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闲将旧事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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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焱他父皇身体惯常不好，十日里到有八日难安睡，上朝都懒怠，早上一点清眠难得，早几年起便免了宫中众人早起去问安的礼。
倒是便宜了李焱与杨衍书，头一夜两人偶然兴起，杨衍书也不走了，闹了一夜没个消停，至天光渐明才睡；同卧同起的结果却是睁开眼看住对方，先笑了一回，半晌后发现此间虽是春色无边风光无限，却无人伺候他们起床，只得唉声叹气地自己起来，开箱捡衣裳穿。
冷水洗了一把脸，两个人头发也未梳好，李焱在一旁呵欠连天，杨衍书去把香焚起来，拨着香粉且嗅且乐，知是甘松、白芷、丹皮、檀香、龙涎等种种，燃起来，一屋子隐隐的梅花香。
李焱乐颠颠唤他：“杨衍书，杨衍书，来吃茶。”
杨衍书犯愁看他，一脸此人不解风月的痛苦，以及……这茶是昨夜的，冰冷的。
李焱奇怪，问他：“看什么呢？”
杨衍书嗤道：“早饭都没吃呢，吃什么茶？”
李焱做下去，自己喝了一口冷茶，然后也觉得很饿，这茶是隔夜的，也不好喝，只不过睡了一夜口渴将就罢了；但是又觉得是杨衍书先交代不要让人进这宫里来的，现在却好像是在怪他……娇生惯长的六王爷自比不拘小节千古风流人物，就杨衍书破事儿多，立刻哼了一声，捧着茶就要反驳，可惜肚子不争气，咕噜一声。
四面宫室寂静，这声音当然清楚响亮。
杨衍书眼睛里含着笑，考虑到李焱的面子没有出声。
李焱大约是还未当真睡醒，脾气比平时大了几倍：“你要笑就笑吧，在那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杨衍书也是个脾气坏的，笑眯眯地望着他，手扶在腮上，道：“给你点好看的颜色，你就要开染坊呐？”
李焱把茶重重地一放，站起来往窗边去，唰一下将窗推开，朝外面喊：“一群混账，本王都醒了，还不快点来人伺候！”
说完，听见背后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杨衍书已经不见人影了，地上落着他方才手里拿的香匙。
脑子里嗡然一声，李焱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宫里惯常伺候的人捧着青盐滚水面盆面巾皂脂等物飞奔过来伺候，其后还有人捧着茶水小食种种来了，李焱任由人服侍着洗漱完毕，却什么胃口都没有，饿归饿，却吃不下东西。
岂止是吃不下东西，简直是要魂飞魄散了。
杨衍书那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小人，睚眦必报，这回不死在他手里，也要个半死了。
李焱兀自想得出神，他的贴身近侍，太监小梁子忙上来问：“六王爷，您这是？”
李焱咬牙切齿：“本王要出宫——”
“六王爷，您忘了，昨日皇后娘娘吩咐要六王爷这几日呆在宫里静静心，您这要出去了，皇后娘娘要先打断我们的腿……”
小梁子话还没说完了，就见李焱瞥他一眼，凉凉地道：“打的是你的腿。”
话没说完，一众太监宫女全跪了。
虽然是这么说，李焱实在是个最和气最不爱立规矩的贵人，到底不忍心，叫大家都起来，喝了两口粥，看了两页书，实在看不下去。
于是遣退众人，吩咐自己不叫饿，也不用送吃食送茶过来；李焱看他们走开了，决定去爬殿外那棵最高的树。
靠着一股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忽略身上的疲倦，李焱爬上去了之后扶着树干往远处眺望。
这棵树李焱不认得是什么品种，却是极高，李焱望得见这宫里的亭台楼阁，还想往远处看，却实在是太远了，宫外的一切都不分明。
看了一阵也觉得无聊，李焱也站累了，慢慢地扶住树干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还是无聊，荡着自己的腿开始想杨衍书。
真是不该惹杨衍书的，这人要是露出生气的神色倒好开交了，可是没有，他最后走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杨衍书什么都好，就是太小气了，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人，有这么多小性子的，如果是个美丽的女儿家倒还说得过去，他一个男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哪里来的？人也不似人，妖也不似妖，整个地出脱在三界之外。
当然，李焱是确实不知道，杨衍书身在三界之外，脱于五行之中，孔雀之名，寰宇皆惊。
李焱自己是没有发觉的，他如今思慕杨衍书，甚过当年思慕杨靛。
他一遍一遍地想着杨衍书，杨衍书的模样，杨衍书的说话，不知不觉地想了很久，原本就起得迟，一来二去，天色竟都暗下来了。
李焱虽然不想吃东西，但肚子总归会饿，那点粥也撑不到多久，他站起来，犹豫着是不是要下去吃东西了，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想什么呢？”
李焱大吃一惊，手没能扶住树干，身形一晃已经跌下去了，吓得紧闭眼睛，但此刻忽然身体一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树枝上坐好了，旁边坐着杨衍书，虽然是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却还是俊秀美丽。
李焱想了半天，没有什么可以讨好的话可说，只能道：“想你。”
杨衍书的嘴角弯了起来。
李焱不忿，道：“想你是妖怪还是妖怪。”
杨衍书乐了，干脆捏了他的下巴，侧过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方笑眯眯地道：“我是妖怪，你还同我好么？”
李焱道：“好又怎样？不好怎样？”
杨衍书道：“不好？不好我就杀了你。”
焚情煮鹤的情话，是杨衍书之所长，李焱听得惯了，不去理他，把头别过去；但是肚子里叽里咕噜乱叫一通，被杨衍书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嗤笑声让李焱忿忿地脸颊微烧。
杨衍书道：“六王爷，你是不吃饭，准备做神仙么？”
李焱瞪他。
杨衍书又道：“我明白了，你是光顾着想我，想得吃不下饭了是不是？”
李焱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杨衍书看在眼里，觉得他这孩子气的模样更胜从前相遇的时候。
再逗李焱，李焱就要真生气了，虽然早上自己也生气，但是他活了何止千年百年，这点气也实在不算得什么，何况只要想到李焱在宫里一定各种难安，心里就难免得意……想来他这怪脾气，以及对李焱的着紧，自己都惊诧。
所以杨衍书见好就收，拉着李焱道：“去吃东西，有什么话回头说。”
李焱道：“怎么下去？”爬上来没人看见，姿势难看点无妨，现在杨衍书在这里，他决计不肯丢人的。
杨衍书无所谓道：“跳下去。”
李焱看了看下面，又看看杨衍书。
杨衍书笑道：“有我呢，你怕什么？”
李焱想想也是，杨衍书真的拉了他的手跳下去，感觉李焱的五个手指，扣着自己的手，特别紧。
李焱两脚落地，松开了杨衍书的手，跟他一起并肩走了两步，忽然不走了。
杨衍书回头看他。
李焱问：“早上我叫人来，你不生气了？”
杨衍书笑了一笑，只道：“气什么？气你饿死？”
李焱这才放下心来，两个人进了李焱的寝殿，杨衍书隐了身形，李焱叫人布了晚膳，仍旧不要人伺候。
两个人吃完了，喝了一回茶，杨衍书道：“爬树一身的灰，叫人预备水来洗身吧。”
李焱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只听杨衍书又道：“今晚上……我也不走的。”
刚听还没觉得有什么，再一想，李焱放下茶就想逃。
可是杨衍书的手扣着他的手不放，心里比明镜还亮，嘲笑李焱傻，还想逃呢，这能逃到哪儿去？
李焱气自己又上当：“杨衍书你不是说不生气么？”
杨衍书乐道：“这跟生气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所以想疼你啊，不行么？”
说实话，不是疼他，多半是让他疼，好让他长长记性。
杨衍书捧着茶，笑看李焱那羞愤欲死的表情。
当真的，赏心悦目得很。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闲将旧事翻
