师前面。
　　刑老师有些微微发愣，看了看皓文，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老师！”皓文走到讲台旁边，把手中的一张字纸放在讲桌上。然后扭过头，看了看班里的同学。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钟皓文又唱的哪一出戏。就连平时一向自以为了解皓文的雨达也有些琢磨不透。
　　“我向刑老师道歉，希望刑老师可以接受！”皓文转过头，面向刑老师，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个躬。
　　“钟……”刑老师简直有些无奈。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却总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弄得不知所措。
　　讲桌上，工工整整的字迹，卷头的“检讨书”三个字格外醒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皓文，刑老师突然觉得很是感动。敏娜曾对她说过——钟皓文不是个坏孩子，而现在，刑老师对敏娜的话深信不疑。
　　一个躬鞠过，皓文抬起头，看着刑老师，笑了笑。转身走回到了座位上。
　　钟皓文道歉，这件事让同学都有些吃惊。从入学以来，不管班主任怎样严厉地批评，不管数学老师怎样以找家长相威胁，都不见钟皓文对谁低过头。而现在，面对这个被自己气哭的刑老师，皓文竟然道歉……
　　敏娜笑了，这个看起来微笑着的钟皓文对她而言是那么熟悉。雨达知道，平时那个一脸冷酷的皓文只是一层伪装，而现在，这个会心微笑的小孩才是真正的她。就像小时候一样，倔强却善良。
　　敏娜不知道什么时候皓文才能和自己解除冷战，冰释前嫌。只是看到皓文与刑老师的摩擦告终，心里由衷地高兴。

　　下课前，老师留了一份作业，要课代表明天把地理练习册收上来检查。刑老师突然觉察到，这一节课钟皓文听得很认真，她虽然没有记笔记，却一直盯着自己看。如果这孩子能从此开始好好读书，那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了。
　　走在走廊里，刑老师的心情也因为皓文的表现而大好。遇见学生打招呼，刑晶也点头微笑。
　　“刑老师！”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刑晶不禁转过头去看。
　　是钟皓文。
　　“老师！”钟皓文快步走到刑晶跟前，“练习册我明天晚点交行吗？”钟皓文笑着问道。
　　“为什么呢？”听说钟皓文要交作业，刑老师也很开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从开学到现在，钟皓文还没交过哪一科的作业。
　　“我那本练习册一笔没动过。我总要慢慢写吧。我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给你送去，行吗？”
　　“行！”刑老师笑着点了点头，“不要太赶，把刚讲过的好好练一练，至于以前的，慢慢补吧！”
　　“好，那……我先走了！”皓文指了指厕所，挤了挤眼睛。
　　看着皓文有些焦急地奔向厕所的身影，刑老师笑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整个下午自习课，钟皓文都在忙着补自己的地理练习册。时而翻翻书，时而冥思苦想。从第一页开始，一笔一划地写着。
　　班里有些吵闹，好像是第一批的入团名单已经下来了，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想入团的怕自己不够资格，够资格的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各班只有两个名额，有人说是班级干部优先，也有人说是按成绩单抽前几名，一时间争论不休。
　　皓文从不参与这些讨论，她自然知道自己不在入团人员之列。就连入队都是最后一批，至于入团，她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她唯一所着急要做的，只是手中的这本练习册。她只想尽快地写完，交到刑老师的手里。
　　地理书是前几天才从床底下翻出来的，刚让雨达帮她把半册的重点划完，很多东西都是陌生的。而现在要开始做题，还真的有些难度。
　　皓文一页一页地翻着，一行一行地找着，眉头紧锁……
　　“钟皓文，那练习册后面有答案的！”同学岳楠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皓文道。
　　皓文瞪了岳爽一眼。对于这个同桌，皓文一向都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偶尔和阿达传条需要她递送一下的话，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如果我不会，我会去找老师问，不会是学习问题，但是抄是人品问题！”这话是从前爷爷教导皓文的，皓文一直都记得。
　　岳楠不说话了，心中有些不悦。本来自己是出于一份好意，用得着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这样的滋味很不好受。
　　雨达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禁捂嘴窃笑。钟皓文的臭脾气，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还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直到放学，还有大半部分没有写。皓文也不急，拿了书和练习册，径自回宿舍继续……

　　其实大可像刑老师说的那样，把当前学的东西练一练，以前的慢慢补。但皓文却固执地想要写完。从上学到现在，写作业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次，应该是作业量最大的一次吧。皓文只想用心地写完，然后亲手把练习册递到刑老师的手上。
　　走廊里，刑老师的微笑让皓文觉得很贴心。上学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哪个老师对自己笑过，这让皓文觉得很难得。刑老师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信任，这又让皓文觉得有些感动。
　　想到自己要单独去交练习册，皓文竟觉得有些憧憬。一种莫名的好感和情愫在心里油然而生……看着桌上的地理书，突然觉得，学习也是一种乐趣。

　　第二天下午，皓文拿着写好的地理练习册去了办公室。
　　宿舍晚上要熄灯，不然，皓文一定会通宵去写。即使这样，整个上午，她也一节课未听，连午饭也错过了，一直伏案奋笔疾书。就连阿达打好了饭放在皓文桌上，皓文也来不及吃上一口。最后，手指有些酸痛，甚至连手腕也有些疼痛感。但是看着写好的练习册，皓文由衷地笑了。
　　“老师！”皓文走到刑老师桌旁，把练习册放到了刑老师面前。
　　“写完了？”刑老师抬起头，看见是皓文，微微一笑。拿起皓文的练习册，看得出，这孩子写得很认真。几道题目前画着问号，刑老师指了指那题目，看着皓文。
　　“这……这样的都是我不会的。”皓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半个学期的课程，用一个晚上就翻看完，还要写这么多的题目，尽管这些题目在书上都有标注，但对于一个不熟悉教材的学生来说，仅仅翻找也是相当繁重的工作了。
　　“呦，钟皓文写作业啦？”班主任凑过来，撇撇嘴，看了看地理老师手中的练习册，砸了咂嘴……
　　“抄的吧……后面是不都有答案啊？”班主任站在地理老师身边，双手插袋地问道。
　　霎那间，皓文涨红了脸。她瞪了一眼班主任，紧紧咬着牙，死死捏着拳头。她真想上前一拳打碎班主任的眼镜，砸烂她的嘴脸。
　　班主任的话让刑老师也心中一震。皓文的练习册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费尽心思仔仔细细做出来的，一时间，刑老师有些不明白，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况且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即使是一个差生，也不该如此……
　　两人的目光让班主任觉得有些不自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缓缓走开。
　　皓文盯着班主任，一动不动。脸由红变得有些发青……
　　“钟皓文！”刑老师站起身，摸了摸皓文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她替这个孩子觉得委屈，有些难过，还有些心疼。
　　“老师，我不想解释！”皓文狠狠地吐出这样一句话。顿时，办公室里又安静了。班主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些纳罕，这个平时不学习不尊敬老师的孩子，怎么今天对于这件学习上的事这么较真……
　　“我知道你是自己写的，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刑老师笑了笑。她摸着皓文的脑袋，短短的头发，根根直立。
　　平时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头，而这一次，皓文却没有躲开。刑老师温热的手掌让她觉得有意思久违的温馨……
　　“写了很久吧？”刑老师从桌上把皓文的练习册拿起，看了看，大概写了有半本之多。
　　“还好！”皓文淡淡地说着，本来一进屋的时候还有点笑模样。而现在，却如往常一样板着脸。刑老师知道，她是在生班主任的气，只是忍着没有发作。
　　“作业放在这吧，我改完之后给你！知识在于积累，钟皓文，你还小，现在开始学还不晚，别都攒到一块儿了，以后上课好好听……”刑老师笑着说道。
　　“嗯！”皓文勉强地笑了笑。“老师，没事我先走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刑老师。
　　班主任已经从挖苦皓文的话题中彻底走出来了，现在又在跟数学老师说着什么。似乎是她班里的哪个学生是市里哪个领导的孩子……
　　“哎……”皓文大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刑老师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皓文又突然感叹什么。
　　“老师，小时候，我爷爷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皓文笑了，笑的有些狡黠。
　　“嗯？”刑老师不知道皓文要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她接下来说的话不会很简单。
　　“我爷告诉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钟皓文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