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气放电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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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远川，男，二十三岁，时任聊城一中高零七级体育教师。聊城一中素来不重视体育课，校长的意思是拿个老师每周两节课糊弄糊弄学生和上级领导就是了，加上学校招生多，教师不够用，一向是把女老师当男老师使，男老师当体育老师使，体育老师当牲口使，于是吴远川一个人担负了全年级十二个班的体育课重任。
吴老师每日在操场上挥汗如雨，从来没有想到要搞点副业赚钱。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老师补课补得热火朝天时，吴老师的第二产业也进行得如火如荼——在校长家里和教导主任、党委书记搓麻将。
当年一中招聘教师，新来的教师在礼堂里排成一排小腰杆笔直的等待校长筛选。已然谢顶的校长踱到吴远川面前，上下打量其麻杆胳膊，怀疑道：“你真是教体育的？”
吴远川挺胸收腹抬下巴：“我擅长篮球。”
校长遗憾的摇头：“我不喜欢篮球。老是有学生为抢篮球场打架。你骨架子这么瘦，除了篮球还会打什么？”
吴远川低头，沉默片刻：“我是技术型人才。”
校长饶有兴趣：“哦？”
“我会……打麻将。”
校长一拍手：“好！这小伙子一表人才啊，要了！”
当天晚上跟教导主任打电话：“哎呀老程啊，我今年招了个技术型人才——麻将搓得很好啊。下次就不怕三缺一了哈哈哈……教什么来着？好像是体育……”
我们有必要再看看吴老师的上课情况。
吴远川每日上课回到体育组的办公室总会感觉到一股怨气。小苏老师总是以同样的姿势趴在吴远川对面的办工昨上呻吟：“小川啊，你说女生一个月例假来几次啊？为什么我班上的女生每次上我的课都肚子疼请假呢？我一周才两节课啊……一周两节，一个月四周——二四得八……一个月要来八次例假啊！做母亲多不容易啊！”
吴远川不解：“不会啊。我年级每个班上课都很准时啊……啊对了，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萃萃的女生啊，今天到我班上旁听了。还拿着相机和我家静静照相呢，脸圆圆的长得挺可爱。”
小苏老师立刻怨气冲天：“这个就是上节课请假的！语文课数学课旁听一下可以理解，体育课有什么好听的？还拿着相机……”继而寻觅一处角落蹲下就地画圈：“不就是皮肤白点脸清秀点，胳膊细点肌肉少点，鼻子高点眼珠黑点，长得有点像漫画里那种纤细美少年么……”
天色逐渐暗淡，落入办公室的霞光褪去，如同被时光清洗过的旧照片。学生上晚自习，两个人奋笔写教案。放学铃一响，吴远川便抓了个包要出去。小苏老师沉住脸，一把抓住：“又要去找静静？”
吴远川笑得阳光灿烂：“是啊。这不放学了么，送她回家。”
“现在学校正在打压早恋，何况你这是师生恋，低调点低调点。”
吴远川点头：“兄弟我知道。这是自由恋爱，学校管不着的。”
静静叫周雅静，是吴远川班上的学生。吴远川见到她时她正穿了条浅蓝色碎花连衣裙，清清爽爽的站在校外冷饮店门口，端着一杯奶茶，看到远川，甜甜一笑。冷饮店的白炽光正照在她身上，看的人呆滞片刻。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静静家远，学校晚自习下课又晚，吴远川荣获陪其穿过聊城各种七拐八拐的路灯长期失修的黑巷子的权利。走了半小时，到一处拐角，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凶巴巴的喊：“把钱拿出来！”
吴远川好奇的探查之，见一平头社会小青年手持小水果刀一把抵制一名学生，勒索钱财。那学生认得远川，马上眼泪鼻涕一起出喊“吴老师救命啊”。吴远川走到小青年跟前，指着水果刀友好的提示：“你看你刀鞘都没拔。”
大家低头一看，果然。
于是学生毫无顾忌的跑了，头都没回。吴远川叹口气拍拍小青年的肩：“没拔刀鞘就算了，人家都拿西瓜刀抢劫，你拿水果刀干甚？”
小青年不服：“我妈开西瓜这用这把刀。”
吴远川默然，拉着静静要走，被小青年叫住：“吴老师，以前您教过我。”
“哦？”潜台词是“我不记得教出过小混混啊？”
“您的篮球打得很好。”
“谢谢。”
“我上课很听您的话的。”
“恩，知道了。下次不要在居民区抢人了。那边拐个弯是废旧建筑区，没有人，去那边抢去。”
小青年竟然乖乖的点头，转身向吴远川手指的方向去了。半响才听到远处一声哀嚎：“吴老师，这里都没有人，我抢谁啊？”
吴远川耸耸肩，当做没听到。静静见街头抢劫事件被他轻易结局，崇拜之心顿起，小手冰凉冰凉的，紧紧拉住吴远川手腕，令他虚荣心顿时无限膨胀。
又走了片刻，黑巷子终于要到头了，看得到前面的路灯的光。静静忽然拉紧吴远川衣角：“吴老师，我好像听到枪声了。”
吴远川望着满天繁星：“一定是你错觉。”
“砰砰砰——”
这次连他也听到了。
“没关系啦！不是吓到你啊，这种小黑巷的到处都是放黄色暴力片的违章小影院。肯定是哪家把枪战片声音开大了——啊！”
吴远川只觉得脖子凉凉的，手一摸，放到鼻子下嗅嗅：“哎哟妈妈啊，血啊！”
一颗子弹不偏不倚擦过吴远川的脖子，破皮了，流了一点血。女孩容易惊慌，静静哎哟的叫一声，丢了吴远川往前跑。黑暗中分不清子弹是哪个方向来的。于是三十秒后，静静又跑回来，喘着气往远川背后躲，眼泪汪汪的指着巷子那头。
转一个弯，火光交错。
吴远川隐约分辨出两拨人，都是黑衣服，隔着巷子在枪战。几米开外的地方枪声还是隐隐约约，这里却奇迹般的震天乱响。矮墙一边架着两挺电视里才看得到的机关枪对着巷子那头扫射，那头时不时又闪出个人影冲这边放两枪。
吴远川捂着正在流血的脖子安慰静静：“电磁场会把发生在这里的东西记录下来，就像留声机一样，遇到相同的气候条件比如雷雨天气再释放出来，这是大气放电现象，不多见啊！可能是以前解放战士时候记录在老墙上的，不怕不怕是假的……”
静静晴朗无云的夜空下瑟瑟发抖：“但但是吴老师……有个人向我们走过来了。”
吴老师捂着脖子继续说：“那是大气放电现象……”来人的枪已经抵达他额头上了，修长的手指松松的握住枪，轻轻巧巧往他额上一点，行云流水，吴远川感觉到额上的冰凉，就地石化。
静静继续发抖：“解、解放战争时有人穿T恤吗？”
吴远川声音也颇不稳定：“大、大哥，我们是路过打酱油的不是真想掺和你们两派枪战的可不可以做个好人行行好放我们回家。”
男人把枪放下，眉毛挑起，声音惶恐：“是你！”
吴远川内心呻吟一声，今天被认出来的次数可真多，敢情又碰上熟人了。这才仔细看拿枪的男人。很高，身材颀长，淡黄色短发，颧骨微突，显得眼睛益发深邃，鼻梁挺直得像美术教室里长年蒙尘的希腊雕像。男人长得很好看，也很危险，你知道这种美不属于人类，但你仍然移不开目光。远川和静静都一时看呆。远川呆滞片刻之后认定自己狐朋狗友中没有长这么好看的，多半对方认错人了。
巷子那头充满子弹破空的声音。男人急急的问：“明若，你来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带枪？”
吴远川又呻吟一声。鉴于子弹不长眼睛，这个男人长眼睛，于是决定跟着他混，急忙申明自己带女朋友逛街，无意间遇到你，真是好巧好巧啊！你可不可以帮我们安全撤离啊？
男人犹豫片刻，冲巷子那头喊了句什么，拉着远川的胳膊就跑。男人身形很快，扯着远川转了个角，枪声就骤然停了。
仿佛从来没有响起过。
空气里只有红砖墙微微发霉的味道。
“不要随便乱闯。”
吴远川点头。
月行至中天，愈发清晰，周围一景一物忽然纤毫可见。男人弯下腰，似乎想仔细看远川的脸，远川顾左右而避之。政治课本上说，世间万物是运动的。物质是运动的物质，运动是物质的运动。两个物质相撞，宇宙就产生了，宇宙就灭亡了。男人低头看他时，他装作抬脸看月亮，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还把脚尖一踮，于是——就有两个物质相撞了。
这一踮，只觉得嘴唇撞到什么东西，很柔软，有弹性。
撞到了，然后立刻分开。
男人惊讶的顿住，慢慢的僵直的站直。吴远川反应两秒后，猛然捂住嘴巴，闷喊：“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不要误会啊！我我我不亲男人的——刚才那个是误会，误会啊！”
男人低头时，吴远川一踮脚，正好亲上了。
男人依然沉默。吴远川看着男人手里的枪，想起隔壁办公室语文老师常念叨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顿时心如死灰，念及枕头下存折里还是十块钱工资冰箱里昨天没吃完的烧鸡欠隔壁张大妈的五块钱没还，泪如雨下。
男人道：“没关系。”
吴远川顿时收了眼泪。
再抬头，男人已经走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街巷，夜风微凉，吴远川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回头找静静，人已经不见了。吴远川死而复生，独自哼着黄色小调往回走。
走了半响才喊：“妈的个X，爷的初吻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大气放电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