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雪峰》胧烟谷

64、遇故人

　　对待流氓可以拳打脚踢，可夫妇之间却不能真打实战。韩允这个家伙偏偏最知道怎么折腾她。辛芷很是气郁，特别是醒来之后。周身酸痛，力不从心。大爷的，有种院子里单挑呀！
　　唉，没脸见人的辛芷连晚膳都是在屋里用的。
　　美食再香，也止不住义愤。辛芷正在谋划怎么翻身，齐荏苒登了门。
　　“你来的正巧，一起吃吧。”
　　荏苒也不推脱，直接坐下。“下午时，我接到兄长书信。一月后便是四海会武，岱宗总要准备事宜的。”
　　“虽说依如今时局，办或不办犹未可知。但到底事务繁重，我不能全压给兄长一人。我已经同家主说过了，明日就走。”
　　辛芷撂下竹筷，“你这是与我作别的。”
　　荏苒淡笑着给她盛汤，“不过是分开数日，会武时你定还是去的。”
　　汤汁鲜香，奉到自己面前，辛芷撇着嘴接下。
　　人家兄妹情深，她再不舍，也不能拦人。“那你路上小心。牧野与百家争斗不断，这一路不会太平。”
　　“家主已经派人备了车马随行，哥哥也会着人来接。”齐荏苒顿了顿，复道:“只是你身体初愈，还未待完全——万万记着不可碰了冰寒之物，冷水也不能喝。”
　　“好好，我都省的。”辛芷宽慰的拍了拍她手背。“都是即将归家的人，怎么还伤感起来了。来，以汤带酒，明日我就不送你了。”
　　一夜畅聊，辛芷都忘了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知醒来时，虫鸣鸟叫，霎是光亮。
　　“韩允呢？”辛芷问院里清扫的小婢女。
　　“家主在陪客。”
　　是了，姑父在，总要照料些。
　　换了一身劲装，绑着束手。辛芷吩咐:“若是问起，便说我练武去了，午膳前回来。”
　　“夫人……”小婢女话还未说完，辛芷已经溜出门去。
　　这可如何是好，寒冰寒夜诸位侍卫都没在。
　　辛芷一身飒爽，高束马尾，双手背后，行走路间。
　　哇塞，简直一个霸王巡街！
　　这霸王逛了几个吃食酒铺，两手空空，甩着腰间香囊，一溜烟，就进了茶铺。
　　片刻，拿着个茶饼，辛芷进了一间酒楼。
　　“四海传言:辛芷看上了寒冰掌，背弃玄灵，与韩家余孽共谋凌虐百家。坊间亦有说法:俞满江伪重伤之势，杀同门夺位，夺百家强功，压制寒门子弟，欲立俞家天下。”
　　辛芷一目十行，打开第二张藏纸。
　　“韩家放出流言，假贫寒子弟之名，清海内。俞满江闭关雪院，内中详情，只长明得知。”
　　看来，他真的伤很重。但也有可能，这只是个饵。
　　辛芷将藏纸扔进酒坛，片刻间，字迹竟随着液体浸湿而烟消云散。
　　她提着坛，搁了银两，心事重重的朝外走。一不留神，与一人相撞。
　　“哦，抱歉。”
　　那人瞥了她一眼，看清面目，转身离去，也不入店。
　　这面容是未曾见过的，可那眼神，总有些熟悉……是叠邕！
　　碎了坛，她纵身去追。
　　连人皮假面都带上了，莫非是执行什么计划？难不成牧野已经潜入了不少人？寒夜他们究竟是怎么当差的！
　　两人前后追击了五条街，眼看行人少了些，辛芷丢出十三鞭。
　　长剑对上长鞭，周遭都为之一振。两位同门，实力硬撞，三招间殃及了一个院墙，一对门前石狮。
　　辛芷留了三分力，想着如何问话。可叠邕招招狠手，恨不得血溅当场。
　　这家伙，被俞满江洗脑了？
　　还未待辛芷想好，又一把折扇飞来。
　　好，原来到齐了。
　　她纵身一个后越，躲过袭击，化鞭为锏，分神挡两人招式。
　　“你个忘恩负义的死婆娘，我送你去见我爹！”
　　嗯？说什么？
　　辛芷挑开长剑，压下折扇。“涵昇，说清楚。”
　　“说你大爷，去阎王殿说吧！”
　　折扇周边利刃全开，险险从辛芷面侧划过，偏头间，长剑劈落了一缕青丝。
　　这两个傻子！
　　辛芷不再存力，以锏敲了涵昇肩上麻穴，躲过剑峰，手上使力，腕间十三锏错了个身，手柄直接击中叠邕腹部。
　　侧身背锏而立，她望着地上两人。“你们是吃了呛药了，一个两个都玩命的打。难道俞满江下了死令，抢着拿我性命交差不成？”
　　“蛇蝎贱人，还不知悔改。”莫涵昇强撑着手臂，恨不得眼神杀死她。“你不入地狱，天理难容！”
　　“呵——”辛芷冷笑，“你俩谁能跟我解释下前因后果不？”
　　叠邕:“前因？你叛离玄灵，杀师灭祖。后果，我在世一日，你休想安稳。”
　　“嗯嗯，好志气。”辛芷收起十三，对着叠邕象征性的拍了拍掌。“俞满江道貌岸然下，还是能教出好徒弟的。”
　　“辛芷！”叠邕捂着腹部怒视，“师父在你走后都未说你一句重话，他把所有过错揽在自身。而你，执迷不悟，恩将仇报！”
　　“哼，这不是他一贯扮猪吃老虎的作风么？”辛芷很不屑，也很同情得瞥了两人。“他若真好心，四海之内诬蔑针对我的言论，怎会此起彼伏？隐藏再深，也会有蛛丝马迹，只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盲目自信，没人去细究这些。”
　　涵昇冲动，叠邕固执。辛芷叹息一声，兀自感慨:“眼见未必为实，百家未必干净。我辛芷行的正，问心无愧。”
　　察觉到周边寂静，巡城卫怕是已发现异样。“念在同门一场，我不伤你们性命，下一次，却未必了。”
　　她转身走近巷道深处，内心里失落难言郁结于胸。身后传来长剑划空，辛芷回头，寒夜以刀挡了长剑，却因怕伤了她而被剑锋划破左肩衣衫。
　　“站住，别跑！”
　　除了寒夜，其他人都去追叠邕涵昇了。毕竟昨□□问了情感私事，辛芷独自面对他还是有些尴尬的。
　　“你，没事吧？”她边说边细瞧，还真瞧见了衣衫破烂处溢出的血迹。
　　额……看着不轻。
　　“夫人放心，皮外伤。您没事就好。”
　　幸亏幸亏，他赶得及时。若是夫人再伤着，小命都不保了。
　　辛芷是不知道他这番内心戏的，只觉得内疚烦闷，叠邕那一击还不如落自个身上。
　　回府后，她先去取了韩允给她的金疮药、去疤膏，一路小跑，直奔寒夜房中。
　　推开门，她正要唤人，音还未发，先看到惊艳一幕。
　　寒夜背对坐在床上，旁边的寒冰利落的剥开衣物，手指沾了药膏，温柔细致的涂在肩胛伤口处。
　　呃——什么情况！！！
　　辛芷愕然，对这副诡异画面所产生的和谐气氛心惊、震撼。
　　一双纤长手掌隔了视线，随着眼前漆黑，辛芷后背也贴在了一个温暖胸膛。
　　寒冰:“家主，寒冰这会儿无法请安了。”
　　寒夜:“家主来了，那夫人……”
　　寒冰:“你坐好！夫人还要站到何时？若是有事，容寒夜先上了药。”
　　辛芷:“我，我……”
　　韩允:“没事。”轻轻安抚怀中人儿，他又道:“怎不把帘子挂起来。”
　　韩允将辛芷转个身，对她微微一笑，抱起她，轻功一跃回到自己院落。
　　……
　　她知道寒夜为什么不答应娶亲了。她也知道韩允为什么劝伊人死心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场面啊？
　　辛芷被放在凳子上时，还在震惊。哦，应该是懊恼的成分居多。“哎！”她推了一把笑嘻嘻的韩允，“你怎么不早说，前后搞了这么大个乌龙，你耍我好玩？！”
　　越说越气，辛芷站起身，拿起茶碗掂了掂，又放下，复拿端盘。
　　“夫人！阿芷！”韩允眼疾手快按下，“我以为寒冰、寒夜他们总会同你说，哪里知道你……我难得见你那么有兴致，想着也不过拖延两日。”
　　将娇妻揽入怀中，韩允细细的哄:“好了，是为夫的错，让小红娘牵错了线。今晚，为夫任你责罚，好不好？”
　　“想得美！”辛芷挣开怀抱，反身一转，将韩允抵在凳子上。“闫伊人那里，如何交代？”
　　“是你们瞒了我，我又不知寒夜不喜欢女——总之，这个事情，你要摆平。”
　　“那是自然。”韩允闪着星眸，从容面对辛芷“凶狠”的样子。“四海对龙阳一事偏薄太多，我不能直言，你也当作不知。伊人无非是想留在牧野，以免婚事成为政治武器，我应了她便是。”
　　韩允拍了拍她的手，“姑父那里也由我去说，你不用忧心。”
　　辛芷这才撒手，“本该如此。”
　　韩允低头笑了笑，复将她捞入怀内，两人同坐一椅，亲密的很。“那我们就来聊一聊另一件事。那两个拿剑对你，又伤寒夜的人，是谁？”
　　是叠邕和涵昇。可辛芷犹豫着没有开口。
　　这里毕竟是牧野，若韩允真捉住了他们要做什么，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韩允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唤来守卫。辛芷本欲起身，却被他按在怀里。
　　“可有找到？”
　　“还未。不过城门已关，属下也已着人挨家挨户去寻。用不了多久，必定找到。”
　　这话可不就是同她说的。
　　辛芷僵着背，紧盯着韩允。
　　“你对他们有情，可他们对你未必。”
　　韩允招手让守卫离去，复对着辛芷道:“我知你不忍心，那就我来做个恶人。近几日也不要去湖边练剑了，在府中，我陪你练。嗯？”
　　又被软禁了，辛芷冷笑。她有说不的权利吗？
　　“我想知道他们为何来牧野。”辛芷望着他，眸色中的冷霜有些刺人。
　　“阿芷，与我无关。至于原因，我想他们已经达到了。”韩允拉着她，淡淡苦笑，喃喃出声:“你因他们，疑我了。”
　　离间。
　　辛芷有些恍惚，韩允这般模样，竟比受伤的寒夜还要可怜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立刻反思，“他们不至于无缘无故贸然潜入，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想通。说到底，与我有仇的是俞满江，他们多少都是无辜。”
　　“若他们果真与俞满江一样罔论道义，我自然不会放过。可他们毕竟不知情，被人误导，也不至于殃及性命。”
　　她放缓了语气，有些央求的意味。“若他们到了你手中，能，不用刑么？”
　　韩允没立刻答，他把玩着辛芷的手，一根根交叉相扣，半晌……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